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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农民工社区将拆迁 没户口买罐煤气多花百元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0年06月16日03:04
图书角借书卡
幼儿园
刘娘府
  每天,马小朵都要“从一个"北京",赶到另一个"北京"”。

  起点是万寿路甲15号院,紧靠着一家五星级酒店和一个高级超市,周边的房子每平方米卖到3万多元。

  目的地叫刘娘府,一个聚拢了上万名打工者的城中村,房租最贵时也不过每月300元。院里也有一家超市,招牌上印着“兴隆连锁锁超市”,“锁”字多印了一个,怕花钱,老板便一直没把它换掉。

  “你不能指望北京的所有地方都建设得一样好。”马小朵站在由养猪场改造而成的民房边上说,“就像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成为北京人一样。”

  在这片被官方文件称为“社区”的聚集地,流动人口数量是常住人口的10倍。“他们在这里生活了10多年,他们的孩子就在这里出生和长大,这里算不算他们的家?”

  从4年前来到这个社区开始,马小朵和她创办的民间组织“同心希望家园”,努力帮漂泊的外乡人找到家的感觉。她见证了这个农民工社区的成长,也见证了它的死亡。

  这个社区有温度,但不属于打工者

  马小朵很早就发现,在刘娘府,到处都可以找到“公共”的影子。

  3个厕所是社区里最“豪华”的公共建筑,它们和城里的公厕一模一样。但是,由于公厕数量是按照常住人口数量规划设计的,所以每天清晨,厕所门口都要排起长队,有些大人憋得急了就会随地解决,更莫提小孩儿。

  社区里最大的公共住宅,是在过去猪圈的基础上砌上墙,再搭上一个大顶建成的,人们至今还以“猪场”来称呼这个上千人居住的地方。类似的住处还有“鸡场”,前年着过一次大火,但因为每月租金不到100元,今年又人满为患了。

  此外,因为多数人家都没有淋浴设施,社区里还开设了一个公共浴池。但是,一次7元的价格让很多打工者望而却步,在“可以接盆水冲凉”的夏天,这里多数时间没有生意。

  这一切让马小朵觉得,这种“公共”显得冰冷而物化。

  在社区居委会的大院里,流动人口、出租房屋服务站的办公室是面积最大的。在许多打工者印象里,“流管站”办公室总是人最多,有些人磕着瓜子看报,有些人对着一大缸的金鱼喂食。而他们的主要工作“好像就是办暂住证”。

  马小朵不由感慨:在这里,打工者的处境就像这个打工者社区所处的位置一样,“很尴尬。”

  比如,她发现,在这个社区里,有北京户口的人可以去居民液化气服务站换气,40元一罐;而没有北京户口的人,则必须花上140元一罐的价格向私人开办的服务站购买,买来的气罐大多是早已淘汰的旧货,经常有人因为罐口着火而被吓到,或者被飞溅的火星烧掉刘海儿。

  “这个社区有温度,”马小朵说,“但不属于打工者。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还是被称为"老外地"。”

  她甚至认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更像是一个松散的民工聚居地,而算不上一个“社区”。它缺少社区所应有的群体间的有机联系,也缺少一个社区应该有的文化、精神纽带。更要命的是,住在这里的打工者缺少归属感。

  为了改变这种现象,她一头扑在这里,并整整坚持了4年。

  城市永远都不是我的家

  没有人比马小朵更在乎归属感,因为这个44岁的女人曾被这3个字“折磨了整整28年”。

  翻开这个女人的奋斗史,城乡纠葛如影子一般,对她紧追不舍。

  这种纠葛早在20多年前就开始了。1982年,16岁的马小朵从江苏溧阳老家来到北京做保姆。从那一刻起,“外地人”的身份就一直困扰着她。她的第一次恋爱,因为男方的北京人身份而阻力重重。恰好听说深圳的户籍制度有所松动,马小朵带着600元去了深圳。当时,她告诉自己,“有户口,才有爱”。

  后来,她拥有了深圳户口,并嫁给了她的初恋。然而,当她想把孩子的户口随丈夫迁到北京时,派出所的警察大声告诉她:“那还了得,这北京的窗户一开,什么苍蝇,蚊子,不是都飞进来了?”

