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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善生态协会秘书长刘小钢:慈善不仅是爱心

来源:南风窗
2011年05月25日18:00

  文|本刊记者 | 毛凌云 发自广州

  慈善和商人,一个充满怜悯,一个充斥狡黠,但亦如双生花,慈善这个特殊的世界里,炫目的身影依旧是富豪。但在中国,做慈善从来不易,乐善好施已是中国传统社会对一个商人的至高褒奖,富有而忙碌的企业家们四处散财无暇他顾,不一定能换来善意的回报。而不知如何运作并不庞大的机构、在NGO的纷繁事务前手足无措,更是当下中国慈善界面临的共同问题。

  自上世纪80年代“下海”潮以来,第一代的企业家如今从商界“退潮”,20多年来积累的财富,如何处理?他们中的不少人,开始热衷于慈善,然而他们准备好了吗?

  刘小钢,是一个在富豪排行榜上找不到的名字。她也不认为自己是富豪,“我只是做了20年生意,赚了点钱,而现在想为社会做点什么。”

  刘现在是广州千禾基金会理事长、阿拉善生态协会秘书长,在她看来,慈善必须超越“救助”、“同情”的层面,知识储备比爱心更为重要。这是她在47岁“高龄”负笈哈佛两年的最大收获。而在和中国NGO共事的过程中,刘小钢对中国的理解越来越深厚,从强烈的精英意识到重视草根的力量,重视公民社会的力量,5年来,刘小钢的慈善观经历了一个巨大的转变。

  从商业到慈善

  投身慈善的灵感来源于刘小钢加入的“狮子会”。2002年,广东狮子会刚刚成立,作为企业家的刘小钢成为其中一员,国际狮子会是声名日隆的百年慈善组织,以卓有成效的“扫盲行动”享誉国际。但在中国,刚刚成立的广东狮子会存在着“官办”的困惑,会员的自发积极性不足。即便如此,刘小钢还是感受到了慈善的力量,“2003年,我开始有些厌倦做商人的日子,一个人跑到英国,沉淀之后我问自己,哪段人生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她遁隐英伦3个月,找到了一个令她感觉幸福的事业——慈善。

  “在中国,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慈善,大家都在试,我更不知道从何下手,但我明白从志愿者到职业化这条路行来不易,不能单凭一腔热血。”

  2004年,47岁的刘小钢关掉了经营多年的房地产公司,开始申请美国学校。

  关掉公司的决定,起初她并没有告诉自己的独生儿子。

  儿子林彬高中就被送去美国念书,2008年毕业后回国,在广州开了家音乐学校,从事爵士鼓的教育工作,对母亲的资产和事业从不过问。

  “我从小就不知道她有多少钱,对此也没兴趣。”林彬觉得那是她母亲赚的钱,如何处置由她自己决定,“我不知道这些年,为了做慈善她花过多少钱,但这和我没多大关系,钱是她赚的,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只要她觉得快乐就行,但我希望她不要那么忙。”

  刘小钢曾担心儿子对关掉公司的决定有想法,但她不知道,儿子担心的不是财产的问题,而是她的学业。“我知道她要申请哈佛的非营利机构管理专业,语言和准备研究论文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但她没有任何相关工作经验,完全不知道公益领域是怎么回事,即便申请到了,学习起来也很困难,和她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但出乎林彬的预料,刘小钢最终还是拿到了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攻读“非营利机构管理”的硕士学位。“我的托福成绩并不算太优秀,可能他们看中的是我20年的从商经历及转行做公益的决心并愿意回到祖国付诸实践的愿景。”刘小钢说。

  在哈佛,刘小钢发现念这个学科的中国人还真不多。“我当年选了很多关于公共管理的课程,但上课的时候总是很孤单,因为上课的全是白人,连亚洲人都很少见。”

  刘小钢认为自己是个比较较真的人。儿子林彬不太愿意对他的母亲做评判,觉得一切都很正常,但林彬的妻子对此印象深刻。“她很喜欢与我们分享,有时候看书累了也会打电话给我抱怨一下,当她论文拿到‘A’的时候她会告诉我们,她因此感到了快乐。”

  王石如今也在哈佛游学,刘小钢认为他回国之后也一定会做些什么。有一次,刘小钢去美国出差,本打算约王石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玩,但王石说要忙着上课,没空。已经拿到学位的刘小钢不忘幽他一默:“你又不用拿学位,干嘛这么认真?”

