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兴”生态链下的唐山读本

　　为此，阿斯特克公司就古冶区人民法院的程序违法行径书面投诉到了唐山市及古冶区人大、政法委后，古冶区人民法院才于2011年4月6日将案件移交到了唐山中院，并将冻结的阿斯特克公司银行资金变更为135万元，但495万元的汇票依然“提存”在该院。

　　吴顺文律师指出，银行承兑汇票的到期期限为自银行签发后的6个月，如今本案已经进行了一年多时间，“提存”也长达一年多时间，古冶区法院并未就是否承兑该笔款项及如何继续采取保全措施作出任何裁定，这显然不符合民事诉讼程序。如果因该院怠于采取保全措施，导致该银行承兑汇票项下金额被转移、挪用、支付，给阿斯特克公司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该公司有权向古冶区人民法院提起国家赔偿。

　　不合法鉴定成定案依据

　　“春兴”公司在诉状中称，2011年12月3日他们发函要求阿斯特克公司调试，由于阿斯特克公司没有前去调试，他们只得请技术人员自行调试，调试费用为60万元。

　　案件移交到唐山中院之后，两原告又增加了一项诉讼请求，请求判令阿斯特克公司赔偿经济损失（暂定）630万元。

　　而双方合同约定，阿斯特克公司若因承建的机组性能达不到合同设定的要求，才承担赔偿金，最高为合同总价的3%，即37.5万元。这是该合同约定的阿斯特克公司承担赔偿金的惟一原因。同时约定，卖方支付给买方的任何赔偿和或补偿将仅限于买方蒙受的直接损失，不包括诸如生产和利润损失，人员闲置等损失。这个超出合同约定的巨额赔偿请求能否得到法院的支持呢？

　　要再次强调的是，双方的《供货合同》、《安装合同》已经载明，当装置建成后六个月，如因买方的原因不进行调试验收，则视为已经验收，双方应签署验收证书。调试是验收之前的一道工序。阿斯特克公司在法庭上曾陈诉，该公司在安装完毕后就进行调试，调试结束即申请竣工验收。装置建成6个月后，如因买方原因未验收，则视为自动验收，在自动验收之日，阿斯特克公司当然免除了调试义务，并随即进入一年的质保期。“春兴”公司发给阿斯特克公司的传真件证明，称“不验收”是因为“市场前景不好，对该项目已经没有信心”。也就是说，“春兴”公司过了约定的验收期后，自行调试所产生的费用与阿斯特克公司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此外，春兴不锈钢公司在2009年1月就已经接收了该机组，并给阿斯特克公司出具了书面依据。

　　再者，“春兴”公司没有按照合同约定按时支付工程款，根据《合同法》后履行抗辩权的原则，“春兴”公司履行付款义务在先，阿斯特克公司履行调试义务在后。所以不存在“阿斯特克公司不履行合同义务”的问题。

　　那么，“春兴”公司诉称的60万元的“调试费”是怎么构成的呢？

　　《影响力周刊》记者查阅相关案卷资料发现，“春兴”公司没有与任何公司签订调试合同，也没有出具相关发票，仅一张“春兴”公司自行制作的一张表格，表格上有领款人的签字。阿斯特克公司认为，“60万元的调试费”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按照这样的逻辑，他们完全可以把“调试费”做到600万、6000万，甚至6亿。

　　阿斯特克公司获悉，春兴不锈钢公司的废酸再生系统已经在2010年12月3日发函要求调试前早已投入生产，而且因为失火导致部分设备损毁、更换。也就是说，春兴发出的调试通知其实质根本不是为了调试，而是为了进一步赖账打下的伏笔。

　　在审理期间，唐山中院委托河北省博亚科技事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亚科技”）进行了司法鉴定。博亚科技鉴定认为：1、废酸再生设备及部件已经使用，在调试过程中部分配件已更换；2、结合现有资料，标的物配件更换的原因为失火致损；3、调试费用为51万元、直接经济损失为528万余元，共计579万余元。

　　对此司法鉴定，阿斯特克公司提出了质疑：首先，根据博亚科技附于鉴定报告后的工商营业执照等资料看出，出具《司法鉴定报告书》的博亚科技系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登记注册的民营企业，其营业执照显示不包括资产评估和价格评估，《司法鉴定报告书》中的“调试费”和“直接经济损失”两项鉴定内容超越了工商部门核定的行政许可范围。况且，博亚科技没有依法取得《司法鉴定许可证》，其所有从业人员，没有任何一人之前去取得过《资产评估师执业证》、《价格评估师执业证》，因此其经营行为超越了营业范围、鉴定从业人员不具备相应资格，其鉴定结论不具备合法性。

　　其次，既然“标的物配件更换的原因为失火致损”，那么失火原因肯定是“春兴”公司所致，暂且不说是什么原因失火，因为阿斯特克公司已经将设备安装到了“春兴”公司的厂区，并不是阿斯特克公司派人纵火造成了经济损失。