  她说,城乡之间,总有些问题是她永远也想不清楚的。

  她特别爱笑,但是右眼的眉毛却总是皱着,那是打工的时候,被勒货用的弹簧绳打到了眼睛,落下的毛病。

  走起路来,她总是低着头,步子又小又快,并被丈夫取笑为“日本女人”。但马小朵自己知道,“那种谨小慎微,是常在屋檐下的证明”。

  马小朵15岁入团,16岁进城,所以只交过一次团费,她说她做梦都想有人能来收她的团费,但一进城,“就再没人管我了”。

  如今,身份已经变成了城里人,但马小朵仍然觉得“ 城市永远都不是我的家”。因此,她尤其能体会在北京的农民工。这也成了她创办同心希望家园的直接原因,“我希望能真正回到这个群体里,去服务他们”。

  不过,这个想法实践起来并不容易。因为没有挂靠单位,在选定刘娘府作为自己的落脚点之前,她吃了很多闭门羹。

  4年来,她每天有10个小时在社区里,丈夫一边抱怨“家被你当成了旅馆”,一边被迫干起了家务;而读初中的女儿为了帮社区里的孩子募集旧书,“已经打入了校学生会”。

  超市里的家

  马小朵在刘娘府创造归属感的尝试,是从一家超市开始的。

  说是超市,其实只是一间出售旧衣服的路边小店。店里唯一的“试衣间”是一个布帘子,没有镜子,但多数打工者并不介意,他们只希望试试“是否合身”。

  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整齐、干净,样式也多,只是有些衣服的袖口已经磨损,一些黑色T恤也褪了色。这些衣服都是从各个大学募集而来,再分类、整理,低价卖给社区的打工者。

  一张详实的价格参考表就贴在墙上:一般的衣服绝不会超过5块钱,碰到冬天的羽绒服,如果有6成新,又是“最大的品牌”,“比如李宁牌”,负责整理衣服的蔡琴才会咬咬牙,标上“13元的超高价”。

  在这个名为“爱心超市”的地方出现前,离刘娘府最近的服装市场步行要40分钟才能到,衣服最便宜也要20元一件。

  有人计算过,自从2006年开业以来,这里每年能卖出上万件的衣服,大概可以为社区里的打工者节省30万元。超市每天的流水账都会贴在门外,截至去年年底,这家超市连续3年盈利上千元。

  这些钱,捐助过一个社区里患白血病的孩子,孩子的父母都以卖煤为生;一个社区妇女患了子宫癌,死后却没钱火化,爱心超市替她出了这笔钱。

  这个超市在打工者里口口相传,最远甚至传到了山西。据说,一个建筑工人为了送礼,专程坐火车赶到超市,买了一大包的衣服,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

  不过,这些值得称道的“业绩”,并不是马小朵开办爱心超市的主要目的。她的打算是,通过这个超市“创造家的感觉,让农民工拥有主人的心态”。

  出于这个考虑,超市很多管理都是集体决议。超市开业时,为了确定衣服价格,马小朵特地和六七个社区妇女一起进行了一场民主讨论。

  店长宋朝莲是河南人,在这个社区生活了10多年。在超市开业前,她的大部分时间用来看电视。如今,她每天都坐在缝纫机旁,把卖不出去的衣服做成鞋垫,送给工地干活的小伙子,有时还会给他们缝缝衣服。3年来,她在这里结识了20多个同乡的姐妹,有的还是远亲。

