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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价逃费案”主犯 时家兄弟的歧路人生

来源:《环球人物》杂志
2011年02月10日11:49

  从老实巴交农民变成“天价逃费案”主犯

  时家兄弟的歧路人生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张国栋

  深冬的河南禹州无梁镇祁王村,天寒地冻。2011年1月15日晚9时30分许,村民们早早都缩进自家屋里。几辆疾驰而过的小轿车的车灯,划破了村庄的静谧。车停下后,38岁的时军锋快步下车,低头钻入母亲阴暗的房间。久候的母亲一把抱住儿子,久久不愿松开。

  在选择自首前,已数月没回家的时军锋坚持要再回一次祁王村,见母亲最后一面。之后,他来到无梁镇派出所投案。面对媒体的闪光灯,他本能地用手挡住脸。

  至此,倍受争议的河南农民时建锋偷逃过路费被判无期案,因其弟时军锋的自首,出现转折。

  倍受争议的无期徒刑

  2010年12月,平顶山中级人民法院对时建锋偷逃过路费一案开庭,经审查认定,2008年5月4日至2009年1月1日,时建锋利用两套假军车牌照,从平顶山下汤到许昌禹州疯狂运沙,8个月共免费通行高速2361次,偷逃过路费368万元。时建锋被以诈骗罪判处无期徒刑,并处罚金200万元。2011年1月10日,便是一审结果生效之日。

  有关该案的第一篇报道,出现在1月11日。当天,平顶山媒体根据判决书发表了常规的新闻报道,省内其他媒体迅速跟进。很快,“368万元天价高速过路费”和“无期徒刑”组合在一起,前者引起的强烈共鸣和后者引发的同情、质疑,在网络上持续发酵,影响力迅速跨越平顶山、河南,成为连续多日全国媒体关注的热点。

  蜂拥而至的媒体,逐渐打开时家兄弟的心扉。1月14日上午,时建锋在鲁山看守所与央视等媒体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交谈,透露自己是替直系亲属顶罪。下午再次面对媒体时,他终于崩溃,说出是替弟弟时军锋顶罪。当晚,时军锋对媒体坦陈哥哥的无辜,称自己将自首。

  1月15日傍晚,天刚擦黑,郑州市淮河中路一家咖啡厅外,时军锋穿着翻毛厚外套现身,与律师签下委托协议,并对媒体披露了案发后曾有人向他承诺哥哥很快能被释放、自己曾向有关部门工作人员行贿等诸多内幕。谈话间,村主任时永军和派出所不断打来电话,询问其何时可回,时军锋于是匆匆赶回村。而后,便出现了本文开篇的那一幕。

  时军锋的自首,意味着此前对其兄时建锋的判决出错。次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该案4名相关责任人进行问责,将平顶山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停职、庭长免职,将主审法官调离审判岗位,对院长劝诫谈话。处罚极其严厉。

  三兄弟合住一个小院

  一波三折的案情,将时家兄弟推到公众面前。为了解他们的真实生活,记者也专程前往时家探访。

  时家所在的河南省禹州市无梁镇祁王村,与这一带其他村庄没什么差别。据村主任时永军介绍,全村2000多口人,有100多人在替人开大货车,月收入约为3000元。

  与想象中靠军用牌照做生意挣大钱的“暴发户”完全不同,时家看起来家境清贫,同村人挣钱后大多盖了新房光宗耀祖,时建锋却仍和大哥时银锋、弟弟时军锋合住在一个小院里。院门看起来很简陋,里面只有3间不大的瓦房,其中一间属于时建锋。屋里的陈设也非常简单,除了电视机、饮水机,没什么值钱东西。70岁的时母指着房檐告诉记者,时建锋本来给家里安了台空调,但被抓后,上门讨债的债主已将空调拆走。

