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13岁少年从自家楼上跳下 校方否认体罚学生

林伟就读的学校

来源：中国甘肃网

　　一名年仅13岁的孩子，小学还没毕业，却在第一缕阳光尚未洒向大地的黎明时分，纵身从自家楼上跳下受了重伤。是什么缘故，给了这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直面死亡的“勇气”？

　　清晨发生意外事件

　　陈凤琴的心“稍微宽了一些”，因为医生告诉她，说儿子林伟可以开始慢慢灌流食了。

　　这是3月15日——林伟住院整整一周的清晨。过去的一周里，几乎没离开过病房的陈凤琴和丈夫林大华的心，一直被儿子的伤情揪成一团。

　　“刚送到医院的时候，孩子人事不省，脸肿得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医生说除了颅内压正常，脊椎和颈椎没发现问题外，孩子的肝、脾等脏器都有损伤、扩大的迹象，右肾检查发现了一个亮点，肺部也有充血，左腿大腿骨折，下颌裂成了4块……”15日上午，在华亭煤业集团总医院外二科的重症监护室，陈凤琴告诉记者。

　　病房里，只有13岁的林伟躺在病床上，下颌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体上接满了各种不同的医疗仪器，左腿还在做着牵引。陈凤琴和丈夫等人正在试图给他灌注流食。林伟完全无法回应这一切，尽管他能偶尔努力微睁几下眼睛。

　　“他说不了话，当我们说有同学想来看他，他也只会轻轻地摇头。”陈凤琴说，“儿子刚送到医院抢救时，人是昏迷的，我当时吓坏了，还好，入院两天后孩子睁开了眼睛。”

　　虽然，儿子的病情依然很严重，但听到医生说病情稍微稳定后，陈凤琴的心情也略微好了一点。她告诉记者，若非如此，一说起这些情况，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不愿意回忆那天早上发生的一切。

　　那是3月9日清晨6时许，刚刚下夜班的陈凤琴回到家，丈夫还在睡觉，在华亭县皇甫学校读书的儿子，正在起床穿衣服。“我一进门就催他快点，吃完早点去上学。”陈凤琴称，孩子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然后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吃早点，怕儿子不好好吃，她还特意坐在桌边看着孩子。看见这些，林伟催着她赶紧去睡觉，还到窗前帮她关了床头灯和卧室门。“之后，家里的防盗门好像隐隐约约响了一声，我以为他上学去了，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7时刚过，陈凤琴被一阵单元楼防盗门的门铃声吵醒了。“赶快下来，你们家的娃娃从楼上跳下来了。”通过可视电话，陈凤琴看到敲门的是辖区派出所民警，她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话，肯定地回答说那不是她的儿子，孩子已经上学去了。民警一再强调：“是从你家小卧室的窗户上下来的！”

　　林大华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家里的小卧室查看，一推开门，房间的窗户是敞开的，垂下的窗帘也有一半飘到了窗外。林大华赶忙爬到窗前——他惊呆了！

　　林大华家的小卧室窗下，是小区的草坪，草坪与楼宇之间，还有1米多的水泥台阶。“孩子就躺在水泥地上，满嘴是血，我跑下去时，他还有微弱的呼吸。”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陈凤琴惊慌万分，趴在孩子身边不住地哭喊着。

　　林大华说，心急如焚的他先抱起了孩子，但赶紧又放下，自己在医院后勤干了多年，积累了一定的急救常识：担心抱的位置不对，会导致孩子窒息。身边的民警们帮忙拨打了120电话求助，林伟被紧急送往华亭煤业集团总医院抢救。

　　“孩子伤得很重，我当时跪在地上求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吧！’”陈凤琴称。

　　“孩子入院时创伤性失血性休克，当时整个呼吸道均有分泌物，全部是血。后来渐渐恢复了意识，3月12日，林伟做了一次下颌手术。目前病情相对稳定，但情况仍比较严重。”林伟的主治医生告诉记者，林伟除了脑震荡、下颌粉碎性骨折、腹部闭合性损伤，他的双肺、肝、肾、脾等脏器都不同程度损伤，还有创伤性胰腺炎，左股骨干也开放性骨折。

　　爱好广泛成绩不俗

　　儿子意外出事，在林大华夫妇的心里，犹如晴天霹雳。“我们的家庭很和睦，孩子和我们两口子的关系也很好。”陈凤琴和丈夫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

