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重建玉树：愿“天堂”不再有劫难
章轲
蓝天白云依旧，地上却残垣一片，尘土飞扬。
空气中，泥土味、消毒剂味、大型机械排放的烟尘，以及废墟下时时散发出的腐臭味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山清、水秀、草绿的美丽玉树，如今成了一片废墟。
“这里没有一间房子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一间屋里敢住人。”玉树州政协一位工作人员对《第一财经日报》说。
截至4月18日上午10时，玉树地震遇难人员已达到1706人，失踪256人，受伤12128人，其中重伤1424人。地震给重灾区玉树结古镇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电力、供水全部瘫痪，店铺悉数关门，到处布满了清一色的印有“救灾”字样的蓝色帐篷。
美丽的玉树，期待着劫后重生。
再造旅游名片
18日，记者从青海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获悉，玉树灾后重建事宜已经提上议事日程，灾后重建总的目标是建设高原生态旅游城市。
据了解，青海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近日正在拟订灾后重建的总体规划方案，计划于4月26日提交建设部。前几日，由国家和青海省内16名专家组成的专家组已经开展了对玉树灾后房屋的评估工作，对各类房屋损坏情况进行了实地考察。
而根据国土资源部统一部署，国家测绘局也于4月17日派出2架航空摄影飞机，对玉树灾区进行了航空摄影。目前已将玉树灾区0.15米精度的数字影像数据和灾区雷达数据获取完毕，将为青海省抗震救灾指挥部开展玉树灾区灾情评估和灾后规划、重建等工作提供详实的第一手航摄资料。
“高原”、“生态”、“旅游”这三张牌，其实早就是玉树努力的目标。
去年玉树机场通航之际，青海省旅游局负责旅游规划的相关人员就对记者表示，青海省已编制完成《青海省三江源地区生态旅游发展规划》，对包括玉树地区在内的三江源地区旅游发展方向进行了总体规划。
这其中，玉树不仅是青海省实施生态立省、建设高原旅游名省战略，发展生态旅游、高端旅游的重点地区，也是未来青海旅游发展的重要增长极。
地处长江、黄河、澜沧江源头的玉树是三江源旅游区的核心区，玉树旅游发展在整个三江源旅游发展中举足轻重。
青海省有关方面表示，某种意义而言，玉树旅游兴则三江源旅游盛。
玉树作为我国最后一个未开发的藏族聚居区，有“天赐的家园”和“最后的天堂”之美称，神秘的玉树吸引着广大国际、国内探险、自驾、生态旅游者的青睐。
就在玉树机场通航之际，青海省旅游部门一项预测显示，玉树以原生态旅游为主，周边景点均可实现一日游；区内流动人口数量最高每年可达10万人次，其中5～10月份流动人口比例最高，有望居全国所有藏族聚居区之首。
青海省方面相信，“玉树机场的通航，实际上使得青海南部地区以原生态为主，极具高品位、世界垄断性旅游资源，终于迎来了展示给世人的机遇，这样的旅游资源应该与世界共享。”
但眼下，玉树不得不首先考虑整个城市的重建问题。“此次地震的震中位于玉树县城附近，震害是沿着活动断裂呈带状分布，穿过了州政府所在地的结古镇，烈度达到了Ⅸ度，对城镇的房屋基础设施和生命线工程系统造成了比较大的破坏。”中国地震局震灾应急救援司副司长苗崇刚说。
统计显示，这次地震共造成玉树15000户民房倒塌，几乎所有的未倒塌房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无法安全使用。另外还有10万灾区群众需要转移安置。“我们可能至少要在帐篷里办公一年。”这位政协工作人员说。
