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大出血为生育拒手术 医院决断开刀救命(图)

社会1-1  暨大一附院医务部副主任蔡湛宇接受记者的采访。本版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郑启文

社会1  医院对产妇进行救治。本版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郑启文

　　大出血命危，产妇拒手术 医院作决断：开刀救命

　　□本版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李楠楠

　　本版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郑启文

　　还记得三年前北京发生的“丈夫拒签字致孕妇死亡案”吗？这样的悲剧差一点再次上演。昨日，家住广州东圃的汕头籍孕妇杨萍（化名）因子宫内大出血入院，医生诊断后称需即刻进行剖宫手术取出小孩清理子宫，如果不及时手术的话，将直接危及产妇和胎儿的生命。但孕妇却迟迟不肯手术，理由是担心剖宫产出后不是男孩，之后再怀孕需两年后。双方“拉锯战”近两个小时后，在孕妇仍不同意情况下医院和家属签字进行手术，术后保住产妇性命，诞下的男婴在4个多小时后死亡。

　　对此医院方表示，在《侵权责任法》赋予医院紧急情况下可擅自“开刀”权利下，也给予患者更高的选择权，而一些法律条文中未清晰表达，则加大了他们的救人风险。

　　怀孕38周胎儿被查没心跳

　　昨日早上6时左右，当怀孕38周的孕妇杨萍（化名）被紧急送往暨大一附院时，或许她并没想象到之后几个小时会发生如此复杂情况。虽然几年前她已诞下一女婴，但家人对将出生的这个小生命抱着更大希望，他们更希望产下的是一名男孩可延续香火。几天前，已“见红”（即产生前下体的出血）的杨萍被家人送到天河区某区级医院准备临盆生产，但随后一直未见动静。

　　昨日凌晨，医生检查后突然发现孕妇怀孕胎盘有下坠，而且当时听到胎儿没有“胎心（即没有心跳）”。随后，杨萍被紧急送到了暨大一附院，当时孕妇和家属抱着相同的希望，就是不管如何都将孩子顺产下来。

　　入院后，医生的检查首先又让他们找回了希望，因孕妇体内仍有胎心迹象。之后医生又做出进一步诊断，高度怀疑孕妇是胎盘早剥而导致的胎盘子宫卒中，需马上进行剖宫手术取出胎儿。这让杨萍和家属都傻眼了，他们完全没有做好剖宫产的准备。

　　为生下一胎不愿剖宫产

　　“孕妇当时说自己生过一个女孩，怕再生一个女孩，剖宫产要两年后才能再受孕，而且再怀孕风险很大。”参与抢救的暨大一附院妇产科主任李瑞满回忆，孕妇和家属有很强的重男轻女观念，这个观念也导致之后的一场“拉锯战”。李瑞满称，胎盘子宫卒中病人处理晚了，子宫是不收缩的，且会导致大出血甚至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需进行子宫切除。也就是说，如果不及时对孕妇进行剖宫产手术，对子宫内的出血进行控制和处理的话，大人最直接情况会因大失血而死，即便后期能止住血，也会造成子宫坏死。而胎儿则会因子宫内血液过多窘迫致死。

　　医生在努力做家属的工作，而此间杨萍已出血接近两百毫升，“像来月经一样出血”，一名医生回忆到，此时他们已估计到孕妇子宫内出血会更严重。

　　一个小时后，家属终于同意签字手术，但患者本人仍坚决不同意手术，“她反复说担心剖宫后产下来的还是女孩。”李瑞满表示，虽有了家属的签名，但在患者清醒的情况下，医院原则上还需获得患者本人同意。

　　“最后我们请示了领导，本着患者的生命权第一位的原则决定进行紧急抢救。”医院医务部副主任蔡湛宇表示，因患者本人昏迷或找不到患者家属，他代表医院签字进行紧急手术的一年中就有七八次。终于，经过两个小时的拉锯战，杨萍昨日早上八点多被送进了手术室。

　　诞下男婴4小时后早夭

　　“一打开子宫，孕妇盆腔内出血已达到700多毫升。”李瑞满称，如迟点手术胎儿肯定死亡，孕妇也会有很大危险，而38周孩子也已足月完全可剖宫产下。剖宫后，在昨日早上10时左右，孕妇顺利产下了一名六斤半的男婴，婴儿出生时评分仅为濒临窒息的5分，六分钟后已提升到较为良好的9分。李瑞满称，术后医生护士们告诉杨萍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当她看到自己子宫内出血的情况，才恍然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据介绍，由于母子都平安且诞下的为男婴，术后患者和家属都向医院和医生表达了谢意。