  理解两个中国

  2006年,拿到哈佛硕士学位的刘小钢开始思考回国后的工作,“从1983年经商开始,我就从未给别人打过工,我不知道如何在一个制度化的机构中做雇员,这是我的一个最大短板。”最终,她接受了中大朱健刚教授的建议,“我感觉中大公民与社会研究中心这个平台很有趣,既有学理的指引也可以进行各种大胆的实验。”

  2006年1月14日下午,中国NGO年会在中山大学召开,也是刘小钢回国的第一天。“一下飞机我就赶到了会场,在那儿乱发言,提了一堆臭主意,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在中国根本行不通。”

  “中国的NGO环境对我而言太陌生了,虽然我在美国学了NGO管理,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此半年中,我完全找不到北。”

  那段时间,刘小钢在中大公民与社会研究中心做研究员,接触到很多底层的NGO组织,“有些机构就只有两三个人,更谈不上管理,都是一些无助的工人农民。我能做的就是帮他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找不到和他们沟通的方式,“我觉得我说的,他们一点都听不懂”。

  “在美国学习的时候,我曾经在日立基金会实习,一开理事会,参加的全是政府高官和大企业家,运作规范,一下子把我给震住了,当时我就想,好好学习一下人家的治理模式,把它用到中国去。”

  但在中国,刘小钢很难找到这样的平台。

  “刚从美国回来的刘小钢曾寄望于富人慈善、精英慈善,从美国的经验来看,实力雄厚的富豪和官员对慈善有推动性的作用。”与刘小钢共事6年的朱健刚说,“但她后来发现富人很难游说,他们对慈善很难尽心尽力。”

  刘小钢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更准确点说是一位“红色后代”。父亲刘田夫是老革命,曾任广东省省长。刘小钢一直住在广东省委大院里,和“高干子弟”们一同成长。

  对于自己的人生,刘小钢一直很感恩,“‘文革’时,我很幸运一直在念书;‘文革’后,我又赶上了大潮,成为第一批大学生,前半段几乎都在校园度过。”但大学毕业时,她却莫名对校园产生了恐慌,“毕业后有个留校的机会,但一想到这辈子都要呆在校园,我突然觉得很不甘心,想出去闯一闯。”

  刘小钢1981年毕业于中山大学外语系,之后进入了广东省外经贸委调研处工作。两年后辞去公职开始电子科技产品事业,在香港创建东方科技,打造中国第一代品牌电脑——“东方”,彼时,大陆近八成的电子工厂都是东方的客户。1994年回归广州,适逢房改新政下市场经济的繁华之势,成为中国房地产行业的先驱。

  她踏着精英主义步上与世隔绝的空中楼阁,良好的家世、顺利的学业、成功的商业冒险,刘小钢一直生活在另一个中国,那个只有繁荣的中国。进入NGO,尤其是草根NGO之后,她才认识了另外一个中国,一个缺乏教育、医疗资源,贫穷如影随形的中国。

  “在我真正能做到和第二个中国守望相助之时,我对中国的理解才是完整的。两个中国放在一起,我才完成了对中国的理解。”

  “虽然她刚回国的时候,和草根NGO的沟通确实存在障碍,但现在她是我们之中最善于和他们打交道的人,比我们的适应能力强多了。” 朱健刚说,在和NGO的共事过程中,刘小钢对中国的理解越来越深厚,她慢慢感受到社会各种基层力量给她的支持,这都是刘小钢在中国的新发现。

  “视觉第一·广东行动”是刘小钢回归狮子会之后大力推进的一个项目。 2008年,广东狮子会发起为期3年的“视觉第一·广东行动”,为贫困白内障患者施行免费复明手术。刘小钢带着狮子会的会员们,奔波于广东各地的乡间,动员政府、医护人员和社会力量投身慈善。

