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称美国调整核战略意在减少非对称威胁(图)

沈丁立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在当今时代美国继续奉行传统核威慑，非但不提振美国安全，反而削弱美国安全。面临核扩散蔓延和跨国恐怖活动猖獗的现实，美国正愈益感受针对它的非对称威胁。

　　美国新版核态势评估已经出台。其引人之处，是它对核武器使用政策的调整。在这方面，美国做出了一些改变，对自身给予了更多限制。

　　美国传统核武器使用政策，既不是无条件使用，也不是无条件不使用，而是有条件使用，或有条件不使用。对于核武器国家，美国不保证不首先使用自己的核武，但也绝非必须首先使用。对无核武器国家，美国不保证任何情况下都不对它们使用自己的核武器，但也不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使用。

　　对无核武器国家，美国传统政策是：如果一个无核武器国家联合一个核武器国家向美国本土、海外美军、美国盟国发动进攻，美国不保证不对其使用核武器，当然也不一定非采取核武器报复。美国的意思，是美国不排除用核武器手段报复，它给自己的报复留下多种选择，但未必一定使用核武报复。但是，由于美国可能用核武器来报复在特定情况下无核武器国家对美国利益的损害，就请这些国家自己掂量一下能否担当以常规武器对美国先发制人的严重后果。

　　这被称为核威慑，即以核武器报复对美国利益的以非核武器方式的首先进攻。从战争伦理角度，美国以核武器威胁打击可能对美国利益发动的非核进攻，存在着手段与后果的严重非对称性，因而不道德。当然，没准有人会说任何战争都有非道义性（我个人认为反侵略战争不在此列），所以何必分辨战争或威胁的道义高低。但是，人类对战争还是制定了一些伦理与人道的规则，其中一个重要原则就是报复的对称性。就此而言，美国式核威慑对无核武器国家长期以超比例报复进行威胁，一直为世界上多数国家所诟病。这也是中方一贯对美国核威慑反感的缘由。

　　美国长期重视核武器在美国安全中的作用，保留对敌对行为做出反应的多样选择，必然警戒他国重视核武作用。尽管美国在政策选择上给自身留足空间，但它在现实世界中并不愿在还存在非核报复的选择时率先通过使用核武器来升级战争，因此它还保持一定的谨慎态度。

　　在朝鲜战场上，即使美国将军对中国发出首先使用核武的未经授权的威胁，美国时任总统还是断然罢免美军将领，以免中苏误读美国信息。但是，美国几度对中国的核讹诈，对中国构成了非对称威胁，从而迫使中方放弃核武器是“纸老虎”的思想，走上了发展中国核武器的道路。这与美国的威胁意图事与愿违。

　　美国的核威慑政策曾严重威胁他国，也未必给自己带来很多安全。过去，其他国家没有核武，美国超级常规武库和核武库确实给对手沉重心理威慑，美国以超杀威胁手段确实避免了敌国对美国本土、海外驻军以及盟国的先发制人。但美国也付出代价，美国的核威慑使其对手聪明起来，它们也用核威慑来制约美国，而不论各自在核武器能力上是否般配。

　　这样的国家越多，美国曾长期拥有的常规武备优势甚至是核优势就越被非对称地平衡，而且在核武面前，人类世界十分脆弱。在当今时代美国继续奉行传统核威慑，非但不提振美国安全，反而削弱美国安全。面临核扩散蔓延和跨国恐怖活动猖獗的现实，美国正愈益感受针对它的非对称威胁。

　　奥巴马政府根据形势变化对美国核战略作出调整，不再对所有非核武器国家进行核威慑，而是将威胁尽量缩小。在2010年新版核态势评估中，美国提出在未来只保留对违反或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国家使用核武的权利。这无疑是一种进步，但程度有限，因为白宫仍保留对有核武器国家首先动用核武，并在客观上将朝鲜与伊朗并入此类，这不仅延续对尚未拥有核武器的某些国家的非对称威胁，而且继续对公认的其他核武器国家实施霸权，这无助于创造使其他有核国家削弱核武在其国家安全中作用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