此外，玉树的教育、卫生、电力、通信、公路、水利等基础设施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青海省水利厅厅长于丛乐告诉记者：“至少有两座水电站被地震引发的滑坡和泥石流摧毁。”而所有这些设施的重建至少需要数百亿元的资金。
19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苗圩表示，玉树地区高海拔、气温比较低，真正适合于灾后恢复重建的时间只有四个月左右，“所以现在已经在超前谋划将来大规模的灾后重建，如统筹考虑恢复重建所需建材的供给保障能力。”
城市重建之“质”
地震后，青海省地震局在分析这次地震特点时，“灾区设防薄弱，土木结构房屋破坏严重”被列为最主要的因素之一。
分析称，由于当地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灾区房屋结构类型以土木、砖木结构为主，抗震性能差，毁坏严重。
但记者在查阅大量数据和资料后注意到，如果当地政府或百姓经济实力强一些，改善住房结构和建筑习惯，在这次地震中或许可以少受一些损失。
地震发生第二天，国土资源部所属中国地质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就赶制完成了青海玉树地区地震专题库和青藏高原地震地质文献专题库。
有资料显示，2006年7月18、19日在青海玉树发生了地震，玉树县上拉秀乡、杂多县萨呼腾镇的房屋建筑和寺院建筑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尤其以日玛村的查荣寺破坏最为严重。
震后，青海省地震局会同玉树州地震局、玉树地震台对玉树地震的灾害损失进行了现场评估，并对玉树地震的震害特点进行了总结，最后提出了相关建议。
据参加现场评估的青海省地震局调查人员都昌庭、李文巧等人介绍，土木结构是当地普遍的房屋建筑，由干打垒、土坯墙、砖、空心砖等砌筑成墙体，房梁直接担、架在墙上，房子中间由一根柱子承重，屋顶由木梁及苇席、草芥等建成，承重结构主要是柱子和墙体，大多数土木结构的房屋开间大(进深5米多，间宽10米多)。
“这种房屋遇到地震时只要墙倒房就倒，柱倒房塌，抗震性能极差。”都昌庭、李文巧等人调查发现，当地砖木结构的房屋（主要是学校、乡政府、养路站等的房屋）虽然存在一定的破坏，但毁坏的极少，说明这类结构的房屋建筑具有一定的抗震性。
而砖混结构主要是由砖墙(或砖柱)、钢筋混凝土楼板、现浇钢混横梁等构件建成的房子，这类房屋在灾区造价最高，主要为寺院建筑，地震时基本完好，结构的建筑抗震性能好。
这次调查后，都昌庭、李文巧等人曾建议，各级政府要加强对防震减灾工作的力度，加强房屋设计施工的监管，严格按照设防标准设计和施工。对未受损或已受损的土木结构房屋要进行加固，避免遇到包括地震在内的其他灾害时出现更大的损失和危害。
这一建议还提出，重建家园时，房屋应按“乡镇房抗震有关规定”、“图集”设计，并考虑当地建材来源、经济条件和生活习惯进行设计施工，要研究既抗震又经济的房屋类型。
不过，记者在地震现场采访时发现，即便是砖墙(或砖柱)、钢筋混凝土楼板、现浇钢混横梁等构件建成的房子，在结古镇也有大量倒塌或损毁。玉树民族宾馆等建筑也是钢筋混凝土楼板结构，在这次地震中整体垮塌，人被埋在下面，没有大型机械设备，根本无法挪动楼板。
这与地震强度有关，也与建筑施工的质量有很大关系。
青海省地震局的专家们还表示，青海省正实施“三江源生态保护工程”，政府为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退牧还草”、“生态移民”、“四配套建设”等，为三江源生态保护和提高牧民生活水平起到了积极作用，如果在这些项目实施的过程中能够考虑地震安全及建、构筑物的抗震问题，将会使项目实施的效果更加理想。
权衡生态与发展
玉树曾经是历史上西部地区比较富庶的地方，地处青海、西藏、四川三省交界地带，也曾经占有着地域方面的优势，物资交流频繁，这使得当地经济得到一定的发展，其辖下的治多县就曾经因牛羊众多而享有“百万县”的美誉。
