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宁之罪与美国之错

　　美国政府官员和为美国所发动的战争进行辩护的人们，对布拉德利·曼宁怒不可遏。这个脸庞红润的陆军二等兵，现在正被单独监禁在弗吉尼亚州的昆提科，被指控向“维基揭秘”网站泄露了美国陆军的秘密文件。曼宁看来是“维基揭秘”网站以“间接谋杀”为标题发布的录像带的提供者，这盘录像带显示了一架美国陆军直升机的机组成员用机枪杀死十多个阿富汗平民的场景。曼宁同时也被怀疑是“维基揭秘”网站“阿富汗战争日记”的提供者，里面收藏的大量秘密文件详细记录了美军在阿富汗的例行军事行动。《纽约时报》依据这些文件所刊登的系列报道，描绘出一个严峻的现实：地方组织一盘散沙，盟友行事两面三刀，致命错误频繁出现，美军在阿富汗的行动磕磕绊绊，难有进展。

　　来自密歇根州的共和党众议员迈克·罗杰斯，要求以叛国罪对曼宁处以极刑。《华盛顿邮报》的专栏作家马克·蒂耶森曾经因为大言炎炎地维护所谓“国家许可使用的酷刑”而为人所侧目，现在又将“维基揭秘”网站称作“犯罪辛迪加”——就差要求美国入侵冰岛，以惩罚其为诸如“维基揭秘”网站及其创立人朱利安·阿桑奇等组织和个人提供有力的法律保护了。

　　“曼宁和"维基揭秘"网站已经威胁到了阿富汗线人或驻阿美军部队的安全”，这种看法已成为控告他们的主要理由。罗杰斯众议员说：“我们了解到这样一个事实，即：人们有可能会因为这些泄露的信息而被杀害。”罗杰斯没有给其掌握的“事实”举出具体的例证，然而，美国在伊拉克与阿富汗进行的战争有一个事实是无可辩驳的：这两场战争已经令成千上万的人失去了生命。实际上，这两场战争加在一起已经造成10多万人死亡。如果要用“令人们身处险境”来批评曼宁的话，那么，现在又该用什么样的字眼来描述那些为美国发动战争大声欢呼、给予选票支持以及操纵这些战争的人呢？难道所有这些杀戮都是正当的吗？难道存在一个合理的目标，让人们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值得付出所有这些生命吗？这些问题，是在判断曼宁和“维基揭秘”网站的所作所为时必须要考虑的。

　　对于“维基揭秘”网站公布的“间接谋杀”录像带所描述的血腥事件，即便解释说这些人被子弹打成筛子是符合军事操典的，也无法令人们坦然接受。（这里得再问一次，这样虐杀到底是为了什么？）因此，人们并不需要太多的感同身受，就能理解曼宁曝光这些残暴行径和无端杀戮的动机，以及他想令自己远离这些暴行的心情。

　　“我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好人打坏蛋的说辞了，”二等兵曼宁在与后来出卖了他的艾德里安·拉莫进行即时信息聊天时这样说。他解释道：“我们用了很多很多的言辞和法律技巧来使这些事情合法合理，我们花费了太多太多的心思……但是，就算是我们挖空了心思，也不能证明我们这样做是对的。”

　　普通美国人很难对自己参与了非正义事件的共谋有所知觉，特别是当那些受害者身处遥远的国度时，更是如此。但是，曼宁发现他在这些不道德的无端杀戮中也扮演了从犯的角色，因此要冒着失去自由甚至生命的危险做一些事情来加以纠正。在向拉莫承认自己将26万份国务院文件交给“维基揭秘”网站后，曼宁解释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希望能引起全世界的人们对此研讨、辩论，以至做出变革举措。”他说：“我希望世人能够看到真相，而不管他们是谁。这是因为，如果公众没有获得相关信息，就根本不可能做出明智的决定。”尽管对美国已经心生憎恶，但曼宁显然还是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他怀抱着一个幼稚的想法，希望一个民主的共和国在看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后，也能够像他一样有动于衷，并且做些事情来纠正其所犯下的错误。

　　二等兵曼宁和“维基揭秘”网站为千百万美国人创造了一个直面肮脏的真相的机会：伊拉克战争与阿富汗战争令美国人的双手与钱袋子上都沾满了鲜血——而这一事实是大多数美国人所宁愿避而不谈的。未被过滤的事实和未加审查的录像带，揭示了那些打着维护美国人的利益、维护美国人的钱袋子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由一个贪婪的变节者出卖的秘密情报，并不会威胁到美国继续打这两场战争。真正令那些战争贩子紧张不安的，是曼宁颇具理想主义色彩的良心发现，以及他对美国民众也像他想象的一样是有良知的这一点所怀抱的信心。

　　（李东航编译自美国《周刊报道》网站8月13日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