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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邡老师震后饱受心理创伤 负罪感成为心灵之茧

来源:新京报
2010年02月05日03:30
袁世旭教的学生和他一起拍照,袁小心翼翼护着他们,像怕碰碎了什么东西。
袁世旭教的学生和他一起拍照,袁小心翼翼护着他们,像怕碰碎了什么东西。

    袁世旭:我不愿被创伤包裹

  什邡一中学老师地震后受心理创伤困扰,如今他将治疗记录和内心苦痛公开,希望能帮更多人

  关注焦点

  2010的春节临近,这将是四川灾民过的第二个年。

  在近2年的重建中,灾民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还有什么困难,这又成为社会关注的话题。

  本报记者在灾区发现,灾民们心理重建出现新问题。据心理治疗师海蓝介绍,心理医疗资源分布不均衡,很多灾民对心理创伤采取回避态度。海蓝在四川德阳调查的24所学校中,受创伤困扰和患抑郁症的师生比例很高。

  而今年1月4日,北川中学高中生母志鹏刀杀同校学生。他亦被认为有心理抑郁。

  如何能帮助灾民走出震后心理阴影,德阳洛水中学的袁世旭公开了自己的治疗记录,希望能给世人启示,也希望政府能对灾民有更持续的关注。

  一切都不可避免地改变了。

  袁世旭,什邡洛水中学地理老师,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到地震之前。

  他变得胆怯,忧伤。

  他不敢回到曾经的学校。他自责自己活下来。上课时他甚至不敢看孩子们的眼睛。他失去了作为一个老师的自信和从容。

  当心理医生诊断他为地震之后的心理创伤时,他同意把所有的治疗过程录下来。

  袁世旭希望自己的经历能帮助更多的人。

  他希望经历过地震的人都能从他这里得到启示:无论如何,总要活下去。

  回避

  袁世旭,39岁。同事对他性格最大的印象是敏感。

  他笑的时候很羞涩,低着头盯着地面。他不爱说话,喜欢把细微感触写在文字里。

  地震后,他到新的学校写了首诗:水淹石步子。

  水淹石步子也好

  首先是放心

  然后是一串干净的石头

  没有从前

  袁世旭说,从这首诗里他意识到自己想忘掉一切。没有从前,没有地震,也就没有痛苦。

  他觉得自己像惊弓鸟。

  他离开了洛水中学。他说不想触景生情。不仅是他,洛水中学的很多老师,都想方设法离开了原学校。

  袁世旭到了山区的八角小学,当二年级的数学老师。他钟情十几年的地理,放弃了。

  他幽闭,不怎么说话。睡不着觉,即使睡着了,也是无穷无尽的噩梦。地震后的几个月内,每天都会有关于地震的梦。有人动一下他的床,他就会蹦起来。

  后来变成一个月二三次,每次做完梦,一整天都会烦躁,胸闷。天阴,下雨,任何稍微反常的天气都会让他觉得心里一惊,难道又要地震了?

  袁世旭害怕水泥空间,一进水泥房,他会盯着天花板,一直看到眩晕。

  有一次,他到岳母家,岳母让他去打水。水是山泉,上面被红砖和水泥围成了围栏。接水时,他一直觉得水泥正在倒塌,“砸到我的头上,身上”。他越来越怕,最后丢下水桶,跌跌撞撞跑回家。

  这种胆怯他不敢和别人说,他怕别人以为地震后他变成了“精神病”。

  他永远忘不了地震那天的经历。他从教师楼三楼冲下去,楼一下子塌了。一个姓李的老师紧紧压在他身上,老师身上还有水泥板。

  他无法呼吸。

  最终袁世旭被挖了出来。

  很多人以为,他们在一个楼里同时被救出的五位老师会变成生死之交。但实际上,他们不愿意再见面。他们从没有聚会过。

  唯一一次,袁世旭在街上碰到埋在一起的李老师。上前还没有说一句话,李老师就借口有事,迅速跑掉了。其中一位老师结婚,参与营救和埋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去。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们总是那么隔膜”,袁世旭有时真想不明白。对于救他的警察,他一直不敢当面送礼物。他总是通过公安局,或是托警官的亲友稍去祝福。

  就连当时参与挖自己的亲弟弟,袁世旭也尽量躲避和他见面。

  而在八角小学,老师们互相之间也拒绝提起以前的经历。话头转到这里,办公室会突然出现一片沉寂。

  回忆是如此苦痛。袁世旭宁愿封闭所有可能的触及。

  自责

  作为一个老师,更困扰袁世旭的是无穷无尽的自责。

  他是一个地理老师。他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地壳活跃地带。

  袁世旭第一个自责是,我为什么不能预测地震?这听起来很荒谬。而在他看来,孩子们的死与他无能有关。

  他曾经在几个学校做过地震安全教育。唯独在洛水中学,他没有做。这也是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理由。如果做过逃生演练,孩子们是不是会多一线逃生的机会。