  “我从未想过做慈善、做好事也会被拒绝。”广东狮子会会员蔡力回忆,“我们到了第一个镇,小钢姐详细解释了这个项目,但镇长一口回绝,表示对此事毫无兴趣。”据蔡力回忆,刘小钢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吃惊,反而邀请这位镇长参与他们的活动。

  据刘小钢的同伴们回忆,在与基层中国的接触中,她平和亲切而善用资源,特别善于协调政府和NGO之间的关系。

  陈光标“不可爱了”

  2011年5月,刘小钢接受了王石的邀请,加盟北京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担任协会秘书长。“这是一份真正意义上的专职工作,我是领薪水的。”

  刘小钢一开始并没有多大信心接任这份工作,多次拒绝王石的邀约。“我经常开玩笑说,拒绝了99次,最后一次没坚持住。”而她最终接受这份工作的理由,还是学习,“就当作学习吧”。

  她如此描述新工作,“上班的第一天,真是什么都不懂,他们拿着各种文件来找我,但我对生态一无所知,没办法给他们意见。我只能说,你们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给你们争取最大的支持。”

  “在现有的体系中,大家都有一种无力感,草根公益组织得不到官方的认可,争取不到合法的地位,而有钱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刘小钢认为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游说、沟通,为专业NGO组织争取最大化的社会资源。

  “我希望能为阿拉善建立一个基本的框架,然后在北京找到一些能力更强的人、更专业的人。最终,我还是会回到中大。”

  刘小钢毫不讳言,她曾经也是陈光标的“粉丝”。她说那个时候,很想和陈光标好好聊一下,“不论动机如何,他毕竟是拿出了真金白银,但我觉得他特傻,我想和他分享,这样做是没有效果的,是在浪费金钱,应该更有效运用他的资源,才能真正帮助社会。”

  刘小钢对陈光标似乎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感。她说,当初,在电视上看到陈光标说曾因为做慈善从睡梦中笑醒,滚到地上的时候,觉得陈光标很傻、很可爱,“我觉得他不知道怎么做得更好,不懂慈善,我很想去帮助他。”

  随着新闻媒体对陈光标调查的不断曝光,刘小钢发现她对陈光标的理解错了。“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他把钱捐出来不是为了做慈善,只是为了宣传自己,他关心的是自己是否世界首善。虽然他还在不断地捐钱,但这些钱他是花在自己身上了,并不会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我一下就觉得他不可爱了,不再是他的粉丝了。”

  慈善是爱人类。刘小钢多次向记者解释她理解的慈善,她认为每个人做慈善都应该有个梦想,虽然她不是一个经常有梦想的人,但对慈善她怀有一个美好的愿望。“我希望这个世界更好,建立好的制度是其中的一个路径,制度是改变社会的根本办法,这是支撑我做下去的信念。”

  当年的生意伙伴、一位有名的“文学商人”,曾多次提醒刘小钢,“别以为你是一个富豪,其实我们就是个中产阶级。”这个善意的提醒影响了刘小钢做慈善的方式,“重要的是专业性,和你投入的精力,钱并不重要”。因此,她并没有将所有的资产投入慈善,但会捐出名下物业公司每年的盈利。她将公司的股份分给了员工,“这样公司能运作得更好,我保留点股份,每年分点花红,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金钱做慈善,多好!”

  对于这一点,儿子林彬并不在意。“我不需要钱,如果需要我可以自己去赚。”关于“你没埋怨过母亲没有把公司留给你”的问题,他很不屑,“我外公曾对母亲说过,如果你要做生意,就别在南中国出现。她是自己做起来的,我自己也能做起来,我们家就是这样的。”

  朱健刚则表示,他希望越来越多的企业家投身专业慈善事业,“慈善如何改变世界,如何改变资本主义?企业家在社会变革中充当了一个重要力量,不仅仅是捐钱,而是做专业的慈善,盖茨、巴菲特代表了一股社会潮流,中国也需要这样的企业家。”

  “刘小钢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专业慈善家,她具备学识、有行动能力。企业家放弃商业梦想,以慈善为事业,以慈善为职业,刘小钢比盖茨更早迈出这一步。”朱建刚说。

(责任编辑:杜伟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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