  时母说,因为时建锋从小就老实巴交,她和老伴一直担心他将来走上社会会被人骗。“我希望他能在家种庄稼,平平安安一辈子就好。”时建锋读完小学后,也果然听了父母的话,辍学在家帮父亲干农活。时建锋的邻居时文举也向记者介绍说,此前10多年,时建锋和同村的不少人一样,靠卖鸡苗谋生,生意好时,一年能挣上万元;他还曾在火车站扛过200斤的大麻包,到城里的建筑工地当过民工,生活一直十分艰难,贫穷的家境让年过40的他至今单身。时文举说,前几年,时建锋常盼着能找机会挣大钱,把房子好好修修,能娶个媳妇。

  与时建锋的木讷相比,时军锋的脑子就灵活多了。读完小学后,他先和哥哥一样,也以贩鸡苗为生,后到温州打工。学会开车后,他开始帮旅游公司开大客车,工资加小费让他稍有积蓄。

  2006年,时军锋回到老家,贷款30余万元购买了两台货车,挂民用牌照跑起运输,却不幸遇上两次事故,最后只能折价将车卖掉,以亏本10余万收场。后来,时军锋又在平顶山开了“时风沙场”。

  挂上军车牌照

  在时建锋的一审判决书里,其堂弟时留申作为证人,证明时建锋曾经在2008年5月以他和另一个朋友的名义,在许昌市建设银行分期付款买了两辆斯太尔自卸货车。两辆车的首付是时建锋拿的。时留申回忆说,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时军锋想让时建锋帮忙跟车送货,并由时建锋出面借钱,再用时留申的身份证买车。

  “时风沙场”的沙,来自毗邻平顶山下汤收费站的沙河,因为质量较好,这条河里的沙颇受青睐。5月4日后,时家兄弟的两辆货车,便每天便往返于平顶山下汤和许昌禹州之间,从沙场往外运沙、售沙。

  开沙场的利润并不丰厚,运输便是其中最大的瓶颈。现仍在禹州经营一家沙场的董姓老板,以涉案车型为例给记者算了笔账:一车沙成本约800元,能卖2600元,毛利为1800余元,扣除燃油成本900元、两名司机工资共200元,剩700余元。但实际上,因为沿途高昂的过路费,车主根本挣不到这个数。

  在无梁镇的一个十字路口,不少司机向记者抱怨,如果不超载,他们往往得倒贴。要想获得利润,超载就成为了必然。可一旦超载,代价可能更大。

  同样以下汤到禹州为例,据河南中原高速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原高速”)的计算,按照标准,未超载载货类汽车基本费率是0.11元∕公里,超载超过30%以上部分,暂按基本费率3倍线性递增至5倍收费,超过100%以上的重量部分按基本费率5倍计算通行费,如此折算,时家兄弟的货车若上高速行驶,平均每个来回需缴纳3126元,肯定得倒贴;走省道,则需面临超限站(对超载车辆进行查处的机构)和交警罚款。司机们说,仅从下汤到无梁镇,就需经过曹庄、郏县、宝丰三个超载检测站,若因超载被扣,按相关规定,需罚款上千元甚至数万元。至于交警罚款,司机们介绍,金额一般在50至200元,最高可达500元。

  为捂紧荷包,司机们渐渐找到“应对之策”:若能找中间人疏通关系,交100元便能通行;有些地方还能买“月票”。时军锋说,几年前,在挂民用车牌运营时,为走省道,他曾买过超限站的“月票”,每站每车1500元。后来,他发现,更彻底的办法还是挂军用牌照。中原高速平顶山分公司法律顾问告诉记者,高速公路只是运营企业,没有任何权力查验车辆,碰上挂军警牌照的车,或持有绿色通道通行证的农产品车辆等,都需无条件放行。

  时军锋挂上军车牌照,显然是瞅准了其中的漏洞。2007年左右,他经人介绍,认识了自称武警干部的李金良,并通过李,认识了自称武警某支队副参谋长张某田。2008年5月重新买车后,便开始挂军用牌照跑生意。