　　同时，该鉴定结论中所称的直接损失主要是指春兴不锈钢公司厂房折旧费用。双方合同中明确约定，阿斯特克公司如因所承建的机组性能达不到合同附件的约定，最高应承担合同总价3%的直接损失赔偿责任。厂房折旧当然不属于性能达不到合同附件的约定而产生的直接损失。春兴公司至今也没有举出阿斯特克公司承建的酸再生机组性能达不到合同附件约定的证据。

　　唐山中院审理认为，阿斯特克公司以“春兴”公司不按期给付工程款及超质保期为由拒绝调试，属违约行为。而忽视了《合同法》中的“后履行抗辩权”的原则。

　　2011年11月29日，唐山中院做出一审判决，判令阿斯特克公司偿还“春兴”公司安装调试费、经济损失579万余元，案件受理费5.59万元、鉴定费10万元均由阿斯特克公司负担。

　　双重“保险”下的博弈

　　“唐山中院这样判案，就是明目张胆地保护‘春兴’公司的赖账和违法生产行为，”代理人吴顺文律师说，从司法实践来看，要获得司法保护的民事权益必须满足符合公序良俗原则和合法性。

　　阿斯特克公司不服唐山中院的一审判决，上诉到河北省高院。在《上诉状》中，首先对“春兴”公司的生产的不合法性进行了详实地阐述。

　　众所周知，钢铁生产加工企业属于高污染行业，环保部门对这类企业的正式生产运行有严格的规定。

　　因此，春兴不锈钢公司“45万吨冷轧镜面薄板”立项之后，河北省环保局（注：已更名为河北省环境保护厅）就根据唐山市环保局的报告，于2006年6月27做出批复：“该项目试生产前，要向唐山市环保局提交报告，经我局验收合格后方可正式投入运行，该项目的日常监督管理工作由唐山市环保局负责。”

　　那么，春兴不锈钢公司从2006年立项，并从2010年投入生产，是否经河北省环保局“验收合格”呢？

　　2011年11月23日，河北省环保厅给吴顺文律师做出书面回函：春兴不锈钢公司尚未向我厅申请环保竣工验收。

　　未经河北省环保厅“竣工验收”，“春兴”公司投入生产，其背后的“保护伞”依然是路南区环保局。

　　据《影响力周刊》调查，从2010年开始，路南区环保局每年都要为春兴不锈钢公司出一份《证明》：春兴不锈钢公司位于唐山市路南区吉祥路南侧，法人（记者注：应为“法定代表人”）张小宝，该企业为我区重点项目，经查该企业污水处理厂等环保设施的建设符合环保要求，特此证明。

　　河北省环保厅并未授权路南区环保局行使“验收”权利，就连唐山市环保局也仅仅是负责“日常监督管理工作”。

　　“县官不如现管，”唐山市一位从事钢铁行业的老板告诉记者，环保局收钱就充当保护伞在我们这里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唐山市环保局法宣科的赵姓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表示，现在还不很清楚路南区环保局证明是在什么情况下开具的，并用作何种用途，这还得去咨询当事人，“至于日常监督管理权限，因项目还没有通过环保项目验收，监督管理的权限还在省厅。”

　　截至记者截稿，唐山市路南区环保局还并未对《影响力周刊》给予相应的答复。更为不解的是，无论春兴不锈钢公司的总经理张绍斌、总工程师郝永林，还是其股东春兴特种钢公司副总经理刘正东，在接到记者的电话和短信后都拒接电话。而春兴不锈钢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张小宝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表示，对公司环保资质一事并不知情，也不知道相关负责人是谁，自己已经不在该公司上班。

　　但是，酸洗生产和废酸处理是同时进行生产的两条生产线，否则酸洗产生的废盐酸无法处理、排放，也不符合环境保护“三同时”原则。从现有路南区发改局2007年的一纸红头文件看出，春兴不锈钢早在2007年就进行了试生产，并进行过扩能建设。而春兴不锈钢总工程师郝永林则称自2010年9月该公司已经全面投入生产。

　　据上述知情人透露，唐山市本地某法官在评论春兴不锈钢项目的环保资质时曾表示，如果一定要求企业环保资质都齐全的话，那唐山这边钢铁企业基本都无法开工运营。

　　事实证明，唐山中院暗渡陈仓判决阿斯特克公司败诉，路南区环保局一纸《证明》助“春兴”公司“合法生产”。

　　环渤海经济圈国家战略的号角早已经吹响，作为该经济圈核心地带的唐山市还会有更大的作为，也相信路南区环保局、唐山中院双重“保险”下的“春兴神话”不是主流的声音，“春兴”公司也不是最后的赢家，因为河北省高院尚未做出判决或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