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朔(新华社供本报特稿)
一边是拘谨认错,一边是严词咄咄。
美国国会众议院监督和政府改革委员会24日听证会上,日本丰田汽车总裁丰田章男以日本人的谦恭对阵美国人的直接,他绕着圈子与面红耳赤、举着板斧的美国议员周旋,谈歉意,谈和解,谈出路。
文化差异碰撞出一场有关汽车安全隐患的听证会。
在日本人眼中,或许态度可以解决问题;但在美国人看来,丰田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美国众议员打断丰田章男道歉
这次是美国国会就丰田召回事件举行的第二次听证会,丰田章男当天在美国交通运输部长拉胡德之后第二个作证,他在宣誓不会作伪证后用英语念起已经准备好的三页声明,随后用日语回答提问,再由翻译将答案用英语告诉议员们。
由于美国过去10年发生了数十起可能跟丰田汽车质量有关的交通事故,丰田章男在声明中说:“我向死者表示最诚挚的悼念,对丰田车主经历过的所有事故感到深刻的抱歉。”
丰田章男承诺将努力修好被召回的汽车,严格执行“安全和顾客第一”的产品理念。“我们家族的名字就在每辆汽车上,我也愿意在个人层面上做出承诺,丰田将竭尽全力工作重塑消费者的信心。”
他坦承丰田目前处于“十字路口”,需要对运营进行全盘重新考虑,预计在不太远的未来会有外籍人士进入公司最高层。
丰田章男谈起祖父,丰田汽车的创始人。“于我而言,汽车受损,我感同身受,”他说。
美联社24日点评这句话:这是日本人在危机中常用的方式。但美国的那些精英曾几何时把自己比作是受损的商品?
言下之意,美国人或许不会简单接受丰田章男的“态度”。
在日本企业文化中,总裁通常需要丰富的专业知识,需要团队决策力,其最主要作用是确保稳定与和谐,必要时需要谦恭的哭腔,需要讲感情;而美国企业崇尚具有性格的领导者,有时需要不羁,甚至得懂旁门左道和格格不入。“和谐?美国企业文化、乃至国会中从来没有这个词,”美联社说。
于是,众议员约翰·迈卡挥舞着一份文件起身,打断丰田章男的道歉。“先生,这会吓死人,”迈卡说。
迈卡手中文件,来自丰田华盛顿分公司2009年7月的内部资料,其间,分公司向总公司“自吹”,在2007年9月分公司经由谈判方式“摆平了”一起涉及召回5.5万辆汽车的脚垫隐患事件,为丰田节省了1亿美元损失。“我真替你难堪,先生!”
美官员:我只想知道,是还是不是?
美联社评价,在美国人最没有耐心的时候,丰田章男表现出充分耐心。
美国国会众议院监督和政府改革委员会连珠炮式对丰田提问,丰田章男用一句“每个问题都会受到尊重”整体作答。
当众议院监督和政府改革委员会主席埃多尔弗斯·汤斯逼问丰田章男是否能彻底排除丰田汽车突然加速故障时,丰田章男长篇累牍地给他绕圈子,直至汤斯发话:“我只想知道,是还是不是?”
法新社评论,这番场景在日本“几乎不可想象”。
历时3小时听证,双方各按各的套路发问、回答,会场呈现平静、激烈再平静、再激烈的死循环。
“美国人和日本人存在巨大的认知隔阂,”美国智库曼斯菲尔德基金会日本问题学者韦斯顿·小西(音译)告诉法新社记者,“对日本人,直接发问似乎是一种责难,具有进攻性;而日本礼节性的娓娓道来则可能触发美国国会部分议员的愤怒底线。”
丰田越谦卑,美国人对其越不信任
再进一步。就这次丰田召回事件而言,美国和日本媒体观察角度也完全不同,犹如刹车与油门。
小西说,美国媒体强调丰田对公共安全的忽视,强调解决方法,不太涉及丰田的国籍,似乎整起事件与日本无关。
“而在日本一边,有些日本人会将这起事件看作是一种阴谋,”小西说,“有些人认为是(美国人)在整丰田,甚至在整日本。”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人类文化学者伊恩·康特利告诉法新社记者:“丰田章男也许认为他正在对美国国会显示尊重和谦卑,而实际上美国国会却对丰田更加不信任。”
丰田章男24日结束听证后做客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知名栏目《拉里·金访谈》,面对拉里·金,丰田章男说,他怀疑自己在听证会上表达的许多信息在翻译时全部或部分丢失。
问及在听证会上是否觉得美国议员对自己不太公平时,丰田章男说:“我不确定是不是公平,但我怀疑究竟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我奋力表述的内容。我做好准备,继续与人们对话,直至他们彻底理解我。”
只不过,如今美国人,似乎不需要彻底理解丰田章男,他们需要彻底把车修好,起码刹车是刹车,油门是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