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武：民富更有利于民生的幸福

　　二，中国人为什么不富裕

　　记 者：现在中国有一种说法，叫国进民退，这其实对老百姓创业、对民间资本，是有压制作用，您觉得呢？

　　陈志武：是会挤掉民间的致富空间，使老百姓通过个人努力去发财致富的空间更小了。特别是大国有企业，有了政策的支持以及国有银行和国有金融机构的资金支持，不仅降低了民营企业的资金机会，而且因此使民企的行业竞争地位大减。道理很简单，国企是政府的，政策和法律都会偏袒它们，再者，一个社会的资金总体是有限的，给国企贷款、投资多了，必然意味留给民企的就少了。如果这种国进民退、偏袒国企、歧视民企的制度和文化氛围继续下去，以后民间的发展空间会越来越窄。

　　记 者：刚刚我们都说的都是创业的阶层，但是对于最底层的比如说工人，他们在美国因为有大量的工会去维护自己的权益、去争取自己的收入，而中国好像大部分人不愿意去争取自己的权利，这样是不是也造成了底层人收入比较少呢？

　　陈志武：背后是这样。就好象秦晖教授讲的，中国过去30年在快速发展，之所以能够实现，有着“低人权”的优势。从经济学的角度讲，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如果工人的权利没办法通过工会得到保护，也没办法通过自发的机构或者组织得到保护，必然使工人方方面面的权益得不到保证。在这种局面下，当企业、管理层或者其他机构侵犯工人权益、人权的时候，侵犯方要付出的代价、成本会很低。用经济学的术语说，这等于说在中国人权的价格很低，侵犯方不需要支付多少成本就可以去侵犯或者忽视人权。综合起来，这就使中国老百姓的收入以及方方面面的福利很低。

　　记 者：我们知道中国人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节约，这个会影响到中国成为世界经济的驱动力或者会影响到中国的老百姓有钱就是民富吗？

　　陈志武：我之前写的文章经常讲到过这个问题。我们不会指责勤俭节约这种传统，因为勤俭节约传统，一定是有原因的，它是现象但不是问题的本源。问题的本源还是在于金融市场本身的不发达，在于政府征税和其它官方收入太高，特别是国家拥有很多的土地和其他国有资产，让政府占国民收入的比例太高、民间分享的国民收入很低，同时又不给老百姓提供就业和医疗、教育方面的保障，社会保障体系还在建立之中。中国的金融市场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保险市场、银行消费信贷、养老基金等，最近几年有很多的发展，但还是很欠缺，这是中国人节俭的一个原因。第二方面，中国人本来收入就比较少，但是同时税收比例并不其他的国家低，国家还拥有这么多的土地和其他国有资产，税收又这么高，同时又不给社会提供相配的社会保障、失业保障、福利，也不提供更多的医疗保障服务和教育支持，这必然使中国人能够花的钱就更少，只好想法去存钱。所以我说，中国人从本质上跟美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人没有那么大区别，也喜欢享受、喜欢花钱，只是由于刚讲到的这些原因，中国人表现得更爱存钱，但这种表现不是因而是果。

　　记 者：您刚刚也提到税收这方面的原因，我们知道好像中国又打算收“物业税”，到现在老百姓感觉交的税越来越多，这个对老百姓的收入或者财富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陈志武：肯定对老百姓的财富增长有很大影响。在中国，学者和决策层必须搞清楚，不管是什么税赋、不管以什么名义，如果政府没有给老百姓、没有给社会回馈跟所征的新税相对等的服务，那就是对私人财产、对私人收入的一种掠夺。只有在政府回馈给社会的额外服务和福利跟所征收的新税是相等的时候，政府才没有对私人财产、私人收入的掠夺。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必须搞清楚，每次推出一个新的税种，都必须同时说明针对这些新税收，政府以什么方式、多少量，把所征的税反馈给社会，这是一个等式的两边。如果只管征税，不管把税钱花在哪里、不管回馈给老百姓的话，那就是掠夺。（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