长三角经济“保卫战”：最冷的冬天已然过去

　　从跌入谷底到V形反转——对有“中国经济发动机”之称的长三角来说，尽管春天依然步履蹒跚，但最冷的冬天已然过去

　　东方早报记者 徐益平

　　时隔1年，对长三角经济的审视，基调迥异。

　　2009年11月27日，由沪苏浙皖三省一市党政负责人参加的长江三角洲地区主要领导座谈会在苏州召开。是次会议定调，长三角地区有效抵御了国际金融危机严重冲击，经济呈现企稳回升的积极转变，区域经济抗风险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得到进一步增强。

　　而一年前在宁波举行的座谈会曾提出，针对当前国际国内宏观经济形势，长三角地区要联手应对世界经济金融危机的挑战，进一步增强区域发展的抗风险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和国际竞争力，确保经济平稳较快发展。

　　从跌入谷底到V形反转——对有“中国经济发动机”之称的长三角来说，尽管春天依然步履蹒跚，但最冷的冬天已然过去。

　　统计数据显示，在2009年，长三角经济呈现逐季攀升之势。其中，上海前三季度实现生产总值10214.82亿元，同比增长7.1%，分季度看，一季度增3.1%，二季度增7.9%，三季度增9.8%；江苏生产总值一季度增长10.2%，上半年增11.2%，前三季为23915.2亿元，增11.7%；浙江前三季度生产总值15828亿元，增7.7%，增速比一季度和上半年分别回升4.3个、1.4个百分点。“好于预期，完成年度目标已无悬念”——两省一市均如是下结论。

　　从“倒闭潮”到“用工荒”

　　一条“V”字形曲线，勾勒出长三角经济的年度发展轨迹，也串联起这只中国经济领头雁1年来的悲喜和忧欢。

　　2009年12月，位于浙江绍兴县的远东石化有限公司宣布，前11个月，公司实现销售额130多亿元，利润超过3亿元。远东石化前身为浙江华联三鑫石化有限公司，2008年9月底，这家亚洲最大的PTA生产商因资金链断裂突然停产，一时成为全国焦点。

　　经重组东山再起的远东石化，眼下正筹划再投资20多亿元建120万吨的PTA生产线项目，使产能扩至300万吨。一年多前身背上百亿元欠债的切肤之痛和登门讨债者络绎不绝的窘迫，恍如隔世。

　　与远东石化一样，越来越多曾濒临崩盘的长三角企业在2009年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如位于浙江台州的国内缝纫机行业龙头飞跃集团、绍兴的国内最大印染企业江龙控股集团、位于江苏常熟的当地第一纳税大户——中国金属有限公司。

　　但悬崖边绝处逢生的经历仍让这些企业心有余悸。“我那时真的可以说是忍辱负重。”飞跃集团掌门人邱继宝说。从2008年下半年起到2009年初，企业停工与破产、老板跑路与自杀、县域经济与块状经济危如累卵成为长三角留给外界的最直观印象，以至于各级官方不得不数度出面澄清“没有出现企业倒闭潮”。“当时的感觉就像半夜醒来发现着火了，一霎时，往哪儿跑都不知道。”绍兴一位镇党委书记回忆。

　　伴随着企业的大批关停，受国际金融危机冲击最早、影响程度最深的长三角迎来最艰难时刻。去年1至3月，全国GDP同比增长6.1%，浙江却从2008年的10%一下跌到3.4%，增速不仅鲜见地位居全国倒数之列，且创下改革开放30年来季度经济增幅的最低纪录，被讥为“拖了全国经济后腿”。去年一季度、上半年，上海GDP增速两度在全国各省市中位列倒数“榜眼”；宁波一季度GDP增速甚至创下历史罕见的1%低增幅。

　　绝地反击，“经济保卫战”打响。浙江于2008年11月、去年5月和7月先后3次召开全省万人电视电话大会，主要领导亲作“信心喊话”，对经济保稳促调等进行广泛动员和深入部署。江苏于去年4月和6月2次召开苏南部分县市和重点开发区负责同志座谈会，要求攻坚克难，努力增创新一轮发展的竞争优势。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则常用3句话激励：一是“在预料之中”，不必惊慌；二是“要实事求是”，实事求是的情况、实事求是的态度、更要有实事求是的措施；三是“要分秒必争”，应对措施要快、准、稳、实。

