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利比亚遭劫引安全担忧 如何应对成课题

　　中国企业走出去，如何规避风险，有效应对突发事件，已成为十分紧迫的课题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李来房、何欣荣、康新文、夏晨发自开罗、上海、突尼斯、阿尔及尔

　　“当天上午，营地的当地雇员通知我们说晚上可能有人来抢东西，下午我们就立即开会启动应急预案，营地停工，部署应对措施。保护工地的警察也因害怕不敌暴徒当天下午就跑了。”回忆起2月18日晚上发生的一幕，宗成月至今仍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他是中国水电在利比亚贝达斯蒂哈姆瑞小镇建筑项目的营地项目经理，那天晚6点半，七八个暴徒开着轿车和面包车来到宗成月和200多名工友的营地，宗成月组织员工向他们扔石块并拿棍棒威胁还击，暴徒见人多很快逃跑。半小时后，更多的暴徒来到营地，这次他们手持枪支，先是朝天鸣枪，然后直接向营地试图抵御的工人射击，导致3名工人腿部和腹部被暴徒的铁砂子弹击中受伤，多人受轻伤。

　　类似的一幕，在利比亚局势发生动荡期间，在多家中资公司的营地上演。

　　利比亚：27个工地营地遭袭

　　2011年初以来，中东国家突尼斯和埃及两国的总统先后因反政府抗议活动而下台，并迅速引发蝴蝶效应，利比亚、巴林、约旦和伊拉克等多个国家出现类似抗议活动。

　　抗议导致的动荡，波及了当地的中资公司。从利比亚主要城市班加西经埃及撤离回国的中建八局工人王端明的经历比宗成月要好很多，但也足够“惊魂”：2月20日中午，4名持刀的当地人冲入1号营地靠近路边的办公地点，并比划索要院子汽车钥匙，但营地10人组成的巡逻队拿着棍棒很快将他们赶跑。当晚，又有一批当地人乘坐20多辆汽车停到营地关闭的大门外，他们持冲锋枪朝天鸣枪，工人们见机迅速全部撤离到生活区。几分钟后，这些试图抢劫的人员离开工地。

　　王端明介绍，随后从班加西撤离到埃及的路上，班加西地区随处可见持枪的当地人。

　　如今，央企员工已经大部分撤离利比亚，但是中资公司的损失尚不知道。相关人士透露，由于最为紧迫的工作是救人，财物损失还在统计中，目前没有确切的数据对外公布。但商务部已经确认，仅在利比亚，截至23日，有27个中资企业的工地、营地遭到袭击抢劫。在利中国企业遭遇大量直接经济损失，包括被抢、砸和烧毁的车辆、施工机具、材料、办公设备及现金等。

　　目前，人员及财产的损失已经超过预期。从央企反馈的情况看，大家在撤离前都采取了一系列财产保全措施。比如，将设备封存。对于一些重要票据和技术文件进行拷贝、拍照或录像，为日后索赔保留证据。有的企业还与当地管理委员会签订了营地、设备和材料物资移交协议，最大限度保全资产。

　　损失尚待观察

　　实际上，中资公司的损失不仅如此。在利比亚从事民房建设的一大型中资企业人士告诉本报记者，他们在利比亚多个项目已经接近竣工，如果工程款得不到索赔，公司在利比亚的项目损失将达3个亿以上。

　　根据国资委的统计，目前在利比亚的中国央企共有13家，绝大多数为基建类企业，包括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中国交通建设集团、葛洲坝集团、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中国冶金科工集团等。此外，还有一些民营施工企业，如北京宏福、宁波华丰等。除去这些基建公司外，中国在利比亚还有一些投资项目。商务部的数据显示，目前中国在利开展投资合作的企业共75家，项目50个，人员36000余人。这其中包括中国石油、华为公司这样的行业巨擘。

　　3月1日，中国铁建披露了在利比亚的合同情况。公司表示，在利比亚共有3个工程承包项目，合同金额42.37亿美元（合人民币278亿元），目前已完成金额6.86亿美元，未完成合同额35.51亿美元。而中国建筑2月28日晚间披露的报告显示，公司在利比亚主要承建住宅项目，累计合同额约176亿元，已完成合同量近半。

　　按惯例，央企在海外开展工程建设，外方会支付一部分预付款。但项目会不会产生损失，还要视工程进度而定。目前来看，中国公司都有一定的风险控制措施，如中国建筑就表示，目前利比亚项目并未产生经营层面的亏损，只是人员撤离发生了一定费用。

　　中金公司研究员吴慧敏指出，中资公司的前期项目均处于合理施工阶段，且大部分合同是跟当地政府签订的。从目前情况看，这些项目存在提前中止或延迟建设的可能，应该不会产生后续大量亏损。

　　其他几国损失小

　　相比之下，在埃及、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的中资企业尽管因当地发生的动乱受到一些影响，但公司直接损失并不大。

