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忠:我是个喜欢稳定中狂肆的人

　　本刊记者 张欢 万静波 发自台北 图/本刊记者 大食

　　人物周刊：你对大陆的电视节目怎么看？

　　王伟忠：很多台湾的制作人想和大陆合作，市场大，也多了服务观众的机会。我并没有那么积极。第一是在台湾也够忙，台湾节目都没做好，有什么资格去大陆做？第二是台湾电视涵盖有线电视，比较自由，形态可以有很多很多种，而且都是制作单位为主，制播分离得很厉害。

　　台湾制作公司很多，和日本一样。我们想做东西给电视台，电视台觉得可以做，就给制作费。大家谈谈版权，就行了。好的继续播下去，不好的就收掉。

　　大陆制作公司的制度还没成型，很多内容都还需要送审。台湾制作人要发挥创意，会有一点困难。另外，节目和当地的文化契合，才是好节目。引进，抄一些外国节目进来，再怎么做都有体无魂。

　　人物周刊：你入行时，过年时台湾也有类似大陆春晚的电视节目，那时政治会对综艺节目产生什么影响？

　　王伟忠：刚开始我们做刘文正专辑介绍，唱什么歌、说什么话都要写好剧本，要送审。那时候很麻烦的，但很有趣。电视台本身也会审，政府的新闻局会管电视内容，给你定比例，比如说要唱4首歌，3首歌唱完以后一定要唱一首爱国歌曲。

　　另外一个就是风俗：旗袍开叉到什么地方，有尺度的，不能开太宽。女人的乳房能够露多少，也有尺度的。那时候我人比较横嘛，我问新闻局的人，这怎么衡量呢，是从乳晕部分开始往外打圆周么？新闻局和编审那时候发生了很多冲突。

　　1980到1990年代，台湾经济起飞，和现在大陆整个氛围很像，开始准备百花齐放百鸟齐鸣了。这个时候我就开始做政治讽刺节目。我做的《连环泡》在华人区非常轰动，第一个打破禁区的就是我们。

　　从那时开始，我节目中有一个系列是做政治讽刺。那个时候很辛苦啊。为什么要做政治讽刺类的节目？因为节目不但要能立，还要能破。社会文明也是不能光立，有时候要打破一个东西。《连环泡》就是在那个时候把台湾整个综艺节目，从只唱歌跳舞、歌功颂德，变成有多样性的节目。

　　人物周刊：把节目由娱乐向政治讽刺方向转，对你个人有何影响？为什么这么选择？

　　王伟忠：当然因为我个人是学新闻的，就比较自由派，从小就是小祸头子一个。其实政治讽刺只是一部分，我是用喜剧来诠释。所有节目都是人情世故，通过一些漫画喜剧的表现和新闻素材、时事相结合。

　　我的表演不光是讽刺，我叫它新闻综艺。台湾经济起飞，整个社会发生变化，越来越多元。不是时势造英雄，就是英雄造时势，互相会有影响。那个时候台湾可能就像你们今天，几年前有些人会说你离经叛道，会说你太过自由派，但是慢慢也会成型。

　　人物周刊：台湾的很多节目主持人在大陆年轻人当中很受欢迎，你提拔了很多优秀的主持人，你怎么评价他们？

　　王伟忠：台湾的主持人经过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和大陆的一些主持人一样，严丝合缝的，就是拿个话筒，非常准确，报幕式的准确。做《连环泡》时，胡瓜、澎恰恰，后来吴宗宪、郭子乾这批人加入了。

　　说句不好听的，那时候进电视台还需要达官显贵介绍。我的做法其实改变了台湾电视行业，没有什么关系也可以进来，这很难得。制播分离后才有这样的能力。胡瓜最早开始，主持人就不再赢得尊敬，只要赢得喜欢就好了——可以自嘲啊，耍宝啊，观众开始改变了：哦，原来这些人是很亲民的，就从仰视到平视了。

　　以后大陆慢慢也会这样的。我常说主持人是服务业。主持人就和请人到家里做客一样，要让你感到很舒服，这很重要。

　　吴宗宪呢，我觉得他是这样一个人，表里一致，自娱娱人，他真的值得尊敬。他对任何人都蛮平等的。当然对大陆来讲，我觉得他太放了。有几个人还不错，比如陶晶莹、阿雅等等。小S有时候都不太适合大陆的市场，但是你把她压下来，她就不好玩了。

　　有些人收放自若，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才，另一种是岁月。人到了一个阶段才能达到亦庄亦谐。