  军用牌照是稀缺资源。据一名武警内部人士介绍,军用牌照的审批相当严格,除紧急情况外,市级武警支队只有在申请用途后,才能向省级武警总队打报告申请,数量也非常有限,且须着部队专用军绿色、持“三证一单”(士兵证、行车证、驾驶证和部队派车单)才能上路运输,因而一般很少造假。也正因此,假军用牌照背后掺杂的利益,才更令人咋舌。

  据时军锋向记者提供的一份他与张某田、李金良所签合同显示,他为了这两套军用牌照需向张、李支付前期协调费24万元,每月还需交8万元使用费,合同还约定,每月需支付下汤收费站正、副站长工资共1万元。按此计算,一年支出总计为132万元。

  有了军用牌照这个“护身符”,时军锋的运沙生意通畅了许多,时家的光景也好了不少。村主任时永军告诉记者,时家从村里的“倒数”一跃成为“暴发户”,先买入现代轿车,后换成本田雅阁,继而又换成价值47万余元的丰田霸道。2009年春节前后,时军锋还订购了10辆车,计划扩大经营,并引进投资者。

  案件的几大疑点

  事情急转直下是在2009年1月1日。那天,下汤收费站副站长李占锋对时军锋的两辆车提出举报,车随即被扣。有关举报原因,至今仍无定论。案发后,李占锋虽曾对记者确认,在李金良持证上门办理相关证明时,自己确曾接受其宴请,且李金良的一名随行人员与时军锋相貌相似。但他一再表示,自己从未看到时军锋所称的合同,不认识也没联系过时。中原高速也称,经自查,下汤收费站的正、副站长“肯定没有经济问题”,并反问:“若有问题,李占锋怎么可能站出来举报?”

  车被扣半年后,时军锋拿到一份加盖部队公章的车辆放行通知单,落款日期为2009年6月15日,行文对象是河南省治超办,内容是已对两台车进行处理,各罚1.1万元,请对方按规定放行。

  12月18日,车被扣近一年后,时建锋被拘留。法院的判决中称,村民及司机指称,车牌为时建锋所购,且他曾带司机去照相办部队通行证。

  2010年12月,时建锋被一审判处无期徒刑,并处罚金200万元。

  2011年1月14日,就在一审判决生效后第四天,平顶山中级人民法院召开新闻发布会,称因时建锋在审讯过程中新供称有共同犯罪嫌疑人,原判事实出现新的证据,可能发生变化,决定对该案依法组成合议庭,进行再审。

  17日,平顶山检察院宣布对案件撤诉,并退回鲁山县公安局补充侦查。次日,平顶山检察院向媒体表示,此案在侦查和审查阶段就存在3个问题:

  一、对案件中曾经出现的名叫“李金良”的人的身份没有查清,这个人曾经以军官身份向郑石高速公路下汤收费站出示了军营建设需要运送沙石请求协助的系列文件。但据记者了解,即便鲁山县检察院和平顶山检察院两次退查,要求查清李金良在案件中的关系,呈报审查起诉的材料中仍无此人。事后,部队方面出文称,经查,无李金良其人,公安机关也未对这名自称武警的李金良进行追查。

  二、关于368万余元高速公路通行费的数额,未分门别类计算清楚,给公众造成了误导。检方发言人武方晓说,检察机关应将368万余元中的正常通行费用和带有惩罚性的费用分别列出来。据记者了解,平顶山中级人民法院新闻发言人曾在发布会上解释:“368.211万元,是以平顶山市检察院提交,并经庭审举证、质证,公诉机关和被告人双方均无异议的相关证据来认定的”。

  三、当时怀疑存在共同犯罪,但没有进一步查清。

  此外,时军锋的自首供述中,又牵扯到向有关部门工作人员行贿等新的疑点。

  截至1月19日记者发稿时,这几个问题是否已有结论,有关部门尚未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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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new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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