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化妆品不天然 添加化学品是必须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 蓝建中 黄莹莹 王昀加 郭爽 发自东京、北京、罗马、洛杉矶

　　“一个多月前，看了广告，我就换了一款化妆品。据店员介绍，这一牌子是‘纯天然’。”在韩国某公司27岁职员秀妍的生活中，“天然”化妆品成为生活必需品。

　　韩国人对“美”的执着，可以说无人能及。从18岁到80岁，几乎没有女性素颜出门，这也使得韩国成为化妆品天堂，各个品牌的化妆品专卖店遍布大街小巷。而化妆品广告中的广告词最常见的莫过于“天然”二字。

　　这样的风潮同样发生在美国、意大利、日本等发达国家，各种化妆品在“美白”、“抗皱”、“祛斑”之外，非常注重在“天然”上面做文章。

　　在秀妍的概念中，“天然”化妆品是无任何添加剂，对皮肤不会有任何刺激的。不仅仅是秀妍，记者采访中遇到的大多数女性都持此看法，这也不难理解，为何“天然”是化妆品广告中最热门的广告词之一。

　　不过，她们都误读了“天然”二字。

　　“天然”仅仅是概念

　　在多数业内人士看来，各国这种追求“天然”化妆品的情节，源于上世纪70年代。当时日本某化妆品汞超标，致使很多人使用后患上“黑皮病”。为缓解人们的恐惧心理，化妆品行业随即提出“天然成分”的概念。一时间，“纯净”、“绿色”、“天然”等概念充斥着行业内外、泛滥成灾，一直持续至今。

　　日本佳丽宝公司技术部门下属的业务法规部首席技术员佐田雅宏告诉《国际先驱导报》，很多“天然”化妆品中，除了含植物萃取物等天然成分，还可能含有防腐剂、人工色素和香料等合成添加剂，甚至很多成分还来自石油，一些化妆品公司还会利用生物化学方法来合成植物的某种有用成分。

　　“虽然最近市场上推出号称‘无防腐剂、无香料、无人工色素、无软化剂、无矿物油、无染色剂、无漂白剂’的‘七无天然’化妆品，但其中也不是完全不含合成原料。”韩国某知名化妆品品牌的工作人员尹笑声告诉《国际先驱导报》。

　　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DA）去年年底连续两次检测400余种口红时发现，被测口红全部含铅，并且含量不低，甚至连走“天然”路线的美国护肤品牌“小蜜蜂”的一款唇膏也被查出中度含铅。

　　“在古代，人们直接把丝瓜水挤出来往脸上擦，那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似乎可以称为天然化妆品。”佐田雅宏介绍，现在有的公司开发的化妆品添加了丝瓜水成分，并以此作为“天然”的主打概念宣传，但是添加的丝瓜水肯定是经过处理，跟纯粹的丝瓜水不一样。

　　洛杉矶某世界名牌化妆品销售人员西蒙·斯特拉向本报记者介绍，无论是霜状、乳状，还是液状化妆品，都是油与水混合制成。水和油的合成必须用到乳化剂，而乳化剂本身就是化学品，“加入了乳化剂，怎么可能‘纯天然’？”

　　没有统一标准

　　既然化妆品不可能做到“纯天然”，为何“天然”的概念仍然不断出现在化妆品广告中？这与相关法规缺失有极大关系。

　　在韩国，只有“有机农化妆品”的标准。“有机农化妆品”是“天然化妆品”的一种，按照相关规定，化妆品成分的95％以上是天然成分，其中10％以上来自于有机农产品原料或者除去水分和盐，其余成分的70％以上由有机农产品原料构成，均可称为“有机农化妆品”。但是对于何为“天然化妆品”，并没有官方标准。只要天然成分占大部分的话，企业一般就把其称作是“纯天然化妆品”，甚至一些只含有极少量天然成分的产品也打出“天然”名号，这也导致了韩国市场上流通的“天然化妆品”质量参差不齐。

　　“韩国食品医药品安全厅对功能性化妆品有很严格的审查标准，不能满足审查标准，便不能在市场上流通。所以，比起‘美白’、‘除皱’等功能性产品，企业生产没有硬性标准的‘天然’化妆品显然更加方便。”尹笑声表示。

　　欧洲市场对于“天然化妆品”也没有官方标准，虽然有一些团体认证天然化妆品或者有机化妆品，但这些团体认证标准不一。有的团体规定乳液中的自天然成分占10％，就可称为天然化妆品，有的护发素中3％以上是天然成分就可称为天然化妆品。意大利化学和化妆品科学协会主席米尼尼告诉《国际先驱导报》，目前欧盟尚未对“纯天然化妆品”或“天然化妆品”设立法律规范。