“但这些年，玉树与全国其他地区相比，差距正在拉大。”玉树州委书记贾应忠说，交通是制约经济发展的关键性因素，玉树离西宁的距离有800多公里，而且地域辽阔，基础建设成本非常高。
玉树地区要实现乡乡通公路、村村通公路，比其他牧区的难度要大得多。到目前为止，玉树还没有建立大电网，都是小水电。再加上恶劣的自然环境，没有发展工业的条件和基础。
玉树地处“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玉树对青海省和全国的责任，更多的是体现在生态保护上。”贾应忠接受记者采访说，自治州党委和政府面临的最难的问题就是怎样把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统一协调起来。
保护与发展历来困扰着玉树。近年来，三江源地区90%的草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其中玉树退化的草场达到5198万亩，约占全州可利用草场面积的29.74%。仅黄河源头地区，上世纪80至90年代，草场退化速度就比70年代增加了一倍多。
据分析，生态环境出现问题有两个方面的因素：自然的和人为的。全球气候变化特别是厄尔尼诺现象频繁发生等，是这一地区生态环境恶化的最根本的自然因素，使原本很脆弱的生态系统稳定性更低，恢复能力更弱。
人为的因素包括草场超载过牧、偷猎盗伐、乱采滥挖等。上世纪80年代一度热火的采金热，曾经让开发商和地方政府赚了不少钱，但也把大片的草地翻了个底朝天，这正是造成当地水土流失、草原植被遭到严重破坏的关键性因素。
“仅曲麻莱县需要治理的沙金过采区就有75万亩，需资金5.9亿元，得不偿失。”一位官员说。当时由青海、甘肃、宁夏、四川、新疆等地来采金的人员数以万计。每年进入“虫草第一县”杂多县的采挖虫草人员有3.5万至4万之多，甚至超过了杂多全县总人口数。
近年来，玉树地区乃至整个青藏高原上的矿业开发是不争的事实。在玉树地区，眼下正准备开发建设一座超大规模的金矿。
据青海当地媒体《西海都市报》去年10月7日的报道，“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麻多乡境内的大场金矿在相关部门的勘探下，目前‘霸气’尽显，有望成为我国新的金矿开发基地。”
据了解，曲麻莱县大场金矿田发现于1996年，青海省地矿局进行了为期两年的初步评价后，又于2001年引进外资在内的多方资金对大场地区金矿开展了勘察。在地质部门的努力勘察下，目前已圈定金矿体106条，主矿带长4200米，控制斜深200米，整个地区已控制金资源量达113吨，控制金资源量达到超大型规模。同时，大场金矿田范围内还有部分金异常尚未评价，且矿体深部仍有延伸，预测远景金资源量有望超过300吨，有望成为中国新的重要的金矿开发基地。
另据玉树藏族自治州人民政府门户网今年3月25日的消息，2009年是玉树州固定资产投资规模最大、投资总量最多的一年。在地质勘探方面，全年“共投入资金1.32亿元，实施了56个地勘项目，以大场岩金矿、纳日贡玛铜钼矿为重点的一批矿产资源勘探项目进展顺利，取得较好的勘探成果”。
历史上，由于不当开发，玉树州就曾经遭遇过三次较大范围的生态环境破坏活动。第一次是上世纪50年代，政府动员内地青年到玉树进行大规模的垦荒种地，结果不但没有使草原变粮仓，反而破坏了大面积的优质草场。玉树巴塘一带的垦荒地到现在还是不农不牧，难以恢复原有植被。
“文革”期间，学大寨运动再一次破坏了大面积的原生植被；第三次是改革开放初期，受泡沫经济影响和利益驱动，无序采挖沙金，再次破坏了草原生态，还浪费了宝贵的矿产资源。
大美玉树，要做好“生态”这篇大文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摄影/章轲 制图/张逸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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