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杀人犯6年少人探数度自杀 家人愿莫出狱

　　北京市公安局强制治疗管理处里，面色暗黄的唐为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眼睛上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在6年的强制治疗中，他因患白内障双目失明，数次自杀未遂。

　　制造了这样的血案，唐为让他的家人从此抬不起头来。她们躲避邻居，也在心里躲避着唐友这个她们曾经的亲人。

　　整整6年半，只有他的妹妹唐淑来探望过一次。

　　然而这样的结果并不能换得柴芳夫妇的谅解，对于女儿的死，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被抓

　　拒绝承认曾经杀人

　　2005年8月30日，梁夏死后第4天，房山警方抓获了杀人凶手唐为。马路边上，被强制戴上手铐、浑身酸臭的唐为瞪着眼睛冲着警察大吼，“我脚上穿的是飞机，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然而现实再一次出乎唐为的预想，最终他还是被警察扭送到了看守所。

　　在鉴定科，唐为查看左右无人，悄悄地向医生透露，自己是遭人陷害的，警察就是帮凶。然而当医生让他仔细回忆8月26日晚他离开家之前都做了什么、记不记得杀过一个人时，唐为又沉默了下来，愣了半天说，不记得杀过人，只是隐约记得“用木棍打过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然后就脚底下穿着飞机飞走了”。

　　根据北京市安康医院司法精神医学鉴定科鉴定，唐为被确诊患有慢性精神分裂症。

　　2005年8月26日晚10点多，唐为一个人走在自家附近的胡同里，突然看到了路过此处的梁夏。唐为很害怕，一个人躲在墙后面静静地看着，他告诉医生，“这个女孩和我有仇，是来杀我的。”

　　诉讼

　　死者父母6年半讨说法

　　然而唐为的解释，柴芳和梁成并不能接受。

　　梁夏去世整整6年半，唐为和他的家人没有一句道歉也没有一个解释，柴芳想不明白，“一家子节衣缩食，好不容易把女儿培养到了17岁，就这么没了？”

　　按照法律规定，检察院没有对唐为提起公诉，柴芳就对唐为提起民事诉讼。2006年8月，房山法院判决，唐为赔偿被害人梁夏的父母32万余元，不足部分由唐为的母亲吴艳承担50%的赔偿责任。

　　唐为没钱还，柴芳就去找唐为的母亲。吴艳年过八旬，每个月只有1700元的退休工资，还要带着唐为刚刚十几岁的小女儿，无力承担这笔赔偿。

　　为了最大限度地弥补唐为对柴芳的伤害，同时也保证唐为家人的基本生活，房山法院执行三庭的蔡丰利法官前往银行、唐为原单位和当事人双方家中协调，最终确定由柴芳夫妇每个月到唐为单位领取400元，同时银行每个月从老太太吴艳退休工资中扣除300元交给柴芳夫妇。

　　病重

　　因分房未果火烧厂房

　　逐渐的，唐为认为周围人都算计他，拒绝与人沟通。

　　“抓住谁打谁，厂子里的人背后都喊他武疯子。”一位原保卫科的老职工回忆，上世纪80年代末，他刚来单位的时候唐为已经出现精神病症状，1986年唐为因为要求单位分房未果，用汽油将厂房点燃；不久之后唐为便离开单位，回家治疗。

　　30多岁时，唐为娶了房山区的农村姑娘张兰，没有两年又离婚，张兰给他留了一个女儿唐子晴。

　　离婚之后，唐为带着女儿离开燕山搬到周口店与其母居住，不久便开始停止服用精神病药物，此后他病情加重，打骂母亲，并砸电视，烧被子，吓得吴艳不敢住在家里，搬到女儿家。

　　然而无论唐为怎么闹，他从来没有打过女儿。邻居们记得，唐为在的时候基本不让女儿出门，“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唐为始终没让女儿读书。”唐淑说。

　　伤害

　　16岁女儿足不出户

　　唐为杀人后，仅留下刚刚10岁的唐子晴和年近8旬的老太太。

　　一晃6年过去了，记者几经周折找到了唐为家人的住处。推开门，十余平米的小屋子，黑漆漆的，两个低矮的沙发靠着墙码着，沙发中间向下塌陷；屋子里仅有的几样家具都是老太太从外面捡回来的。

　　刚刚40多岁的唐淑挨着母亲坐在沙发上，她原是北京某工厂的工人，然而由于年轻时的一次工伤，意外摔坏了腰造成高位截瘫，只能坐在轮椅上。为了照顾母亲和小侄女，她只能每天硬撑着。

