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地震谣言发酵月余 大学生发帖传谣成导火索

地震谣言波及山西六地(张泽红 制图)

2月21日，山西省太原市的市民听信地震谣言，顶着寒风走上街头“等地震”。CFP 图

　　山西地震谣言发酵月余 大学生发帖传谣成导火索

　　导语：山西地震谣言在“瞬间爆发”前竟获得了40余天的发酵、流变时间，并在“瞬间落幕”前拥有了长达多个小时蹿升的时空。专家指出，谣言只是导火索，社会心态才是炸药包，“如果只抓造谣者，而不从政府公信力、应急能力入手，那只是治表，而未治本。”

　　一条谣言游荡蛊惑了半个山西。

　　2月21日凌晨，山西省太原、晋中、长治、晋城、吕梁、阳泉六地几十个县市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萎缩在寒风中等待地震的来临。

　　5个小时后，大地平静如常，人们等来了公告。山西省政府公告3400余万山西人：地震系谣言。就这样，一则简洁的只有40余字的谣言，将山西人忽悠了一把。山西警方当日宣布着手抓捕造谣者。

　　据早报记者调查，山西地震谣言在“瞬间爆发”前竟获得了40余天的发酵、流变时间，并在“瞬间落幕”前拥有了长达多个小时蹿升的时空。

　　东方早报记者 于松 发自山西

　　谣言现身

　　2小时内忽悠了半个山西

　　2月21日凌晨，一条谣言竟然瞬间将半个山西省的人忽悠出了家门。

　　据公开信息与早报记者采访显示，谣言的内容甚为简洁，有的长达40余字，有的只有区区的几个字。

　　在人们相互转发的手机短信中，信息大意是：“家人们，明天早上6点以前太原地区有地震，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并转告身边的朋友们，切记！!!”而在采访中，一些太原、长治的市民称，他们是在收到了“凌晨有大地震”的短信或是接到了“快出去，有地震”的电话后，深夜走出家门的。

　　这则谣言瞬间忽悠了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民众，人们掀开了暖和的被窝，扶老携幼跑出了家门，来到公园、街头等空旷的户外地带。

　　据太原五一广场(太原最大的广场)的两名21日执勤保安透露，从凌晨1时许，就有人陆续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截至凌晨3时许，88000平方米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等地震”的市民，“大家只有站脚的地方，有车的市民将车子开到了广场四周的大街上，坐在车里等地震。”

　　此外，太原市朝阳路的部分市民描述，21日凌晨，有的市民在逃命中甚至还为地震的到来做好了充足的后期储备：有人将家电全部搬到了街道上，有人驾车前往加油站加满了油，亦有人奔往了夜间营业的商店，抢购矿泉水和饼干等食物。

　　据公开信息显示，上述事例，在太原、晋中、长治、晋城、吕梁、阳泉六城市中几乎同时“上演”。而依据众多亲历者描述的时间点计算，谣言在2个小时内将此事件推向了高潮，在此过程中，他们是谣言的受害者，也拿起手机或电脑键盘充当了谣言的传播者。

　　就此，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顾俊指出，成百上千万的人们听信传言上街，在寒夜中“等地震”5个小时的现象，突显了政府应急能力迟缓。

　　谣言发酵

　　40天捕风捉影式的流变

　　早报记者发现，谣言并非凭空捏造，而是依具体事件捕风捉影而来，并拥有长达40余日的发酵、流变时间。

　　山西“等地震”事发几个小时后，山西省地震局办公室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地震谣言源于市民对地震应急演练的误解。这名负责人称：1月6日至13日，根据山西省政府安排，山西省地震局对全省地震应急预案实施情况进行专项检查，很多部门根据预案进行了地震应急演练，该活动被部分市民误认为要发生地震了。

　　这一说法得到了相关报道与部分市民的印证。依据山西省地震局的官网报道，在专项检查前，就有网民在网络发表“山西境内将要发生大地震”的文章，并有网民称1月5日凌晨太原有震感；据此，山西省地震局于1月5日下午发表了一篇200余字的辟谣文章，称“专家未做出任何山西境内近期将发生破坏性地震的预测意见”。