　　不仅如此，两省一市还携手作战。继2008年12月举行的长江三角洲地区主要领导座谈会提出“联手应对金融危机挑战”后，去年3月在湖州召开的长三角协调会第9次会议也明确，将在区域金融领域展开新一轮合作，以“统一战线”姿态防止危机蔓延。4月，在“推进长江三角洲地区金融协调发展工作第二次联席会议”上，沪、苏、浙政府与央行签署《共同应对金融风险合作备忘录》。

　　从去年二季度起，爬坡“战果”初显。统计部门2009年5月披露的长三角经济运行分析报告显示，核心区16城市的经济指标下滑趋势基本得到遏制。作为经济的“晴雨表”，全社会用电量也在6月遏制住连续多月同比下滑的势头——来自华东电网公司的信息显示，当月，华东四省一市（沪浙苏皖闽）全社会用电量首次由负转正，同比增长7.27%。其中江苏增6.82%，浙江增8.63%。

　　回暖的表情亦出现在劳动力市场上。金融危机伊始，由于外向度高，长三角企业订单数跌入冰点，大批企业倒闭或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大量制造业工人失业并提前返乡。以温州为例，据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估计，离开该市重寻生计的农民工数在50万-60万人。

　　但随着二季度长三角经济的逐渐复苏和企业订单数与开工率上升，“反季节性”的“用工荒”倏然降临，农民工仿佛一夜间成了“紧俏商品”。据温州市劳动保障局职介中心统计，该市缺工数6月为11835人，7月16106人，到8月又净增2万多人。国家统计局浙江调查总队去年11月发布的报告显示，在对绍兴、金华两地100家当前有用工需求的企业进行问卷调查后发现，实际招工人数仅占计划招工人数的61.2%。因招聘会冷清，上海、江苏不少企业不得不一次次赶往内地招工。

　　集体谋转型

　　保增长的同时，在经济转型上，长三角亦动作整齐。

　　“在本轮危机中，长三角‘抗震能力’较弱，根本原因在于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累积下的素质性、结构性矛盾在危机中集中爆发。”长三角区域研究专家、浙江大学教授陈建军认为。台州市委书记陈铁雄说：“民企过去靠扒火车、睡地板发展起来的草根韧劲，已不适应当今发展的需要了。如果民营经济没有新的嬗变，即便金融危机吹不到浙江，许多素质性矛盾也迟早要暴露。”

　　以金融危机为倒逼机制，在“依赖传统模式维护短期增长”还是“忍受阵痛通过转型促进经济长远发展”的选择上，长三角集体将票投给了后者。

　　“我们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加快产业结构调整、促进发展方式转变是个关键。”上海市市长韩正明确指出，“哪怕牺牲一点经济增长速度，也要坚持不懈调结构、促转型。”在去年初浙江经济尚处最低潮时，该省主要领导即直言，“浙江经济再困难，也不能盲目扩张，困境中更要咬定转型升级。否则，即使暂时保住了经济指标，今后发展仍会很艰难”。江苏省委书记梁保华强调，挑战越严峻，越要重视加快经济转型升级。

　　据早报记者观察，长三角经济转型的路径主要有二，一是调存量，即加速“立身之本”——制造业的升级，提升自主创新能力；二是提增量，即大力发展服务业，提高其在三次产业中的比重。

　　2009年10月底，浙江下发文件，正式向该省块状经济区域派驻首批21个“块状经济转型升级专家服务组”。据了解，每个组成员为10-20人，服务期限3年，主要任务是为块状经济向现代产业集群转变出谋划策。在此之前，浙江已出台《关于加快块状经济向现代产业集群转型升级的指导意见》。另一方面，浙江编制出台了11个产业转型升级规划和新能源发展规划，并重点培育了145家龙头骨干企业。

　　率先进入“后工业化”时期的上海则是“培育、重组、提升、淘汰”四策并举，在一些高端产业、高新技术产业化上谋求优势。在推进高新技术产业化方面，上海聚焦新能源、民用航空制造等9大重点领域，并出台每个领域的3年行动计划，力求9大产业的产值在2012年由目前的6500亿元提高到1.1万亿元。同时，将不适合上海发展的700项产能列入淘汰计划。去年6月，上海工业增加值增2.4%，为连续7月下降后的首次增长。

　　江苏在制造业版图中大力布局新兴产业，如新能源、新材料、新医药等。省财政还设立20亿元产业优化升级引导专项资金，并将引导更多存量资金支持工业调整振兴。去年前三季度，江苏新能源、新医药、新材料和环保产业产值分别增64%、30%、20%和19%。