　　唐淑告诉记者，她们最怕的还是周围人精神上的折磨，“这么多年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出门买菜，都像耍猴一样，实在是过怕了。”

　　然而唐为被抓后，性情改变最大的还是他女儿唐子晴。因为没有读过书，16岁的她一直呆在家里，很少出门。

　　唐淑回忆，哥哥杀人后，小侄女变得沉默寡言，胆子也非常的小，每天出门都要紧紧地拉着她；过年放炮，别人家的孩子都成群结队地凑在外面看烟花，只有唐子晴裹着被子躲在屋子里。

　　探访

　　老宅莫名失火被毁

　　再次回到案发地点，已时隔6年半。当年的震动一时的血案也逐渐淡出了人们记忆，走遍整个村子，记者总算找到了几家老住户。一个老人回忆，“是有这么一个人，每天什么都不干还打人，这么多年没跟我们说过一句话，还到处说我们要害他。”

　　据周围邻居介绍，自从出事之后，唐为的母亲就带着孙女搬走了，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然而2009年8月的一天，唐为的老宅子突然莫名其妙地着火，一把火过后什么也没剩下。

　　按照卷宗记载，记者最终找到了唐为的老宅，卧室里滚得满地的啤酒瓶，一片碎砖乱瓦。

　　书桌上一本佐野洋撰写的《别了，可恶的人！》已经被烧去了一半，用手掸掉厚重的灰土，一句话被用黑笔做上了标注，“我决心已定。我还叮嘱自己：这主意决不能动摇。我倘若举棋不定，危机便会逼近。”

　　病发

　　认为周围都是坏人

　　据唐为的妹妹唐淑介绍，唐为在家中排行老四，还有4个兄妹。

　　在唐淑的印象里，小的时候，哥哥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胆子出奇的小，天稍微一黑就不敢出门。

　　唐为初中毕业接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房山建筑塑料厂的一名烧炉工，在那里工作了将近2年的时间，之后调到了燕山合成橡胶厂做测绘员。

　　那个时候唐为22岁，性格内向，平时休息的时候喜欢看看书，没有人发现任何异样。

　　据唐为的病历记载，唐为24岁时，突然变得敏感多疑，“认为周围都是坏人，有人偷他东西。”这时，他第一次开始出现妄想，跟周围的同事、家人吹嘘自己能出人头地当博士，并钻研开发了“长寿神草”。

　　1985年，唐为因为病情加重被家人送到安定医院诊治，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放弃

　　双目失明自尽未遂

　　2月23日，顺义区。北京市公安局强制治疗管理处。

　　执行法官蔡丰利推开大门，空荡的院子内，每隔几十米就是一道几米高的大铁门，精神病人的住宿处就设在最里面。

　　快到午饭时间，唐为坐在椅子上，眼睛上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其主治医林医生介绍，由于患有白内障，唐为已经失明2年了。他曾几次试图联系唐为的家人将他接出去治疗，最后全都不了了之。由于过度绝望，唐为数次自杀未遂，均被抢救回来，但却留下了颤抖的毛病。

　　自从被送到治疗处，整整6年半，只有唐为的妹妹唐淑前来探望过一次。唐为告诉妹妹他想见女儿，然而唐子晴最终还是没有来。

　　问及个中原因，唐为的母亲吴艳提高了嗓门，“谁爱管谁管，反正我管不着了，我们也没这个钱，千万别把他放出来。”

　　记者手记

　　希望惨案不再发生

　　近年来全国各地精神病患者逐年递增，所造成的危害程度引人关注，成为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

　　在前不久刚刚落幕的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法院院长罗殿龙再次就此问题提出建议，“有必要制定一套全国范围内普遍适用的关于强制医疗具体操作的法律，解决现实中存在的种种问题。”

　　其中罗殿龙特别强调，对虽未构成暴力犯罪、但暴力实施治安违法行为的精神病人，已经显现出其具有一定的人身危险性，若能及时进行强制医疗，或可避免危害社会的行为继续发生。

　　采访过程中柴芳的一个问题引起了记者的沉思，明明知道唐为有精神病，为什么没人管？如果唐为早在前几次病发时就被强制治疗，也许梁夏就不会死。

　　而我们希望，这个案例能给相关机构一个警醒，让类似的惨案不再发生。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文/丽案调查记者胡相宜实习生夏天贾启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