　　然而，地震传言并未就此止步。一些太原市民称，1月中旬，市民间流转着这样一条短信：“最近各大医院正在搞防震演练，并且储备医疗用品，还选派很多医生和护士作为地震应急人员，看来太原近期会发生大地震，请做好准备，尽量不要在建筑物内逗留。”

　　1月19日与22日，山西有媒体就此进行了辟谣报道。然而，报道简短，与此前山西省地震局官网报道无差异，并无更多的解疑性报道。

　　屋漏偏逢连天雨。1月24日，山西运城发生了4.8级地震。当日，山西省地震局出面辩称4.8级地震不属于破坏性地震，称震前辟谣无错。此后，谣言有了另一个版本：“我已经看过山西省地震局网站上的地震目录，上面写着六级以上地震。”在该传言里，还注了相关网址。有媒体记者打开网址，发现该网址正是山西省地震局官方网站的“山西地震目录”，但上面并没有发现传言中的“六级以上地震”。随后，山西省地震局再就地震传言进行辟谣。但关于地震的传言却仍在蔓延。

　　2月20日深夜，地震传言又有了新版本：“家人们，明天早上6点以前太原地区有地震，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并转告身边的朋友们，切记！！！”

　　至21日凌晨，这则短信地震谣言，在2个小时内就忽悠了半个山西。

　　上海海洋大学心理学的学者孙红刚就此分析，持续长达40余天的“破坏力”传言，逐步增添了市民的焦虑感。而在采访中，相当一部分亲历者感叹：神经在谣言的发酵、流变中越拉越紧，最终断裂，“宁可信其有”。

　　在山西“等地震”事件中，一些事业单位与底层行政部门甚至都成了谣言的传播者：在晋中市的祁县、平遥、左权等地，各乡村通过广播叫醒熟睡的村民躲避灾害；太原市内，有学校紧急通知学生家长躲地震。

　　有评论家指出，由地震应急演练活动演变成全省性地震恐慌，为我们打开了一扇观察政府信息公开工作的绝佳窗口。

　　对此，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浦兴祖教授比较认同。浦兴祖还指出，山西在处理地震传言方面确实面临着现实尴尬：在现有技术条件下，我国的地震预报水平有限，“信息公开需要快，但也需要准，而这些是需要建立在科学性的基础上的。”

　　谣言落幕

　　1小时内土崩瓦解

　　“人们，愚昧！”在采访中，山西的一些官员私底下这样评价了轻信谣言的逃难者。官方的理由是：是否会发生地震，只有省级地震局才有发布权。

　　据早报记者调查，相当一部分人在选择听信传言避难前，都曾考虑先向官方核实。然而，人们无法从电视与政府中获得官方信息，此外，山西省地震局网站无法打开(瘫痪)，电话无人接听。

　　“我是个理性的人，但我不敢拿生命开玩笑。”太原市民王强说，他在无法获取权威信息的情况下，还是以“宁可信其有”的念头抱起3岁大的孩子走下了楼梯前往了五一广场。与数万名抱着类似想法的市民等待地震。

　　“其间，有人前往了广场旁的公安局等政府部门值班室核实消息，都无果。”王强说，他们大半夜地跑出家门等地震，更是在等官方消息。据此，有网友套用了一句流行语说：“哥等的不是地震，而是辟谣公告。”

　　王强的等待，终于在凌晨6时许有了结果。有政府官员来到广场，告诉大家“有地震，是谣言”。几乎同时，王强收到了亲朋的短信：官网已发布辟谣公告，称山西没有地震。

　　公开信息显示：山西迅速采取了各种措施进行辟谣，通过电台、电视台、手机短信、网络等多种手段广而告之。王强说，他经多方确认后，便决定携带家人返回家中，他认为“政府宣传力度这么大，应该是可信的”。

　　值班保安说，官方辟谣消息发布后，拥挤在五一广场附近的数万市民开始陆续回家，“大约1个小时，就基本散尽了。”

