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哥讲述行业内幕：黑车太猖狂挤压的哥生存空间(图)

　　调查动机

　　即使是经常打车的朋友,跟出租司机的接触也就是路途中那点时间。而一般的出租车司机,每天的运营时间少则七八个小时,多则十几个小时。每天忙碌的他们,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其中又有哪些辛苦和故事呢?记者于深夜时分在出租车司机吃夜宵的聚集地蹲点,听司机讲述他们的真实生活。

　　特别调查

　　“调价后,很多的哥还是走了,依旧很难招到人,要么父子兵齐上阵,要么是叔叔侄子或舅舅外甥一起开大班……”5月6日凌晨一点,《法制日报》记者深入河南籍出租车司机聚集地拱墅区湖州街一带,在桥头的菜饼摊前蹲点,了解调价半年多以来的哥们生存状况的变化。

　　去年10月20日,杭州市出租车调整运价,起步价调整为11元/3公里,3至10公里内每公里2.5元,超过10公里每公里3.75元。

　　“调价后好是好了点,一个月收入可以增加千把块钱,但生意起色不是很大。”杭州市的出租车司机很多来自河南省扶沟县,杭州扶沟县出租车司机联谊会会长李建华对《法制日报》记者说:“说起俺们开出租车老乡的故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治安好路太堵

　　凌晨两点,湖州街桥头路灯通明,韭菜香四溢,何家村一排民房入口处摆着个菜饼摊,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在路灯下麻利地擀面,一分钟后,两张大若面盘的饼胚裹上韭菜鸡蛋“啪”地搁到旺炉上。

　　“菜馍香不香啊?”

　　80后出租车驾驶员小陈嚼着饼,鼓着腮帮回答:“中!”

　　卖菜饼的妇女姓张,来杭州打工3年了,不管刮风下雨,每天凌晨1点出摊,早上9点收摊,做出租车司机老乡的夜宵和早餐生意。

　　李建华告诉记者,目前,杭州市约有4000余名河南籍出租车司机。何家村、花园岗、甘长村等地距汽车北站近,房租相对便宜,河南的哥大都居住在此。

　　“饿死我了,快来两个大饼。一个人跑大班,到现在才吃上第二顿饭!”刘师傅把车停在菜饼摊前,拿起一个菜饼就往嘴里塞。

　　“当初听老乡说,杭州治安好,开出租车一个月能赚四五千元,我就来了。”刘师傅来杭州开出租车已4年,他说,“杭州的治安在全国数一数二,开出租车安全是安全,但收入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想吃西瓜的人多了,这瓜哪还能都甜啊!”刘师傅对《法制日报》记者说,“我跑了一天一夜,收了750块,刨去班费350块,油钱260块,就剩140多块,还比不上夜班司机呢!”

　　“我比你还少收20块,堵了一晚上,堵得我头都晕了。”一旁的杨师傅插嘴道。

　　杨师傅也是跑大班。他说,白天总是被堵在路上。虽然去年10月8日,杭州开始早晚高峰错峰限行,但该堵的地方照堵不误,像文二路、文三路、莫干山路,照样还是堵得要命,根本开不动。

　　“我们夜班司机是跑运气,我今晚跑了207公里,班费160块,油钱140块,收了200来块,比调价前多了三四十块钱。”贾师傅二十出头,显得挺高兴,因为回来路上还拉了个顺路客。

　　“你小子是体力好、精力旺,要是俺这种老头儿,也就挣个100块打住了。”周师傅从路旁的河南饭店里走出来,接过话头说,“生意难做也得做,总比在老家种田强。在杭州,俺就图喝个小酒、吃点小肉,睡个踏实觉。”

　　记者在蹲点中发现,河南籍出租车司机中,80后90后小年轻的面孔比半年前多了许多,的哥师傅们介绍说,“老的走了一批,新来的小年轻都是亲戚介绍来的,租车老板的车,合同期一般5年,没到期要赔钱,只得把侄子外甥全招来顶班了”。

　　物价涨谋生计

　　凌晨3点,街边的华鑫二手轮胎店关门了。车辆陆陆续续回来,停满了湖州街。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油盐味精、韭菜、鸡蛋哪个不涨?就一小瓶十三香也从两块涨到三块八了!”张大姐向记者感慨,“房租也涨,原来每月400多块,现在都涨到650块了,电费1块1度,水费3块,一月下来的生活开销就够你赚的了!”

　　“可不就是吗?2008年的二手轮胎是40块钱左右,现在已经至少80块,翻了一番。现在洗车涨了两块,补个轮胎涨了5块,我几年前一天赚个一百来块钱,现在还是赚一百来块,以前的房租才160块,现在都六七百了。”52岁的牛师傅11年前就来杭州了,“没想到,现在倒是赚来的都被吃进去、住进去了。”

　　牛师傅对记者说,“喏!俺给你算算,早餐算5块,午餐10块,一包烟10块,房租20块,晚餐喝瓶啤酒吃个炒菜30块……妈呀哪还生得起病、养得起孩子啊?幸亏俺孩子够大啦,不要俺管了!”