　　术后的杨萍恢复比较正常，截至昨晚九点，医生称其情况相对稳定，但有一点心衰的情况。相比之下，男婴诞出后即刻被送进新生儿科进行抢救，据介绍，由于母体子宫内出血严重，新生儿出生后情况也会很复杂，首先需解决的是孩子窒息的问题，经过抢救窒息情况基本消除。

　　“但之后更严重情况出现了，婴儿肺出血很严重，插管后血还是拼命涌出来。”医院儿科主任柳国胜表示，这主要是孕妇DIC而导致小孩凝血功能下降，且之前由于签字“拉锯战”使得孩子在孕妇体内时间过长，导致男婴宫内缺氧。遗憾的是，经过抢救，男婴仍于昨日下午两点多钟早夭。

　　医院：

　　患者虽表谢意但仍有风险

　　这样惊心动魄的抢救过程，也让人想起2007年发生在北京轰动全国的“丈夫拒签字致孕妇死亡案”。对此，暨大一附院医务部副主任蔡湛宇也表示，目前的法律也给予患者很高的选择权，面临这种情况医院其实也很困惑。“首先对于医院来说生命权肯定是放在第一位，但如果患者病人不愿意签字手术，医院也很难决定。”他表示，虽签字权不能作为医院的免责条例，但对于医务人员来说是一种特殊合同的方式，必须严格按照这个方式进行操作。

　　据介绍，在今年7月1日颁布的《侵权责任法》中第55条明确规定，医务人员在诊疗活动中应当向患者说明病情和医疗措施。需要实施手术、特殊检查、特殊治疗的，医务人员应当及时向患者说明医疗风险、替代医疗方案等情况，并取得其书面同意。“而这个案例患者本人是清醒的，但她做出的决定又是与医学的判断相悖，这就是困惑所在，加大了医院的救人风险。”蔡湛宇称，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蔡湛宇称，虽《侵权责任法》在之后的第56条提到“因抢救生命垂危的患者等紧急情况，不能取得患者或者其近亲属意见的，经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授权的负责人批准，可以立即实施相应的医疗措施。”但结合本案例又很模糊，“不能取得”是怎么样的概念，如患者昏迷家属没在就很好理解，但如果无法获得患者本人正确的判断，是否也能称作不能获得呢，其实临床上很多患者和家属对病情的判断都要远远低于事实，“这些法律中没有说清，如果事后家属要告医院，我们也很难说。”

　　法律专家：

　　救与不救都有“险” 专业判断应占上风

　　“这个时候医院其实面临着巨大的抉择，选择做有风险，选择不做也有危险。”广东行政学院教研室主任、省律师协会医疗法律专业委员会主任宋儒亮表示，当从救人的角度来说，风险并不等于危险，风险也意味着机会，所以其中关系只能靠医院自己去掂量取轻重。

　　在针对《侵权责任法》在“不能取得”一词中是否过于模糊，宋表示，法律不能应对任何情况的千差万别，但针对此，即便患者当时是清醒的，但不代表着其意见是对的，医院要有自己的判断，如果拿准不进行手术会导致严重后果的，此时专业水准应该占据上风。他同时提醒，《侵权责任法》在55条中还有一个条款往往被忽略了，就是“不宜向患者说明的，应当向患者的近亲属说明，并取得其书面同意”，因为如果患者病人抗拒情绪过大，而且与医学救治准则相悖的，也可以认定是不宜向患者说明的，转而向近亲家属说明后取得同意。

　　他表示，其实除了《侵权责任法》外，《职业医师法》、《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等多部法律都规定医生在紧急情况下不能拒绝抢救病人，也有义务救治病人，这也是对医院方面的保护。

　　事件经过

　　事发：几天前，已“见红”的杨萍被送到天河区某区级医院准备临盆生产。

　　转院：昨日凌晨，检查后没有“胎心”，被紧急送到暨大一附院。

　　危险：医生怀疑胎盘子宫卒中，需马上剖宫手术，否则将危及产妇和胎儿生命。

　　难题：家属与产妇担心剖宫产后如果不是男孩，要再生的话要等两年，拒绝手术。

　　转机：一个小时后，家属终于同意签字手术，但产妇本人不同意。

　　为难：有了家属的签名，但在患者清醒情况下，医院原则上还需获得患者本人同意。

　　决断：医生请示领导，本着患者的生命权第一位原则决定紧急抢救。

　　解决：两个小时拉锯战后，杨萍昨日早上八点多被送进了手术室。

　　结果：婴儿肺出血很严重，经抢救无效，于昨日下午两点多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