　　人物周刊：你觉得台湾哪个主持人这方面最好？

　　王伟忠：陶子最好。男孩子里面我觉得康永还不错。

　　吴宗宪真的非常好笑，但是现在开始做生意了。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幽默，会好玩？宗宪是相信平等才会自嘲。他的谐很好，他的庄，还不能完全到位，所以他大型的晚会还没有胡瓜好。胡瓜懂得藏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蛮清楚的。

　　小S是个很自由的“花瓶”，如果你真的给她个盛大的晚会，让她玩，她也不愿意担纲。她不愿意当第一名，她自己很认辈儿，完全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也完全知道自己不适合做什么。她要的不是多大的荣誉，她要的就是很舒服地和大家在一起。大S已经不太主持综艺了，努力想做好演员。

　　一般来讲，艺人有3种个性——演员个性，歌手个性，主持人个性。主持人个性是在家时希望别人来家里玩，哎来来来，我跟你讲这个那个。看着你们快乐他就很快乐。小孩的朋友来你家做客，父亲懂得耍宝，这种父亲最好。要懂得耍宝，孩子才会和你接近。不然孩子和你越来越有距离。

　　演员个性是有点自闭的，大S就有点自闭。就是自己每天在家里东磨磨，西磨磨。演戏是当别人比当自己快乐。歌手和主持人有点类似，但是非常自恋。

　　演员个性就是台下10000个人，9999个人喜欢你，有1个不喜欢你，你就敏感地觉得他们都不喜欢我。歌手是10000个人，9999个人不喜欢你，有1个人喜欢你，就觉得全天下人都喜欢我。

　　蔡康永有几个优点，第一他学历不错，他对资讯的了解深入，和会考试一样，他知道什么会考，什么不会考。再者他比较中性，很多话他就比较好讲。

　　我们说千旦好找，一丑难求。要找个女丑，像阿雅，也是找了多少年。最棒的女丑就是长得也不错，又放得开。小S有这点好处，很自在。

　　利菁是在社会边缘长大的，所以很了解人间疾苦。她会将心比心，比较有机会成为台湾的奥普拉，但是，她有一点不如奥普拉：奥普拉不好虚荣，不卖弄。

　　台湾就是要求“宁可不通，不可普通”。电视广播以前要考国语，要严丝合缝的，后来这块就没有了。只要你的话别人听得懂就行。这是一个大突破。

　　人物周刊：有没有想过和CCTV合作？

　　王伟忠：我们一直合作《天涯共此时》。你要知道这样做这个建设是很难的。传播政策在大陆要百鸟齐鸣、百花齐放还要一段时间。

　　一代看吃喝，二代看穿衣，三代看文章。路上的人碰一下，说声对不起，至少50年文明。整个中国大陆我觉得还早。传播政策要怎样做、怎样改变，还很难讲。

　　台湾如果做一样东西，不会像唐朝一样绚丽，可能像南宋和北宋那样简单。我做返璞归真的中国木偶戏，可CCTV要3D的东西。他们还在追求世界最高的东西，我已经要回来了。我觉得要走回来，互相结合比较重要。

　　人物周刊：你这么早就入行，又一直在娱乐界，一个活色生香的世界，你的爱情观是什么样的？

　　王伟忠：我的爱情观，就趁年轻的时候玩呗。我跟你讲，人不轻狂枉少年，人老了不保守啊，就完蛋了。

　　我在结婚前，是真的玩过。那个 时候单身汉，做电视也比较赚钱。很多同龄人他们都是辛苦一辈子，50岁才看世界。我30岁不到，世界就走两遍了。

　　我适合婚姻，因为我喜欢家。家庭有了小孩，才是完整的。不想有小孩，就不用结婚了。我是个喜欢稳定中狂肆的人，家和万事兴，家必须要稳定，我才有力量。

　　人物周刊：你以政治讽刺入行，怎么看待台湾当下的政治生态？

　　王伟忠：比如《全民最大党》，一定是在政治冲突的时候才会火。台湾100多个政治节目，一定要有一个这样的节目。社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定要有这样一个节目。

　　台湾现在很多地方必须和大陆合作，民进党不和接触，没有路可走。

　　台湾60年，是很值得研究的。3.6万平方公里，2300万人，这个地方怎么试验的，蛮有意思的。你应该看看“总统”选举，早上我牵着老婆的手去投票，下午我去录个小影，回来时“总统”已经换人了，蛮有趣的。

　　（本刊记者马李灵珊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