  显然,聚集在超市里的打工者,不只是为了购物而来。

  超市里摆放着十几把塑料板凳,用来给打工者们聊天,但却远不够用,一到晚上,很多人都只能站着。

  一些人从工地下班后,会相约在超市“扯淡”。每当这时候,他们会特意换上从超市买来的大学文化衫,有的印着中国人民大学,也有的印着中央民族大学,在超市里肆意地互相取笑:“你是大学生啊,冒牌的吧。”

  一个在国外做研究的华人学者来过爱心超市以后觉得:“在这间屋子里找不到歧视,只有打工者才会来,大家就会觉得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在这里,一个叫李金华的女孩觉得很放松。她来北京7年,从来不爱去城里的商场,因为售货员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

  来自秦皇岛的张国最为放肆,他总是一进超市,就将手机里的歌曲声音调到最大,靠在墙上,等待接踵而至的工友们。张国喜欢买彩票。这一次,他买的彩票又没中,一边向宋朝莲大声抱怨,一边在衣架旁挑挑拣拣。最终,他选中了一件佳能相机的文化衫,背面印着“EOS3000万”的字样:“6个500万,这个好!”

  交了两块钱,张国心满意足地出门了。

  他们长大后,就是这个家的建设者

  女儿很小的时候,马小朵经常把她带到社区里,让她和社区里孩子一块玩。她常提醒女儿:“长大后要记住,你的妈妈和他们的妈妈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爸爸,你和他们也是一样的。”

  她的女儿在市区一所重点中学读书。住在刘娘府的孩子则大多没那么幸运,因户籍限制,他们很难进入北京市的任何一所公立学校。

  4年前,马小朵就发现,在这里,教育通常是从小就缺失的。许多家庭没有钱送孩子上幼儿园,“就关在家里,关到上小学”。

  很多孩子从小就出生在这里,甚至从来没回过老家。但如何让他们在北京获得家的感觉?

  马小朵觉得,“最需要帮助的就是这些孩子, 他们长大后,就是这个家的建设者”。为此,她把租来的房子变成了“儿童中心”,并鼓励孩子们用自己的创意把这里填满。

  如今,儿童中心两扇写满歪歪扭扭粉笔字的砖红色铁门里,是这些打工者孩子们专属的乐园。墙上贴满他们拿油画棒涂抹的“风景画”:有胡萝卜、大白菜,还有挂着苹果的大树。这些孩子几乎从来不去公园,他们的创意都是从附近的菜市场得来的。

  每周六的下午是很多孩子最期待的,因为下午一点半是图书角开放的时间。4年来,借书证已经办了300多张。屋里的图书连同书柜都是捐赠来的,有些书已经陈旧得不像样子,但对一些“只看过语文书”的孩子们来说,这里非常美好,因为他们可以看到“很多很美好的童话故事”。

  刚进这所免费幼儿园时,许多孩子不习惯拍照,甚至连话都不爱说,碰见生人“就把头扭到一边去”。

  现在,他们已经习惯在课间的时候,伴着那首《红丝带》的歌声结伴玩耍:“我们也有一双聪慧的眼睛,我们长大也能把世界推转……”

  现在,这些小贩、建筑工人或者拾荒人的孩子,有了拼图、积木,中午的时候还有一张舒服的小床可以睡觉。尽管通常要两个人挤一张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酣然入睡。

  他们的床头,都印着一些英文名字, Hans、Wilson、Maggie......这些名字来自金苹果幼儿园,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那所幼儿园捐赠的,它离这个城中村很近,却属于城市。

  马小朵竭力缩短这种距离。圣诞节的时候,她教孩子们排演话剧,去参加城里幼儿园的联欢会。孩子们的表演很精彩,但她总是不敢招呼家长一同前往:“我们的孩子比他们的孩子瘦小很多,怕妈妈们看了难受。”

  她还常常去北海公园内的一所贵族幼儿园“化缘”,因为那里装废旧玩具的仓库比整个同心希望家园还要大上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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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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