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良:监管部门“养鱼执法”乃是食品危机病根

食品安全备受关注 CFP供图

　　羊城晚报特派北京记者 薛江华 张演钦 曾颂 夏杨 实习生 李永霞

　　全国政协委员黄少良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掌门人，2009年10月，他在进行了一系列调研后递交一份近万字的提案，提出无缝隙管理体制，并建议设立国务院“食安委”（食品安全管理委员会）。这个建议在四个月后被写入了食品安全法。然而，如今他似乎对自己参与“催生”的“食安委”并不“感冒”。

　　4日，在京参加全国两会的黄少良接受羊城晚报专访，他还特意把调研团队中另两位主要成员也邀请到了采访现场。

　　“养鱼执法”是食品危机的病根

　　羊城晚报：现在食品安全法也出台了，“食安委”也有了，为何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还那么严重？

　　黄少良：食品安全法公布实施近一年，监管机构相互推诿现象更为严重。我们在某市调查 “黑饭盒”事件，市工商部门说只查处无照经营，应归质监部门管；质监部门说按相关法规，质监只对企业单位执法，建议向卫生部门举报；卫生部门表示，他们只负责监管饭店卫生状况，建议向食品药品监督局反映；食品药品监督局回答说，黑窝点区级卫生部门就能处理，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监管部门始终在扮演“马后炮”角色。所有食品问题都是媒体先曝光，相关部门才开始查处。“养鱼执法”是食品危机的病根。一位监管部门的工作人员透露：“发现造假也不能罚死，否则以后我还找谁收钱去？”

　　监管部门搞创收，成了问题食品企业的庇护伞。据山东某县质监局一位食品审查员透露：各种收费和罚款当中，省、市局都扣一部分，剩下80%归自己支配，他们的办公经费和人员工资，都要靠上级返还的收费和罚款来解决。“人家给了钱，你能不‘放一马’？”

　　羊城晚报：这里面是否也有地方保护主义思想在作祟？

　　黄少良：我们在调查中确实发现有地方保护主义干预执法的问题。监管部门失职、渎职受不到应有惩处。一位地方质监部门负责人介绍说，一些地方税收大户发生问题受处罚，地方领导就出面找我们谈话：（处罚会）影响地方财政、影响出口、损害政府形象等等。同时，据媒体曝光的案例初步统计，95%以上的地方发生重大食品安全事故后，受处罚的是企业，而负责一方食品安全监管部门的失职、渎职却少被追究。一些法学专家指出，这种状况的结果，只能导致监管者与被监管者形成利益合谋，进而实现双方利益最大化，最终受伤害的只能是市场经济秩序和消费者利益。

　　“五龙治水”变为“九龙治水”

　　羊城晚报：当初您的一份提案催生了“食安委”，可现在看来，这个机构好像有点不太给力，您怎么看？

　　黄少良：食品安全管理委员会只是协调机构，无责、无权，形同虚设。食品安全法公布后，各地也相继成立了“食安委”。食品安全法实施前是五个部门管理食品安全，称“五龙治水”，实施后是九个部门管，变成了“九龙治水”。而且，由于“食安委”只是议事协调机构，无责无权，其结果是推诿、扯皮现象更为严重，消费者找不到管事的“衙门”。甚至有群众生气地说：这样的委员会是地道的“诿圆会”。

　　但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成立“食安委”的初衷是好的，关键是它的前路很不顺，不顺的原因在于无论是省还是市，“食安委”这个机构到底放在哪个部门？又该属于哪个部门领导？是直属还是挂靠？这些都是问题所在。

　　有牌没有班子，有了班子没有职权，在实际操作中又同样存在职责不清的问题。这与主管领导和地方领导的意识以及组织架构、人员到位问题和执法权力等都不配套，所以到下面以后，“食安委”是“软”的，没有达到中央想要取得的效果，也没有达到我们当初提案所希望的那么有效、有力。

　　提高食品违法犯罪的“成本”

　　羊城晚报：您认为要从根本上扭转中国食品安全乱局的破解之道在哪里？

　　黄少良：急需重新修订、完善食品安全法。2009年公布实施的食品安全法，经过两年多实践检验已出现明显滞后和不完善的地方，如分段管理的责任有待明确；对消费者购买问题产品应按1：10的比例赔偿；食品安全标准化问题，食品安全管理委员会的权力、职能等都必须重新界定。

　　羊城晚报：也有很多专家认为，食品安全违法犯罪的成本不高？

　　黄少良：我认为有必要修改刑法。“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只有法律站稳了脚，道德才不至于在利益面前无限后退。法学专家们普遍建议“治乱世当用重典”，首先，在刑事立法上，应适当加大食品安全犯罪的处罚力度，规定更多的食品安全犯罪行为可以判处死刑，增加违法责任人的刑期。

　　其次，企业生产危害健康的产品，作为单位犯罪行为应当作出重罚，只对企业违法所得金额采取处罚显然太轻。

　　第三，为有效防止企业被查处后卷土重来，对企业相关负责人，一旦有这种行为就要处以较高刑罚，“提高起点刑和最高刑”，否则将失去法律的威慑力。

　　第四，对食品监管部门和人员失职、渎职造成重大社会影响的，同样应受到法律的追究和惩处。

　　羊城晚报：对于食品安全管理委员会，您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黄少良：建立全国统一垂直管理的食品安全管理委员会。这应是一个常设的、有执法权力、有权威的、国家经费支持的职能机构，彻底改变目前各地“食安委”如同虚设的状况。学习、借鉴其他国家先进经验，把食品安全监管的职权由目前的九个部门集中到“食安委”。同时像金融、税务系统一样建立全国统一垂直管理机构，执行一个标准、一个号令，有效杜绝地方保护主义，扼制各地监管部门搞创收。同时，聘请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律师、群众、媒体组成的庞大的食品安全义务监督队伍，编织起食品安全的“天罗地网”，让中华大地食品安全不再是神话。

　　薛江华、张演钦、曾颂、夏杨、李永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