　　林大华夫妇的手机里，保存最多的就是儿子的照片。记者看到，照片上，这个留着寸头的圆脸小家伙，冲着镜头做着不同的表情。

　　“孩子很黏我们两口子，平时睡觉都不爱一个人睡，总要缠着和爸爸妈妈睡一张床。”陈凤琴告诉记者，躺在床上，儿子总喜欢给他们讲脑筋急转弯的问题，逗爸爸妈妈玩儿，有时，喜欢玩三国系列电脑游戏的他，还会提出一些历史上的问题。

　　在林大伟夫妇的印象中，儿子喜欢看地图，爱读历史书，喜欢写作文，还喜欢画画。“从幼儿园开始，儿子就开始学画画，还得了不少奖。”跟记者讲述这些，林大华夫妇的言语中，无不透着骄傲，读书、画画之外，儿子还喜爱乒乓球、跳棋、象棋。

　　“儿子上小学后，几乎每学期都有学科的满分奖奖状拿回家，还在报纸上发表过作文。”陈凤琴说，如今，家里放着一整摞儿子的奖状。在陈凤琴家中，记者见到了这些奖状。除了来自他所在的华亭县皇甫学校的各种奖状，林伟最近一次获奖是2011年9月，他的作文《第一次带钥匙》获得了全国中小学校园文学大赛二等奖；2010年，在全国中小学生幼儿美术书法大赛中获奖；2009年10月，获甘肃省首届少儿邮票个性设计大赛平凉区儿童组优秀奖；2009年6月，获第22届“双龙杯”全国少年儿童书画大赛钻石杯奖……

　　“他的性格不算很开朗，也不算很内向。”陈凤琴说，时常，儿子放学回到家，一进门就缠着她，说些学校里开心的事儿，譬如打乒乓球赢了谁，和班里哪个同学玩得开心等等。

　　陈凤琴夫妇告诉记者，在皇甫学校六年级6班，林伟是班里的十几个“竞赛生”之一，成绩应该也算不错。从去年秋季学期开始，林伟被抽到了班里的竞赛组，学校会定期组织竞赛生考试，进行淘汰选拔，最终选出来的学生，会代表学校到外边去参加竞赛。

　　“这是为什么？”一直满面阳光的儿子，竟然会发生意外，这让陈凤琴夫妇始料不及。

　　事发一天后，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的陈凤琴夫妇，开始仔细琢磨儿子出事前的情况。

　　压力太大所致？

　　“儿子出事前一天中午，情绪就不太对。”陈凤琴回忆说，3月8日中午，放学回到家的林伟含着泪跟她说了声对不起，因为他最近的一次考试没考好。见儿子心情很沉重，她十分关切地问是不是在学校挨班主任老师打了，“孩子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说班主任惠老师让他叫家长下午去学校。

　　“我安慰了儿子几句，说考不好没关系，如果被竞赛组刷下来，还能轻松一点呢。”陈凤琴称，作为竞赛生，儿子要比其他学生早到校一小时，作业量也大一些，因为还要做竞赛题，每晚10时以前从未睡过觉。

　　8日下午，陈凤琴按时来到了学校。“儿子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惠宝强正在教室的讲台上，我跟他打招呼，他的态度十分冷漠。”陈凤琴说，得知她是林伟的妈妈，惠老师从讲桌上的一叠试卷中翻出一张，顺手甩给了她，说你看看你们家孩子考了多少。“老师说，这张试卷上的部分题目去年就考过，他讲过之后林伟为什么不背题，他简直无法说这个孩子，太懒了！”

　　按照儿子的解释，陈凤琴再次向老师进行了解释。她告诉记者，儿子写字慢，那天考试时，他想先做容易的题，然后再做较难的，结果只做到一半，考试就结束了。

　　谈话中，陈凤琴提及孩子作业多的问题。“老师说那就以后不给你的孩子布置作业了。”陈凤琴告诉记者，“老师说林伟太懒，不好好写作业，然后翻开一个本子，指着本子对我说，你看林伟的成绩上学期是第几，这学期落后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参加竞赛。”此外，老师还责备孩子有部分寒假作业未完成，开学后又两次没把周考的试卷交回来。

　　“总之，从班主任老师的态度语气能看出来，他对孩子和我们家长有成见。”陈凤琴说，成见可能开始于去年秋季学期末的一件事。

　　那大约是秋季学期第17周的事情。正在上班的林大华忽然接到儿子班主任的电话，口气很硬：“你儿子在学校出事了！”林大华称，老师说完就挂了，他赶紧通知妻子先赶到了学校。

　　“我到学校，感觉学校很平静，不像发生了意外，儿子也正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课桌前。”陈凤琴说，她推开教室门后不久，班主任惠老师就伸手一把拽住儿子胸前的衣服，从座位上把孩子提了起来，一把推到她的怀里，说“你领回去，我教不了”。然后，直接关上了教室门。