　　在埃及，开罗的大部分中资企业自1月29日埃及抗议活动升级之后全面停工，埃及工人或回家或加入游行示威活动，中方人员基本上留守各自住处。埃及开罗、亚历山大和苏伊士等在抗议活动期间发生了打砸抢烧行为，但没有针对外国公司企业，因此在埃及中资企业人员财产安全。

　　在突中资企业则全部制定了应急预案或采取了防范措施。华为公司是在突尼斯最大的中资企业，在突尼斯的业务开展的也比较好。据公司副总经理葛占稳介绍，动乱期间，公司员工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没有受到威胁，但为安全起见，公司还是安排家属和部分临时员工回国。

　　中国石油公司和中油长城钻探公司的合作对象均为突尼斯国有企业。据中国石油公司突尼斯分公司总经理杨春林介绍，公司的员工全部在首都，因此人身安全没有受到威胁，公司的业务也基本没受影响。

　　长城公司的总经理王明星告诉记者，在形势最紧张的那两天，因合作方的生产资料供应中断，公司的钻探业务受到了一些影响。在这次动乱中，中水对外公司因承包的水坝工程基本都在落后和偏远地区，所以施工物资和中方员工的个人财物在动乱期间遭到抢劫。但公司经理袁朝芳认为，这些抢劫主要是因为当地百姓太穷了，“绝对不是针对中国企业的”。

　　而阿尔及利亚的大规模骚乱时间较短，很快恢复了正常，虽然殃及部分中资企业和人员，但并不严重。

　　生产恢复 元气未复

　　近期，随着埃及局势平稳，中资企业也逐步恢复生产，但短期内难以达到抗议活动之前的水平。

　　埃及华人联谊理事会副会长吴先青3月2日告诉记者，他的服装厂已经恢复生产，但市场销售不好，工人也不能全部正常上班，生产力不如以前。目前本是服装销售的好季节，他的工厂停工20多天，按照正常销售的话，工厂损失达200万至300万元。

　　开罗的中资工厂大部分陆续复工，但都和吴先青的工厂状态类似。同时，去年底回家过春节的一些华商至今没有返回埃及，一方面可能是航班问题，目前开罗到中国直飞航班仍然停航，另一方面这些华商对埃及局势心存担忧，持观望态度。比如，年前从事大理石生意的华商达400多人，目前仅有100多人所经营的工厂恢复生产，其余公司基本仍出于只有几个人留守的状态。

　　国内准备到埃及投资的商人也因为埃及的动乱事件变得更加谨慎。吴先青说，他最近接到多个从国内打过来的电话，询问埃及局势，投资是否安全等。一些原来定好的投资计划因为担心局势不稳带来不良后果而放缓下来。

　　位于埃及泰达园区的埃及中纺无纺布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韩瑞华告诉本报记者，目前园区内的企业大部分已经恢复生产，几家企业的老板回国后仍没有回来，但也有两家国内的投资商到园区了解情况，表示出投资意向。

　　目前，突尼斯华为公司、长城公司等已恢复正常运转，当地雇员也全部回到公司上班，但由于突尼斯电信行业基本被前总统家族所垄断，因此短期内业务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阿尔及利亚的中资公司业务也步入正常运转。由于利比亚局势发展仍不明朗，中资公司何时能返回恢复项目建设取决于何时恢复稳定。

　　规避风险成新课题

　　最近几年，中国和阿拉伯国家的经贸往来日益密切，过去3年，中阿经贸总额都超过千亿美元。中国海尔集团在约旦、突尼斯、叙利亚等国分别投资设立家电厂，华为、中兴也参加了多个阿拉伯国家的通信建设，中东还是中国“汽车”驶向海外的重要市场，奇瑞汽车公司已经在伊朗、埃及、约旦等国建立汽车组装生产基地，并开始在中东国家上市。双方在石油和天然气领域的合作也日益密切，中国参与了很多中东国家的石油天然气合作项目。

　　由于目前动乱仍在阿拉伯国家蔓延，中国在中东的投资合作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对中国企业在整个中东地区的利益影响难以评估。短期利益受到影响是必然的，但长期来看，挑战中也孕育着未来更大的机会。像韩瑞华就乐观看待埃及未来的投资环境。他认为，这次埃及动乱同时带来一个机会，就是埃及当局有望出台新的刺激经济政策，吸引外资，原有的官僚腐败会得到治理，投资创业环境有望改善。

　　埃及《华夫脱报》总编辑阿德尔·萨布里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国家间经济贸易和投资合作的主体仍是各国的人民，因此，不论总统或者政权是否更换，埃及等阿拉伯国家与中国扩大合作的大趋势不会改变，只是目前阿拉伯国家的政局动荡会短期内影响合作发展的速度而已。

　　不过这次事件也提醒我们，中国企业走出去，如何规避风险，有效应对突发事件，成为十分紧迫的课题。分析人士建议，应加强安全风险评估，建立安全成本核算制度，做到境外安全管理和业务发展同步规划和实施。在一些安全风险较大的地区开展业务，请国际上专业安全咨询机构提供评估和专业咨询服务，同时，应建立应急预案，建立应对境外安全、突发事件的预警和应急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