　　在服务业方面，两省一市结合自身基础与优势，亦高招频出。这之中，上海的举动最为引人注目。上海的主战场主要有5个，分别是筹办世博会；加快推进国际经济、金融、贸易、航运“四个中心”建设；实施南汇划入浦东新区；推动虹桥商务中心区建设；推动迪士尼项目落沪。

　　其中，在国务院关于上海“两个中心”建设文件精神的推进下，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建设显著提速，国际贸易中心建设也迅速破题。2009年7月，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启动，首单花落上海；8月，上海第一个涉及金融中心建设的法规《上海市推进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条例》实施。仅去年上半年，落户上海的金融机构就达到914家，比年初增加15家；外资法人银行已占全国的2/3。

　　在此之下，第三产业不仅成为长三角的“避风港”，也变身2009年经济发展的强力引擎。2009年前三季度，第三产业对浙江GDP的增长贡献率为67.6%，拉动GDP增长5.2个百分点，三产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同比提高2.7个百分点。省统计局新闻发言人王杰说，去年以来，“三产对GDP的增长贡献率比往年要高，如上半年更是高达83.5%”。

　　江苏预计2009年服务业实现增加值1.3万亿元，增13.5%，服务业占GDP比重达39%以上。去年上半年，上海第三产业增加值增14.2%，占GDP比重达60%，创下历史新高。2008年，上海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为53.7%，2009年预计将达58%。

　　2010年的“机会”

　　去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世界经济复苏基础并不稳固，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仍然存在，全球性挑战压力增大。尤其对外向度高的长三角而言，这种来自外部的不确定性，构成了经济进一步回升的风险性因素。另一方面，尽管长三角去年的服务经济成绩单堪称漂亮，但这既有制造业不景气所致的此消彼长因素，亦有活跃异常的房地产业之“突出贡献”。

　　在此背景下，谋划经济的稳定性与持续性，成为长三角2010年发展的题中应有之意。据早报记者观察，长三角仍将在“转型升级”中探求机会。

　　2009年12月21日至22日，上海经济工作会议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强调，要坚定信心，进一步增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自觉性和紧迫感，坚定不移调结构，脚踏实地促发展，在率先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上取得实质性的新突破、新进展。

　　他指出，实现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关键要做到“五个必须”：必须在发展中实现转变，大力发展服务经济，加快推进高新技术产业化和郊区城镇化；必须在扩大开放中实现转变，努力使世博会成为推进上海发展转型的契机；必须在发挥优势中实现转变，走出具有上海自身优势和特色的发展道路；必须在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渐改善中实现转变；必须在改革创新中实现转变。同时明确了今年要做好的6项工作，包括进一步落实好国务院19号文件，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大力推进高新技术产业化，聚焦重点，尽快形成有利于科技成果发现、评价和转化的体制机制；支持民营科技型中小企业的发展；积极采取多种办法，保持房地产市场平稳发展等。

　　在上海之后，浙江于2009年12月23日召开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省委书记赵洪祝表示，2010年浙江的发展环境将好于2009年，“但不确定不稳定因素还很多，既充满机遇又面临挑战”。

　　为此，浙江将把调结构促转型作为2010年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以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为基本目标，以培育新兴产业提升传统产业为着力点，围绕加快经济转型升级这一主线，抓好加快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提升自主创新能力、不断增强体制机制新优势等10项工作。

　　2009年12月25日，江苏召开省委常委会，研究2010年经济工作安排。会议强调，江苏经济工作要以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为重点，大力推进结构调整和自主创新，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现代服务业，加快改造提升传统产业，提高综合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坚持集约发展，加大企业重组力度，促进产业集聚、企业集群、土地集约利用，做强产业，做大企业，加快开发园区转型升级和特色产业基地建设。

　　而在长三角新一轮合作方向上，去年11月的长江三角洲地区主要领导座谈会表示，区域各方将主动利用国际金融危机对经济结构调整形成的“倒逼机制”，把握新的发展机遇，共同推动区域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和竞争优势。

　　同时，2010年上海世博会是推进长三角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契机。各省市一方面要充分利用世博会的影响，最大限度发挥各方积极性和优势，大力推动区域内会展、酒店、文化、旅游、建材等产业的发展，共享世博机遇；另一方面要联手推进世博会场馆等设施建设，做好世博会各项保障和服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