　　事后，陈凤琴询问儿子，方才得知林伟有张试卷还剩一部分题没做完。于是，她鼓励孩子从教室里取出试卷，然后陪着他在楼道里做完了题。“当时，儿子的左侧脸蛋和脖子，都有红肿，他又挨了班主任老师的打。”

　　翌日，针对此事，陈凤琴再次在学校找到了惠老师。陈凤琴说，在向惠老师致歉的同时，她谎称此前丈夫也因学习问题要打孩子，劝说惠老师不要总动手打孩子，“打孩子能打进大学吗？”陈凤琴分析说，可能正是这句话，让惠老师不太高兴。从那以后，惠老师对林伟就有了成见，检查作业，第一个检查他，提问题答不上来就打……

　　“今年年初，皇甫学校放寒假，林伟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指定假期内要返校检查两次作业，一次儿子学画画给忘了，一次因我们一家外出错过了，老师对他的意见可能更大了。我经常听孩子和他的同学说惠老师爱打学生，儿子一提到他也很害怕。”陈凤琴认为，班主任老师给孩子的压力过大，“是他把孩子逼成了这样，学校应该负责。”

　　校方否认体罚学生

　　针对陈凤琴夫妇的说法，15日下午，记者找到华亭县皇甫学校六年级6班班主任惠宝强。惠宝强告诉记者，林伟出现意外，他和其他老师都感到十分痛心。林伟在班里的学习比较好，与老师、同学的关系也比较融洽。事发前一天上午，他没有体罚过学生。当天上午，他第一节课在本班上的，当时还有两位实习老师在听课，他没有打孩子。下午，林伟的母亲和另一位学生家长来到学校，他先在教室接待，然后又到办公室，他给两位家长分别反馈了孩子的学习情况，说了学业水平测试的情况，因为这两个学生都有退步，他希望家长积极配合学校做好教育工作。另外，他还叮嘱家长要注意孩子的早餐，保证营养，确保孩子的身体健康。

　　“我从来没有打过林伟和其他学生。林伟比较优秀，平时我偶尔跟他谈一谈，我们平时对他也比较关注，上学期快结束时，也是两个家长一起来学校的，我没有打过孩子。从去年秋季学期开始，我接手教他一学期多来，只和他家长联系过两次，寒假检查作业，他父母的电话无法接通，我和数学老师两人也没有再多过问。”惠宝强一再强调，林伟成绩在班里比较突出，平时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如寒假作业，其中大部分上学期在校期间就已做完，剩余少部分才留做作业，林伟未完成，他也未过多追究。

　　“学校针对部分学有余力的学生，采取分层教学、分类推进、因材施教，选取了一部分学生，在老师有时间时进行辅导，林伟就在其中，但学校并没有‘竞赛生’的说法。这些学生的到校时间采取自愿，有些学生自愿早到校，学校会不定期地对他们进行学业水平测试。”皇甫学校校长张发贤接受采访时表示，林伟是个好学生，但现在看来，感觉这个孩子可能也比较脆弱。

　　林伟出事的当天上午10时，张发贤得知消息，立即带着分管小学部的副校长及班主任老师惠宝强一起到医院进行探望。由于林伟正在抢救，他们3人到隔壁病房内，看望了林伟的爷爷奶奶。当天下午2时30分，他们一行3人再次来到医院探望。张发贤称，当时，惠老师正好出门接电话，遇到林伟的父母，陈凤琴上来就打了惠老师一巴掌，眼镜都被打掉了。

　　“林伟的父亲也冲上来，对我拳打脚踢，还有他的一位朋友，也冲我的左耳根打了一拳。校长听见了动静，出来劝阻，我才离开了医院。”提及此事，惠宝强有些哽咽。

　　张发贤告诉记者，事发后，他马上在学校内进行了调查。林伟近期的学习成绩下滑比较严重，事发前一天，班主任惠老师把他母亲叫到了学校，据他向当时在场的老师了解，双方并未发生矛盾。

　　“调查没有发现惠老师有体罚学生的现象。在进入皇甫学校以前，惠老师在一所乡村学校工作了5年，调进皇甫学校3年来，惠老师十分珍惜这个进城工作的机会，在我教学巡视过程中，也没发现他打过学生。”张发贤说，3年间，没有教师反映惠宝强打学生，也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或家长到学校投诉他。

　　至于林伟家长反映的部分细节，张发贤表示还需进一步核实查证，但由于林伟受伤后始终无法说话，目前暂无法查证落实。

　　(文中伤者及家属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