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从教科书消失以后

    五岳散人

　　教材编写这件事在很多人看来很容易，但实际上应该算是极度专业的事儿。国人不读《三字经》启蒙的时候，民国政府也找人开始编撰教材，第一课好像是“来、来、来上学”，似乎是谁都能编出来的东西，实际上这是颇有味道的一句话，写起来横竖撇捺俱全，还是上学当天的应景之作，这是不能小看的功力。就此来说，这次语文教材的大修改，我等外行是不是应该开口，其实挺让人犹豫的。

　　这次语文教材的修改当中，最大的亮点大概是鲁迅先生全面撤退，与鲁提辖遭到了同一个待遇。只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多少还说个“暴力”的理由，鲁迅先生则连个说法似乎都没有，要不，就是我到现在还没看到。

　　说起来对于鲁迅先生一直出没在教科书，我还是挺有意见的，当年有意见是因为他的每篇课文都是重点，背着所谓的中心思想真是觉得头疼，而且似乎那个时代已经离我们比较远了，由于没有走到社会上以及当时读书不多，不少场景比如说《纪念刘和珍君》什么的就没有多少感性认识，主要是时代背景以及前因后果不算熟悉。

　　后来多读了点儿闲书，多少算是理解了鲁迅当时的写作背景，也知道了这根民族的脊梁生逢其时而死也逢其时，最终成为一面被过度阐述的旗帜。再后来，自己也开始写点儿杂文什么的，觉得杂文原本应该是生命力不算长的东西，比时政评论要长、比散文之类要短，结果不但上学的时候读鲁迅，这十年还在读王小波先生的杂文全集，越读越有收获，也算是奇事一桩了。

　　鲁迅先生消失之后，一堆其他作家入选其中。文字嘛，与时俱进还是需要的，至于说文学上的是是非非，相信教科书的编撰者比我等懂得多，出于对专业的尊重，咱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是最近这些年里，中文写作的领域当中，似乎值得一读的东西还真没多少，不知道鲁迅先生走了以后，情况会怎么样。关于这个估计是无法预测的，有人说鲁迅的文字太艰涩，又总是过于占据统治地位，使得有人都不喜欢他的东西，说不定连带着降低了对于文学的爱好。其实等到喜欢鲁迅的时候，往往都是成熟了以后的事。

　　我个人总觉得文学或者其他什么是与时代相关的。古代中国虽然龙凤之属算是皇家专用，但基本都出自匠人之手。无论是绘画还是雕刻，凡是对古董有经验的人在断代方面都有一个经验，举清朝为例，越是接近现代的作品，就越是有华丽但神韵渐渐消散的感觉，不但气势上差了，就连龙须之类的东西也妩媚得紧。生命力的减弱能够在艺术上反映出来，这似乎是某种天人感应的谬种流传，但实际上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因为整个社会的审美与风气使然，工匠们每天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自然也就反映到了作品当中。

　　大致说来，鲁迅先生在中学教科书里的意义，相信并非是让我们从那个时候就读懂他吧。更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埋下这样一个名字，直到我们能读懂他的时候，他就会复活。也正是有鲁迅甚至鲁提辖，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一股气脉始终还没有断裂。一旦他们远离了教科书之后，我就不知道将来我们会画出怎样的一条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