　　为了统一标准，西班牙的化妆品团体已经提出应该就天然化妆品的定义制定国际标准化组织（ISO）标准。“目前欧盟在此领域尚没有统一的法规标准，市面上能够找到的贴有‘天然化妆品’或‘生物化妆品’标签的产品，是一些私人认证机构根据自设标准做出的评价。”意大利化妆品企业联合会的专家多拉托说。

　　在美国，FDA负责实施若干法令中，也没有对“天然”“无添加”这些市场用语给出标准定义和明确解释。从某种角度来说，“天然”的概念存在被滥用的空间。

　　在众多的国家中，只有日本化妆品在宣传时很少宣称产品如何“天然”。佳丽宝化妆品公司技术部门法律法规部负责人细谷清香介绍，这是由于日本化妆品工业联合会2008年版《化妆品等的适当广告指针》有严格规定，不能使用“使用天然成分是安全的”、“由于使用了天然成分，刺激很少”、“无论使多少都是安全的”、“不论什么使用方法都是安全的”等表达用法。

　　“纯天然”不等于安全

　　如今，ISO的一个小组正在对化妆品涉及的“天然”、“生物”等概念进行界定，这项工作于2010年启动，预计于2013年完成，届时全世界将拥有统一标准用于评判哪些化妆品原料是生物成分，哪些属于自然成分，并且确立“天然化妆品”和“生物化妆品”所必须具备的特性。

　　“严格意义上来讲，化妆品不可能达到‘完全纯天然成分’制成的水平，因为任何化妆品在制成之前，包括水在内的成分都会经过一系列物理或化学的变化，从而改变了其自身原本的属性。”米尼尼说。

　　事实上，化妆品最基本的载体就是化学物质，本质就是化学品，不可能做到纯天然。只是化妆品档次不同，“纯天然”产品中添加的化学物质种类及多少不同而已，某些品牌所谓“天然”，最多也只是在化妆品中添加天然萃取原料，而不是去掉化妆品中的合成成分。因此，化妆品领域和食品领域并没有可比性，以“完全纯天然”的食品标准看待化妆品并不合适，米尼尼告诉《国际先驱导报》，“除非消费者直接购买蔬菜等天然物当作化妆品用在皮肤之上！”

　　即便直接将天然物涂抹在脸上也很不安全，因为天然物含有各种杂质，有的过敏现象就是天然物导致，最近日本福冈县悠香公司生产的天然“茶滴香皂”过敏事件就佐证了这一点。导致此事件中数十人重症过敏的元凶就是“茶滴香皂”中含有的小麦成分。

　　此外，有些天然物极其昂贵，往往不稳定，不易获得，且天然物无法达到100％提纯。因此“合成物有时反而更能保证产品质量的稳定。”佐田雅宏补充解释。

　　添加化学品是必须

　　“当知道了所谓‘纯天然’化妆品的真相后，一度想过自己去买材料，自制真正的纯天然化妆品，但最后还是放弃了。”首尔大学四年级的学生恩智说，“一方面因为制作工序太麻烦，掌握不好各种原料的比例，另一方面天气马上就要暖和起来了，没有防腐剂很难长时间保存。”

　　通常，化妆品不开封可以有2～3年的保质期，开封后半年内也不会变质，这些靠的都是添加防腐剂等化学物质来完成。斯特拉介绍说。

　　其实，化妆品即便不添加防腐剂，也不能被称为“纯天然”，因为很多矿物成分提取时，本身也是合成过程，美国化妆品、盥洗用品和香料协会曾发表声明说，铅在（众多品牌的）口红制造过程中自然生成，并非有意添加。

　　米尼尼认为“化妆品的成分越自然，化妆品本身对消费者的健康越无害”的说法并不正确，真正好的化妆品应满足“对人体和环境无害，功效符合预期，状态稳定，使人愉悦”四个要求。

　　业内人士认为，“纯天然”、“无添加”也不过是不受约束的概念宣传。“由于出现网络购物和电视购物，监督指导没有完全覆盖，所以比起一般严谨的纸质媒体，很多场合存在夸大的倾向。”佐田雅宏指出，比如“大量使用天然药草的天然化妆品”的说法就比较好逃避责任，而有的说“自然派”，实际上仔细推敲也有点文字游戏的意思。但“100％天然成分，可以食用”的说法就比较危险，化妆品说到底是化学工业范畴，不是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