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的《哈利-波特》

　　《瞭望》文章：“没完没了”的《哈利·波特》

　　主流对奇幻想象力长期的不重视、不研究、不肯定，使中国的当代幻想文学很难诞生《哈利·波特》这样的大作

　　文/陈鹏

　　《哈6》余烟未散，《哈7》又呼啸而来。转眼间70后已经苍老，80后“抢班夺权”，90后虎视眈眈，《哈利·波特》，这部由一位英格兰大嫂创造的童话奇迹横扫全球10余年；10年来贪婪的好莱坞差不多把它吸尽榨干，没完没了的哈利系列让中国观众再次领受西方幻想文化的巨大压力——我们自己的魔法呢？！

　　小哈利长大了，开始和他儿时的玩伴赫敏、罗恩上演三角恋。扯不断理还乱，于是这部终结篇的主线让位给哈利长大成人的感情纠葛和内心挣扎。

　　影片的特效还是不错，基本维系前6部的绚烂、阴沉和“酷”，其中不乏J.K.罗琳一以贯之的勇气、爱和担当。哈迷们认为《哈7》有的桥段“莫名其妙”追求视觉特效并抛弃了原著中起码的心理铺垫，但总体表现还算中规中矩。不过，说实话，一部分哈迷真的厌倦了——厌倦了没完没了的麻瓜和魔法，厌倦了哈利和伏地魔没完没了的争斗整整10年，哈利·波特系列电影的“没完没了”凸显了好莱坞商业的强大能量——对流行文学的及时入侵、对炮制大众文化的不遗余力。客观地说，哈利·波特是好莱坞继《超人》《蝙蝠侠》《蜘蛛侠》之后又一个成功系列，甚至比之三者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有罗琳优质的小说垫底。华纳兄弟电影公司的一系列大片基本反映了原著风貌，瑰丽的想象被镜头创造出来，带给年轻观众强烈冲击，以至于一些国家的孩子们不仅互赠魔法帽子、眼镜和袍子，还开始赠送猫头鹰从小说到电影，从经典童话到流行文化，哈利·波特热潮让我们扪心自问——中国为什么没能出现万人争购的想象经典？为什么没有一部接一部的改编电影？

　　《哈7》热映之际，我们却无法从观众表情中找到中国奇幻作品的未来。

　　中国人一点也不缺少想象力，如最早的《山海经》、唐传奇以及后来的《西游记》《聊斋志异》，即便当下也是想象力过剩——难以计数的奇幻、玄幻类作品充斥网络，有人计算，平均每3年就会出现一两部优秀之作，如《悟空传》《诛仙》《鬼吹灯》等等。吊诡的是，就算这些网络奇幻作品创下难以置信的点击率，网络之外的主流阵地却始终装聋作哑、视而不见，或以“不入流”进行批评、打压。而传统的纯文学领域根本不生产如此汪洋恣肆、胆大包天的作品，遍览中国各类核心文学期刊《十月》《收获》《当代》等等，每期刊发的还是所谓的“现实主义力作”。双方的巨大鸿沟创造了当今世界文坛的一大奇观——纯文学的“圈子化”和网络文学的草根化没有任何共融共通的迹象，相反，秉持主流意识形态的纯文学不断以粗鄙为名谴责着网络奇幻文学过于发达的想象力。不过，现实远比争论有趣，大量不受主流认可的类型读物照样大行其道，如《岁月推理》《百花悬念故事》等。

　　主流对奇幻想象力长期的不重视、不研究、不肯定，使中国的当代幻想文学很难诞生《哈利·波特》这样的大作。读者很容易被罗琳女士的天马行空所吸引，但不会否认这位一度落魄、用餐巾纸书写的作家笔下十足的文学含金量：从希腊神话到狄更斯，从托尔金到《星球大战》，从好莱坞模式到当代娱乐趣味，罗琳气势磅礴，文笔简洁又不乏诗意，全知全能的传统叙事观照着所有人物的命运，《纽约时报》曾经称赞，《哈利·波特》堪比《魔戒》《绿野仙踪》，甚或狄更斯的那些命运跌宕的经典小说。中国的网络奇幻文学相比之下，就明显缺少传统的滋养、缺少文学训练、缺少厚重的时代观，过度的娱乐化，和主流文化的割裂使其越来越苍白、单薄和贫血。

　　问题的根结在于，我们多的是想象力的滥觞，少的是对想象力的真正重视，幻想文学既无法枝繁叶茂更无法实现能量惊人的文化输出。好莱坞大片、日本动漫早就作出表率，前者孜孜不倦地从怪力乱神、流行漫画中拷贝着长盛不衰的“英雄主义”，后者则通过独具东方古典风格、审美意识的动画大片俘获着各个年龄段的观众群。

　　无论好莱坞还是日本，他们的文化价值观在奇幻作品中得到充分的展现和确立，中国呢？除了在影视作品中展示了文化符号，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创造并且确立了特有的中国风格？以《聊斋》《西游记》为代表的奇幻文学一度是我们的文化品牌，在网络文学强势崛起的当下，本该诞生几部有代表意义的影视大片，让“奇幻”继续扮演中国文化的重要角色，可大量的奇幻文学作品何曾得到应有的重视和认可？如阿甘最近的一部《堂吉诃德》号称中国第一部3D大片，为什么非要从《堂吉诃德》选材却不能是一部当代的玄幻佳作？

　　没完没了的《哈利·波特》电影说明，一方面我们还得产出优秀的玄幻文学，一方面也得将这些作品及时转化为影视资源；传统庙堂和网络江湖的割裂或能从一两部玄幻作品被推上大银幕得到改观。想想“宁财神”创造的奇迹吧，这个当年的文学青年郁郁不得志，一怒之下当了网络写手，写出《武林外传》这样的经典之作，从此跻身主流并创造了“后无厘头”文化。电影能实现这样的奇迹吗？如果某一天我们也出现了没完没了的某某系列，不仅是观众、读者之幸，更是中国文化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