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舟曲救援：“5·12余震”难抹去

　　直击舟曲救援：“5·12余震”难抹去

　　遇难者增至337人 堰塞湖一日三爆

　　熊剑锋 孙文祥 李秀中

　　昨晚，甘肃省委宣传部举行新闻发布会通报舟曲泥石流灾后救援最新进展。截至8月9日下午2时，已成功解救受灾群众1242人，失踪1148人，死亡337人，重伤住院41人。

　　对于死亡人数大幅增加，甘南藏族自治州州委书记陈建华表示，主要原因是因为昨天开展了大规模搜寻，遇难者遗体陆续被发现。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温家宝9日继续在甘肃舟曲灾区看望受灾群众，慰问抢险队伍，指导救灾工作。他强调，要继续把抢救生命放在第一位，扩大范围全力搜救被掩埋幸存人员，有力有序做好抢险救灾各项工作。

　　国土资源部（下称“国土部”）表示，“5·12”地震震松了山体，这是造成泥石流灾害的原因之一。

　　受灾群众妥善安置

　　经过连夜辗转，《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9日下午进入舟曲县城，沿白龙江往上游步行，已不见《舟曲县志》记载的“舟曲山地，层峦叠嶂，万山皆翠”。眼目所及之处，只有泥石流对生命的残酷抹去。

　　救援工作正在不断推进，医院、指挥机关、各安置点、部分城区供电恢复，通讯基本恢复正常；通过利用当地四五处可利用水井供水、拉水供水等方式，部分群众已经喝上了干净的饮用水；受损的广播电视业务大楼和传输设施正在全力抢修；通往外界的公路基本抢通；救援物资已陆续运抵舟曲县，并有序分解发放到受灾群众手中，已基本实现有饭吃、有衣穿、有干净水喝、有病医、有临时住所。

　　据披露，舟曲县对已查明的遇难者家属按遇难人数每人8000元的标准开始发放丧葬抚恤金和慰问金，目前遇难者尸体均已作了消毒处理，家属认定的尸体已作了妥善安葬，难以认定的无名尸正在加紧认尸和征用墓地。

　　目前，受灾群众除了在救灾帐篷内食宿外，绝大多数采用投亲靠友方式过渡。

　　据甘肃省环保厅介绍，舟曲特大泥石流灾害未对白龙江水环境质量和下游陇南市武都区饮用水源地水质造成影响。

　　“5·12”地震震松山体是原因之一

　　据新华社报道，国土部部长徐绍史在9日下午召开的国土资源系统舟曲抢险救灾紧急会议上说，舟曲泥石流灾害主要有以下5方面原因。

　　一是地质地貌原因。舟曲是全国滑坡、泥石流、地震三大地质灾害多发区。徐绍史说，舟曲一带是秦岭西部的褶皱带，山体分化、破碎严重，大部分属于是炭灰夹杂的土质，非常容易形成地质灾害。

　　二是“5·12”地震震松了山体。徐绍史说，舟曲是“5·12”地震的重灾区之一，地震导致舟曲的山体松动，极易垮塌，而山体要恢复到震前水平至少需要3~5年时间。

　　三是气象原因。徐绍史说，今年，国内大部分地方遭遇严重干旱，这使岩体、土体收缩，裂缝暴露出来，遇到强降雨，雨水容易进入山缝隙，形成地质灾害。

　　四是瞬时的暴雨和强降雨。

　　五是地质灾害自由的特征。徐绍史说，地质灾害隐蔽性、突发性、破坏性强。今年国内发生的地质灾害有1/3是监控点以外发生的，隐蔽性很强，难以排查出来。所以一旦成灾，损失很大。

　　堰塞湖水位下降1米

　　在各方救援取得进展的同时，甘肃电视台也传来好消息，舟曲堰塞湖已成功实施第三次爆破。

　　截至9日17时左右，经过武警水电官兵连续8个小时的奋战，甘肃舟曲堰塞湖水位下降1米，堰塞湖抢险取得了重大进展。

　　当天上午，堰塞体成功实施了第一次爆破。

　　9时34分许，兰州军区某集团军工兵团官兵又对舟曲堰塞体成功实施了一次大当量的爆破。

　　爆破实施后，堰塞体被炸开了一个深5米多、宽2米多的泄洪口。新华社报道称，原计划9日上午对堰塞体再次实施两次爆破，但为了进一步加快水量下泄速度，部队决定将两次爆破用的炸药合在一起一次性实施。