  还有,他曾经有一次看到教学楼有裂缝,他去找校长说,后来这事不了了之。他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坚持一点。

  还有同在一座楼里被压死的唐老师,袁世旭想起当天下午,唐老师曾让他替一下班,他没同意。“我连他最后一个愿望都没答应”。

  这种负罪感是他的心灵之茧。

  他常常会记起自己的学生,常常梦见他们,和这些学生在梦里一起看书,画画,玩耍。袁世旭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们甚至还没体会过什么是爱情。

  对于学生的自责,在一次质问中达到了顶峰。

  他当时在广汉医院住院,病房里有两个绵竹学生。袁世旭打着石膏躺在床上。一个学生突然走到他面前指着他,你是老师,你肯定打过学生。当时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袁世旭没有开腔。

  “我确实打过一个学生”。他在心里想。

  后来有个学生要去做手术了,在进手术室之前,他找到袁世旭。他说,老师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跟我保证。袁世旭说,好,我保证。学生说,你以后当老师,不要打学生,也不要骂学生。

  袁世旭点了点头。半个小时后,这个学生被推出来,他的手和脚被锯掉了。

  一直到现在,袁世旭说起这件事,眼睛里全是眼泪。他说自己一直在想,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他对学生到底好不好。

  他说自己不够爱学生。在地震的当时,他成了一个伤员,没有机会去救孩子。

  这成了他的心结。

  暴露

  袁世旭想过找心理医生。

  地震后不久,他曾做过心理咨询。他发现很多时候他仅仅是个叙述者,诉说之后没有反馈。还有人就劝他,每天想想高兴的事情。

  他苦笑,我哪有那么多高兴事可想。他曾吃过有助睡眠的药,吃的时候睡得好,不吃,就又回到原来状态。

  后来他想,也许这只是一种情绪,早晚有一天会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在目睹、经历或间接看到、听到突发性或灾难性事件,导致个体出现长期存在的精神障碍。

  这种障碍有可能伴随人的一生。

  幸运的是,袁世旭遇到了海蓝博士。她是心理方面的专家。

  袁世旭开始找她,是为了解决女儿想妈妈的问题。去年国庆节前他给海蓝写了电子邮件,把自己心灵上的压力告诉了海蓝。

  确定患抑郁和PTSD后,袁世旭接受了治疗。当海蓝提出要把治疗过程全部拍下来时,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在海蓝看来,这是她治疗的PTSD里唯一一个,很多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伤痛给别人看。而袁世旭听到海蓝说是为了给更多人启示,他说没问题。“他朴实,真诚”。海蓝说袁世旭是一个内向敏感的人。但是他又充满了对生命的关注,有着别人没有的博大。

  历时两个多月的疗程,袁世旭印象最深的是做“想象性暴露”和“现实暴露”。

  在心理咨询中心的沙发上,他回忆了5·12的经过。

  发问,开导,当他似乎重新体验了被压迫住的苦痛时,海蓝让他深呼吸。经过几次治疗,他觉得明显有了好转。

  而最难开始的,似乎是“现实暴露”。

  2009年11月,袁世旭第一次回到洛水中学原址。

  作为心理创伤治疗的一个步骤,袁世旭需要做一次现实暴露,克服自己的恐惧,回到当时的空间。以前,他始终会绕开,他害怕再一次面对。

  出租车开向洛水中学。袁世旭的脸越来越苍白,在录像上看到他咳嗽,还说胸闷。

  到了洛水中学。他踩在校门前,那一步迈出后,他突然嚎啕起来。在他自己的记述里,他说,到了大门前,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种巨大的恐惧让人如临深渊。

  他能看到的依然是矗立的四层教学楼,漂亮的,满是白色瓷砖的教学楼。突然,楼在他眼前崩塌,各种凄厉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当时,他想推开一切,大喊着大哭着狂奔而去。

  进了大门,他在校园里走着,总觉得地面上有遇难学生的血四处流淌。他下意识避免踩到这想象中的血。他还想起学校操场上那棵断掉的泡桐,他说那时候应该就是一个不祥之兆。

  走过校园的遗迹,每一座教学楼,每一个他曾经生活的地方,他慢慢平静下来。

  袁世旭知道一切都会有一个终点。他的恐惧应该在这次故地重访中终结。

  随后,他去了埋葬学生的墓地,在绿树之中。那是一个清幽的地方。

  袁世旭烧了纸。他终于可以面对他们的离去。

  一边烧,一边说。他希望这些地下的孩子们可以相爱,因为有爱就有轮回。他还希望这些孩子不要有天地不公的怨恨。他说,要热爱大地,即使这次地震,也不要恨土地。

  做了这些事情后,袁世旭轻松了很多。

  他说,我看到盛开的莲花和流水和同学们。

  未来

  袁世旭可以放下精神的重担,但现实中他并不顺利。

  地震时他肺部受伤,他常常喘不上气。有时他会自暴自弃,“教书真没啥意思”。他以前“多有活力”,教6个班的地理,还兼管学生文学社工作。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在往下滑。