　　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李双龙表示：山西的经验再次验证了一条千古不变的真理：谣言止于真相，即使谣言插上了翅膀，也会在真相面前瞬间灰飞烟灭。此外，顾俊说，政府用诚意制止了谣言，换取了公众的信任。

　　谣言下一站

　　信息公开让谣言“不可信”

　　震动半个山西省的“等地震”事件，是否会简单地以警方抓捕了几名造谣者而悄然落幕？如今成为了世人关注的焦点。

　　当地民警在接受采访时称，这名制造谣言的学生自称上网发帖系“闹着玩”。然而，就是一句“闹着玩”的谣言，却忽悠了半个山西。据山西省基层民众与一些官员说，此次山西地震谣言造成的影响，在山西前所未有。

　　顾俊说，谣言只是导火索，社会心态才是炸药包，“如果只抓造谣者，而不从政府公信力、应急能力入手，那只是治表，而未治本。”

　　21日，山西省地震局认真分析谣言产生的原因，总结和反思谣言处置工作，确定五项措施，努力提高对谣言突发事件处置能力。包括建立地震新闻宣传绿色通道，发现倾向性苗头迅速采取措施，及时通过媒体平息谣传；组织相关人员收集并分析研判网上舆情，并做好正面宣传应对；继续做好震情监测、分析、会商和信息报送工作等。

　　据悉，2月21日，山西官方发布了辟谣公告后，地震谣言还有流变。当地驾驶晋AT8297的司机王师傅说，21日，他与亲友们又听到了另一版本的传言：“3日内，太原将有地震”。然而，这则流变的谣言，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恐慌，王师傅将此归功于政府信息公开，“政府已经说了好多遍了，不是山西省地震局的消息，是不可信的。”

　　从杞县“钴泄漏”到山西“等地震”

　　东方早报记者 于松

　　早报记者调查发现，山西“等地震”事件并非孤例。它与2009年的河南杞县“7·17全县大逃亡”事件，在起因、过程与落幕等环节上都“如出一辙”。

　　2009年7月17日，“钴-60放射性物质泄漏”的谣言引起恐慌，最终上演了百万人逃离杞县的一幕。

　　当时，学者们也就杞县信息透明与应急能力提出了质疑。据早报记者采访与公开信息显示，在谣言发酵、流变的40天内，杞县政府也曾于后期辟谣过，但内容简短，甚至有些遮遮掩掩，其间，杞县宣传部长一句“一开始没必要公开信息”的表态，令舆论哗然。

　　2009年7月29日，河南杞县主管环保工作的副县长张国林曾接受早报记者的采访。张国林表示，在现代信息快速传播的情况下，“作为地方政府，已不能再运用过去的常规方式来处理(谣言)，要运用超常规的应急措施、方案”，并说“(在网络信息时代)各级政府如何采取快一步、先一步的措施，是一个很好的课题”。张国林强调，谣言是造成“7·17”事件的罪魁祸首，并表示，及时公布权威信息是消除谣言的有效方式。

　　近日，记者从杞县县委宣传部获悉，杞县官方已吸取当年的教训，充分认识到现代信息“快一步”的特征，正筹备建立一个新闻网站并将于不久后启运，力求快速发布官方权威信息，在第一时间回应网上的各种谣言。

　　早报记者调查后获悉，杞县“大逃亡”并非现代版谣言忽悠记的起点，早在2009年春节期间，内蒙古赤峰市的部分旗县的数十万民众，也曾因地震谣言，寒夜中露宿街头。其起因、发展、落幕的环节与杞县、山西惊人一致。

　　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李双龙说，重视并认真研究这3起事件，才能从根本上避免下一个杞县“大逃亡”或山西“等地震”事件的发生。

　　最新消息：

　　造谣者已被警方刑拘，是太原市的一名大学生。

　　报道该消息的媒体称，该大学生是在百度贴吧发布谣言信息帖的，这可能是整个谣言传播中最关键的一环。

　　截至记者昨晚发稿时，相关方面仍未对此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