　　惊魂三分钟_如果父子俩晚一步上楼……

　　李秀中

　　8月9日傍晚，舟曲城中，泥石流还不断地流过，武警战士顺着地势不断开挖沟渠排水，几台挖掘机也在进城后的十字路口忙碌地挖掘滚下来的岩石，家住附近的薛双德和19岁的儿子薛云峰没有围观，而是默默地在自家二楼收拾家用物资。

　　和《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谈起那个晚上的情景时，他们的眼神依然显得惊异和惶恐。他们很诧异，舟曲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但是7日晚天气却显得异常诡异。

　　薛双德说，那天晚上惊雷不断，让人感到恐惧。

　　7日23时40分左右，薛双德到二楼的卧室躺下准备睡觉。电闪雷鸣下，他并未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闪电很长很长，从城东一直拉到城西。屋子都被照得通明。”薛云峰说。然而，他们并没有预料到，这是灾难的预兆。

　　薛家住在舟曲县东部城区瓦厂村，原来住在县城西边的南街村。新家是开阔的二层小楼和几间平房，隔街对面是舟曲县公路段。泥石流发生后，公路段已经是残垣断壁，并被泥浆和岩石淹没。而现在进入薛家，却要弯腰弓背踩着残损的木料才能走进二楼，底楼的几间平房被泥石流冲毁淹没，泥浆上面只是一些从上游冲刷过来的家具和树枝垃圾。

　　当天23时50分，薛云峰从二楼下到底楼去上厕所，当他上完厕所刚回到楼梯口时，听到门外响起比较大的水流声，薛双德也听到了，但是他以为这是“大山水”。因为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山水下泄。薛云峰随即到门外查看究竟，此时，巨大的泥石流裹挟岩石喷涌直下。

　　“当时，房子突然像地震一样剧烈地摇了起来。”薛云峰说。惊慌的他迅速向屋里退，此时平房的外墙被冲倒，当他返回到楼梯口时，几间平房随即倒下，“三秒钟时间，我从楼梯口回到二楼，平房已经被泥石流冲毁。”此时，院坝里已经积埋起三米深的泥石流。

　　“泥石流冲毁平房后，遇到隔壁邻居的楼房后形成回旋，拐弯后冲进底楼房间。如果没有平房，邻居家的房子可能就被冲倒。”薛双德说。此时，他和儿子连忙跑到楼顶后，发现巨大灾难已经发生，对面房屋被冲毁。而巨大的轰鸣声震动了整个舟曲。

　　让薛双德庆幸的是自家没有人员伤亡。

　　脸谱

　　手执铁锹烛火_他们一点点挖着亲人遗体

　　熊剑锋

　　“藏乡江南 泉城舟曲”的广告牌竖立在白龙江边，而一夜之间发生的灾难，让众多家庭家破人亡，亲人阴阳永隔。

　　一些遇难者的家属自己拿着铁镐和铁锹，估摸着亲人遇难的大概位置，一点一点地挖，夜幕降临也不停止，手执烛火和应急灯继续挖掘。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8日下午5点从北京出发，经过24小时的跋涉于9日下午5点到达舟曲县城。

　　堰塞湖水位开始慢慢下降，城区内积水初退，到处是淤泥和乱石堆，由于无法进城，大量的机械设备和救援车辆以及救援人员被迫滞留在城外长达十公里的甘肃313省道上。

　　一位姓姜的当地居民和几个朋友守在检察院附近的淤泥和乱石堆上，他告诉记者，他的未婚妻在临街的店铺开了一家服装店，泥石流发生的那个晚上未婚妻守在店里面过夜，呼啸而至的泥石流瞬间将所有一层的店铺淹没了。

　　武警交通部门的战士操纵着挖掘机，在街道上厚达四米多的泥石堆中开挖出一条通道，尽快在城区中挖出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这是当务之急。

　　姜某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守候在已经被埋在淤泥和乱石堆中的未婚妻的旁边。

　　参与救援的武警战士大部分只能用小型机械作业，发现遇难者遗体后就用被子和毛毯裹紧然后抬出。

　　灾害突袭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据姜某的朋友回忆，当晚11点多，天气非常炎热，一阵大风吹过之后，泥石流瞬间就到了楼下。