  他在八角小学教二年级,也不顺利。小孩子很调皮,而他在地震后脾气变得格外好,心很软,管不住这些孩子。班上纪律很糟。

  校长说他过于温和。

  上课孩子们再调皮,他也是假打他们,实际上拍的是自己的手心。

  有一次,实在生气了,他轻轻拍了孩子一下。当晚他一晚上没睡觉。他想起那个被锯掉手脚的孩子,他觉得对不起那份承诺。

  这样反反复复的想,他没办法上课了,校长让他休息两周,看能不能调节一下。

  他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调节过来。如果不能,他只能放弃教学。

  地震前,他的愿望很简单。他要把课教好,教出名之后调到重点中学。然后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他就满足了。

  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太遥远。他调到山区小学,妻子在另外一个镇。他带着女儿一周才能和妻子见一面。生活彻底改变了。

  经过心理治疗,袁世旭觉得好多了。他努力去打破自己的包裹。他说,表面上,地震已过去一年多,但我们一直生活在地震的阴影中。

  他在努力,破茧而出只是有时候他也有所困惑,他说也许真正的忘却只有到个体消亡后才能发生。

  地震后,大家都要活着,很多老师选择忘却或假装忘却。

  而袁世旭选择了把所有脆弱和创伤摆出来,然后去治愈。

  本报记者 张寒 四川德阳报道

  “别带着伤口走完一辈子”

  心理治疗师海蓝发现灾区人回避心理创伤、缺乏心理服务,呼吁国家予以关注

  海蓝 “512心灵守望计划”高级督导,美国执照心理咨询师、治疗师。她希望该项计划能为地震灾区的老师和青少年提供长期的、专业的心理和精神支持,并建立一个心理援助运作体系。

   集体性回避心理创伤

  新京报:你在灾区做心理援助已经将近两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海蓝:地震这么大的灾害,不可能没有心理创伤,但是现在时隔近两年,大众的状态不是去治愈,而是以不提的方式去回避这种创伤。这让我很担心灾区人民的心理状况。

  新京报:两年过去了,还有那么大创伤吗?

  海蓝:有。现在大家还缺乏对创伤的认识。我们关注的主要是孩子和老师。好多孩子地震后很难集中注意力,会和人吵架,睡不着觉,害怕恐惧。老师充满职业倦怠感。这其实都是一种心理创伤的反映。

  新京报:他们自己都意识到自己有创伤吗?

  海蓝:大家都采取一种集体性的回避。动不动就说,不要再提,不要戳这个伤疤。实际上,如果伤口真的结疤,戳了不会疼。创伤如果不治愈,什么时候戳什么时候疼,会带一生。

  新京报:在你看来,这种心理创伤如果不治疗会一直存在?

  海蓝:地震发生后一年内,人可以用自身的力量去调整。一年后,还没调整好,就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去帮助治愈了。

  被忽视的“二次创伤”

  新京报:为什么你们会关注老师和孩子的心理创伤?

  海蓝:孩子和老师是一个弱势群体,在地震中受到极大创伤。另外学校里可以集中实施计划改善心理状态。

  新京报:有没有哪个孩子让你印象深刻?

  海蓝:有个孩子,地震中失去父母,后来住在姑姑家,结果又被姑父强奸。她经历了二次创伤,孩子当时自杀情绪非常严重。我们进行危机干预,这个孩子活了下来。

  还有很多孩子,地震后经历了二次创伤。地震是一次,之后父母离家打工,对他们的心灵也是一个二次伤害。这些创伤也会被忽视。

  新京报:老师呢?

  海蓝:地震后,有的老师觉得生活没有意义,对职业也没有了以前的热情。这其实都是心理创伤的表现。他们没有把这些和心理创伤联系起来,只是忍着。

  心理援助亟须国家支持

  新京报:你觉的现在灾区心理援助面临怎样的问题?

  海蓝:灾区真正需要的是心理服务。而不是简单的心理培训。我们需要找到有心理创伤的人,通过各种手段去治疗他,而且这种治疗一定要有持续性。

  新京报:现在心理创伤治疗能保证持续性吗?

  海蓝:很难。首先是资金问题。目前国家没有专项的关于心理援助方面的拨款,只是靠民众募集。而民众无法一直对灾区持续地关注。其次,志愿者难以保证。我们的团队最初有30多人,现在只有10多人。留不住人。

  新京报:你认为该如何解决?

  海蓝:我觉得项目运作应该有国家的支持,有募集资金的机构,还有就是宣传。有了这三点,才能保证持续性。还有,心理上有创伤一定要去看,没有必要带着一个伤口走完一辈子。这完全是可以治愈的。

责任编辑:lian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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