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鲁：灰色收入对贫富差距影响被低估

　　灰色收入主要来源于权力寻租

　　主持人：在你看来，到底什么是灰色收入，该如何界定？

　　王小鲁：我们使用灰色收入这个概念，通常是指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现实生活中有些收入，由于在制度上或法律上没有明确界定，处在合法与非法的中间地带，或者说存在一个灰色地带。比如，企事业单位或政府机关在工资之外，给雇员提供某些奖励和福利待遇，一般而言是正常、合法的行为。但有些政府机关或具有垄断地位的国有企业，慷公共资金之慨，以种种名义给官员、企业管理层或职工提供远高于市场常规的福利或额外给付，这实际上侵害了公众利益。这其中常常出现的一类情况，是违规违纪，但不一定违法。在法律法规对此没有做出明确界定的情况下，这类收入也只有以灰色收入来形容。

　　再一种情况，是某些怀疑为非法的收入，在来源不明而不能认定其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作为灰色收入来看待。例如贪污腐败，收贿受贿，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等等行为获得的暴利等等。但如果仅仅是公众或有关人士怀疑存在上述情节，而拿不到确凿证据，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看作是灰色收入。

　　主持人：这些灰色收入主要都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取的呢？

　　王小鲁：我的报告只是一个推算，不能够提供灰色收入的明确来源，把不同的渠道分清楚，这个做不到。不过，灰色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就是围绕权力产生的贪污、渎职、寻租等腐败行为。比如，钱权交易，以权谋私；公共投资中的腐败；土地收益的不合理分配等。特别是因为政府在资源分配方面握有很大的权力，但是现有的政府管理体制和财税体制存在很多漏洞，制度不健全，透明度低，缺乏监督，尤其是缺乏社会公众的监督。这些是导致收入分配发生问题的主要原因。这些问题，只有下决心推进制度改革才能解决。

　　高收入样本调查困难

　　主持人：你的研究结果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有很大的出入。你认为，造成这些出入的原因主要是什么？

　　王小鲁：我并不是说统计局做错了什么，统计局采用的调查方法是国际上规范的抽样调查方法，之所以造成很大的偏差，实际上是在调查过程中遇到很多困难。一个是样本的漏失，很多高收入居民不愿意接受调查，拒绝访问。这样一来就导致了高收入样本的缺失。第二个问题是，已经包括在样本中间的一部分居民，特别是一些高收入居民，可能不愿意提供他全部的真实收入信息，这样也会使样本的数据发生偏差。主要是这两个原因。

　　主持人：那么，你的研究是怎么解决这些困难的呢？

　　王小鲁：我们并不是用自己的调查来推算整体的收入分布情况，因为做这种推算要有一个严格的随机抽样方法，样本分布要合理，而恰恰统计局使用这些方法时遇到很大的问题，如果我们采用同样的方法也不会改变这种情况，所以我们首先把调查重点放在保证信息的可靠性上。

　　我们搜集的信息相对可靠程度比较高，但是这个信息不能直接用来推算收入分配的总体分布状况。我们用这些信息来推算一些消费特征参数，首先是恩格尔系数，从中找到恩格尔系数和收入水平之间的关系，用这些关系来检验统计局的样本数据是不是准确。所以这样的方法得到的结果，实际上是对统计局数据的一个修正，而不是直接从我们的样本里得出结果。

　　主持人：最早你是怎么想起来从事这项研究的？

　　王小鲁：灰色收入是现实生活中大量存在的现象，它对中国现在的收入分配影响很大。但是没有人说得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它的数量有多大，它怎么影响收入分配，无论是官方机构还是学术界都没有现成的答案。

　　所以我很自然地觉得有必要把情况搞清楚，开始做这个研究。现在至少是把情况搞得清楚一些。当然总的来说，这个研究还是具有探索性质的，仍然处在研究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