　　姜某正在等待着亲人被救出的好消息，而很多人已经陷入了丧亲之痛。

　　张某告诉记者，当晚由于天气炎热无法入睡，泥石流发生之前也是吹来了一股风。他的妹妹和妹夫不幸遇难。

　　他说，虽然舟曲是泥石流多发地区，但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如此大的灾难。

　　对于受灾群众来说，当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找到亲人的遗体。

　　张某妹妹和妹夫的遗体已经找到，而对于在南门村开烟酒杂货店的刘某来说，这是一个还没有实现的心愿。

　　事发当晚，刘某的母亲因在店铺内守店而不幸遇难。

　　舟曲县四面环山，依白龙江而建，据当地一些群众回忆，泥石流分为两股，一股威力较小的泥石流在往东边一点的地方，淹没了瓦厂村和春长村，另外一股威力较大的泥石流从县委、县政府大楼北边的高山倾泻而下，从北到南依次吞没了北门村、月圆村、北街东街和南门村等地。

　　这股泥石流顺着山洪引导渠倾泻而下，淹没了与其正面相遇的所有建筑物，然后冲进白龙江，堵住了白龙江水，形成堰塞湖。

　　在泥石流洪流的边缘处，多栋五六层高的建筑物被“撕裂”，并且顺着东西走向的街道向两边分流，将临街商铺的底层完全掩埋。

　　刘某的两个妹妹和外甥即在南门村的家中遇难，刘某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找回亲人的遗体并安葬，让逝者尽快安息。

　　灾难发生后，刘某从8日起开始守在南门村的泥石堆上，抱着外甥的书包和两瓶矿泉水，指望挖掘机能够挖出厚达五米的淤泥和乱石堆下母亲的遗体。

　　废墟下传来手机铃声_那亲人的心跳呢？

　　孙文祥

　　灾区饮水短缺、道路不畅、降雨不断，未来几天的天气又复杂，救援和时间在紧张地赛跑。

　　目前，救援部队正在抓紧进行堰塞湖的应急排险处置。甘肃省陇南市宕昌、武都和文县已紧急疏散转移堰塞湖下游威胁区民众1.94万人，并降低了白龙江沿线10座水电站的运行水位。

　　被泥石流覆盖的有月圆村、三眼村、北街和东街四个自然村。其中月圆村受灾最重，约有90户人家的村落被夷为平地。

　　“没剩下什么人。”一名月圆村幸存村民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站在废墟上，张永新不停地在拨打自己的手机，被拨打的手机正从泥石流下传来阵阵铃声。和手机被埋在一起的有张永新的老丈人、丈母娘、小舅子以及小舅子怀孕7个月的老婆。

　　自从兰州军区防护团奔赴舟曲实施救援后，800多名战士在月圆村做最后的救援冲刺。9日下午，参加过汶川和玉树地震救援的成都消防支队40名先遣队员也带着3只警犬、10台雷达生命探测仪和一台视频生命探测仪抵达了月圆村。

　　大多数房屋被泥石流掩埋，迫切需要机械、人力和生命探测仪器等设备。但是目前很多搜救点只能使用手工挖掘，清淤搜救工作面临巨大困难。

　　虽然月圆村的很多地方已经被挖开，但张永新的一家子还是埋在了下面，张永新能做的，就是一遍遍拨打手机，倾听地下传来的声音。

　　沿着白龙江往上游走，泥土变得越来越软，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脚陷进去。一路上，不停地有裹着棉被的遗体被官兵们抬出来。

　　从8日起，兰州军区多支救援部队携带冲锋舟、挖掘机等大型工程机械，分别从驻地驰援灾区。

　　兰州军区3支医疗队携急救手术车等野战救护装备，也于8日下午陆续到达舟曲县城并开设野战医院接诊伤员。

　　9日上午开始，从甘肃、陕西、四川、新疆抽调的200多名武警水电工程技术人员、大型机械操作手携带30多套大型机械设备到达舟曲县，在两个冲沟和瓦场桥3个作业面同时展开抢险,开挖泄流槽,最大程度地泄洪。

　　但是大型机械设备的使用仍然面临困难。虽然部分泥石流表面已有些干燥，但是底部仍然很软，道路不畅使得大型机械无法进城抢险。

　　武警交通工程二处的官兵告诉本报记者，虽然已经开启了3台大型挖掘机以拓宽路面，但是中间有一段较为复杂的路况，机械设备无法在其中成行，于是再往上游就只能用手工挖掘实施救援。

　　及时赶来救援的兰州消防支队正在一处地点实施定点挖掘，下面还埋有十几个人。

　　“昨天还挖出了十四五名幸存者，但今天挖出来的只有13具遗体。今天晚上会通宵加班，采用更多大型设备进行挖掘。”兰州防化团指挥官告诉本报记者。（记者宋斌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