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与)“这几天网上炒得那么热（指三亚宰客事件），对三亚的从业者却很难说有什么影响。”说这话的人叫邬敬民。
在刚刚过去的春节旺季，在三亚当导游的邬敬民只接到零星的散客，在海南这个庞大的旅游市场上，实在没有太重的分量。然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却不容业内小觑：他曾写书、上央视，揭露旅游行业的黑幕，被人称为“揭黑导游”。
现在，他又致力于价格更加透明的旅游团，无异于扯掉某些人的遮羞布，招来导游圈内种种非议和排挤。
“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我不感到意外。”去年，邬敬民从深圳转战海南，推出以“尊严之旅”为概念的旅游产品，让价格相对透明。他希望以自己的坚持，让黑幕无处遁形。
但至少目前，他的处境并不好。
六七百元的鱼，行家买只需38元
42岁的邬敬民，在旅游行业已浸淫十几年。最初几年，他干导游顺风顺水，却突然主动改变了自己的轨迹——2005年，他出版《叫我如何不宰你——一个导游的自白》，继而接受央视《面对面》的专访，对旅游行业的内幕无所不言，在当年引起震动。
然而，他的努力却没有达成理想的目标。2011年夏天，邬敬民从深圳来到三亚，所闻所见，那些黑幕，“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几天网上炒得那么热，对三亚的从业者却很难说有什么影响。”春节假期结束，对有些人来说，正是忙着数钱的时候，赚得盆满钵满。“大家麻木了，有什么稀奇的？”
三亚官方在忙着求证据。邬敬民的态度和很多网友一样，“这绝对不是个例。单是我知道的，去年在一个饭店，19个人吃了三万多。”
邬敬民说，三亚的大部分中低档海鲜餐厅，价格水分极大。“鱼一捞出来就摔死的情况，不是特别普遍，但是绝对存在。那些六七百元一斤的石斑鱼，我自己去市场买，平时可能就38元，春节贵点，50元。”
价格高是一方面，以次充好的现象也时有发生。“最主要的是活的换死的，反正后厨你是看不到的。”邬敬民说。
在各种点评网站上，批评三亚海鲜饭店价格高得离谱的网友比比皆是。“如果核算成本加上合理的利润，中档饭店人均消费100块左右是正常的。”邬敬民说。
128元的门票，底价只有10元
以邬敬民的观察，三亚旅游的问题，绝非仅是餐饮的问题，“有太多人都可以拿到回扣。”
今年春节，三亚将部分公交车改为旅游包车；也是在这个春节，众多游行者反映在三亚打车难。“以往打车也不容易，因为很多人都想着怎么从游客身上赚一笔。高昂的饭费，不知道还要分给谁一部分。”
在三亚街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导游”。
“比如你包一辆出租车，价格很便宜，大概只有100元。”邬敬民说，“你说要去哪家饭店吃饭，司机会说那儿不好，会劝你去他说的一家，然后他就可以从饭店拿到回扣。”
以友谊路一家饭店为例，“如果是以每人180元的标准包桌，那么饭店实际只收60到70元，其余就是回扣了。”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有饭店想将价格定得更公道一些，也不现实。“因为要把回扣挣出来，价格就下不去。不给回扣，导游、司机就不会给你拉客人，生意就维持不下去。”
回扣，是谈论三亚旅游避不开的字眼。去年，一位出租车司机的“奇遇”在圈子里传开——他拉的客人在商店购买了110万余元的水晶。“回扣是77万。他开多少年出租才挣得出这77万？”
在三亚旅游圈，几乎每个从业者对能从每个景点、旅社和饭店拿到多少回扣门儿清，其中价格的空间，足以让外人咋舌。“比如新开发的一个景点，政府定价是每人128元，底价你知道是多少？10块钱！卖给游客80块，自己能挣多少？”邬敬民说。
有些景点，甚至开辟了“出租车会员专用通道”，办理所谓“积分卡”和“会员卡”，方便出租车拿到底价票。“这么低的票价，景点也不傻，只要有游客，他们总是有办法赚到钱。”邬敬民说。
为“填坑”，不玩儿命宰才怪
“景点赚钱的办法就是一些附加项目，诱惑或逼着你花钱，更多的是购物。”邬敬民说，从导游的角度来说，他最有发言权，“五天四晚，团价在1000元以下都不够成本，有的甚至零团费，不让你花钱怎么行？”
在海南，行业内有句黑话叫“填坑”。“‘一米坑’就是每个游客导游要赔100元，也就是说他必须想办法挣出100元才保本。”邬敬民说，“现在甚至有很多‘十米坑’，导游压力大，不玩儿命宰你才怪。”
不管旅行社、景点还是饭店，招徕客源是首要任务，然后再各施其能让游客掏腰包，于是，其中也便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
“眼里只有钱，就会带着太多的伪善。”邬敬民说，“游客可能觉得，导游都很客气，嘴甜，一见面就拉家常，甚至讲些荤段子拉近距离，服务也很到位。可对有些导游来说，这都是铺垫，真正到了宰游客的时候，那真是往死里整。”
按照邬敬民的意思，市场潜规则已经形成，导游也身不由己。
有尊严地旅游，有尊严地生活
身不由己的还有邬敬民自己。2011年8月15日，邬敬民来到三亚，准备干出一番事业。“说实话，我也要拿回扣，只是要低很多，正常的那些收入，很难维持生存。”
有时，邬敬民会将380元的饭费，事后退给游客200元，自己赚几十元。他希望将旅游的价格更加透明化，他给自己退出的项目取名“尊严之旅”，意在不使游客犹如砧板上的肉。只不过，透明的代价是，他的团费要明显高于其他旅行社。而对于游客来说，低团费才能吸引更多的人。
邬敬民的另类招来导游圈内种种非议和排挤。两个月前，有人在网上发帖称，邬敬民是“披着羊皮的狼”。“他说我推荐的饭店不好，只是因为他上网查了评价，觉得价格贵。”邬敬民当时对这位网友称，可以跟店主打招呼，拿到7折的价格，“这样价格就差不多了啊。”
可是网友不理解，帖子最终演变成为对邬敬民的人身攻击。“他还没有消费呢。”邬敬民笑着说，“也许他的愤怒，本身就是源于对整个行业的不信任。”
最终让邬敬民感到郁闷的是，跟帖当中有他的同行，也在攻击他。其实，自从去年8月到三亚，邬敬民的实力不强，宣传力度也不大，生意难言理想。“对他们的冲击，可能更多是心理上的。”邬敬民认为，他的坚持，“让有些人一开始就感到害怕。”
资源好，市场大，在海南的每个旅游业从业者都能赚到钱。“眼前的钱来得容易，可你看看有多少回头客。”邬敬民说，“有太多人，根本就没有品牌的意识，捞一笔是一笔。”
长此以往，邬敬民对未来感到悲观。“不是没有办法。管理者和从业者，把眼光看得远一些，可持续发展，现在少赚一些，规矩一些，以后就能多赚一些。”
对于游客，这是一种尊重。邬敬民说，大家要生活得有尊严，而旅游是生活的一部分。
文/本报记者乔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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