　　“咱们那么辛苦图个啥,还不是为了下一代好!”一旁的叶师傅在杭州干了8年,他一家三口在花园岗住着,“我小孩在莫干山路小学借读,光借读费就要3万,还要请客送礼走后门。”

　　说起孩子,张大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的3个孩子都在乌鲁木齐。大儿子今年要结婚了,五一期间正忙着置办家具；二儿子也工作挣钱了；小女儿在上大学,下半年就大四了。“只要孩子好,大人苦点累点都值得!等过年了,他们就全来杭州看我们。”

　　“都说杭州是生活品质之城,每天都会送一群外地游客到景区,但俺六十多岁的老娘从河南跑来看俺,都没时间好好陪她在西湖边逛逛,真是不孝啊!”钟师傅今年三十出头,说起这有些感伤,“儿子在杭州出生后,就很少回老家,娘想俺们了!”

　　“做父母的,都理解我们混个生活不容易啊!”的哥们七嘴八舌地介绍说,一个白班司机每月要工作将近300到340个小时,许多都患有胃病、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前列腺炎等职业病。

　　“你看看我吧?”姜师傅激动地撩起衬衫,只见腰间缠着厚厚的皮制绷带,“疼得没法坐了,只好早点收工,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当然,作为新杭州人,只要每月交钱了,就能享受医疗养老保险待遇,那市民卡一卡通,这个我认为还是不错的!每月交630元,医疗的大病报销80%,管养老保险。”姜师傅说,但每月要靠自己交这笔钱,想想还是有些心疼,一年下来也要六七千。

　　据的哥们普遍反映,这两三年物价涨幅过快,从油价到房租,水电、生活用品等,而收入并没有同步上涨,调价后收入稍好了一些。

　　怕扣分耽工夫

　　凌晨4点,张阿姨依然守在路口,两手忙个不停,“早班司机很快就出来了,起晚了难赚到钱!”

　　菜饼摊前来了个小年轻。几个月前,他在萧山机场遭到乘客拒载的投诉,道路运输证被扣了,在公司和运管处前后跑了5趟未果。

　　公司这方催他:“你是要搞大还是搞小?搞大就带车去公司学习15天,扣2000元押金；搞小就尽量按议价处理,单车考核扣100分。”

　　“要我承认和乘客议价了才有法子处理,可我没做过要怎么承认啊!”小年轻满腹委屈,“当时就回答乘客说机场去中国美院大概要100元左右,是他扭头不坐啊!我上哪举证啊?”

　　“老乡们都是求财不求气,可出租车公司订的霸王条款太多!”丁师傅今年45岁,来自河南西华县,他掰着手指算起账来,去年,闯了一个红灯花掉800元,交警扣3分,运管处要按5倍的算,公司还要罚钱,这三重处罚一加,违一次章就相当于10多天白干了。

　　“单车考核是奖公司罚个人,司机从来没有得到遵守交规的奖励,却要被罚得很惨!”蒲师傅也曾因遭乘客投诉,被罚了300元,学习了一礼拜,更狠的是单车考核被扣掉了200分,这下子,他1.5万押金也被出租车的二包老板给截留了,为此在交警、运管处、公司来回跑了一年多,这钱不要回来根本没心思开车。

　　蒲师傅说,一遭到乘客投诉,无论人在哪,都要立刻赶到运管处去处理,公司整天“旱涝保收”的怎么也不替的哥们想想?收了每位的哥200元的管理费怎么也不服务一下呢?

　　“发票100元、洗座套40元、机油280元、轮胎磨损200元、换刹车片、减震、拉杆等800元……”据蒲师傅算的一笔账,以2004年杭州市投放的出租车为例,公司约投入44万一辆成本,扣除每年的养路费5760元、保险8500元,出租车每月交班费是平均8700元,结算下来公司每个月至少能赚5000多元。

　　“最怕的是赚不到钱还受气,违章了要扣分处罚没问题,但希望别那么耽搁工夫,班费每天要交,如果不出车的话,就要赔进去了!”一的哥告诉记者,有一次遭到一个广东的女乘客投诉“绕道”,跑了很多趟运管处去处理,最后澄清是因为堵车影响的计价,弄得两三天没做生意,工夫真耽搁不起。

　　“调价后,公司里的双重罚款取消了,乘客投诉也少了很多,但其实上客率也在减少。”的哥师傅说,站在杭州市中心的任何地段观察一下,晚上6点到8点期间,绿色车子一辆辆穿过,你就明白了!

　　黑车多难管理

　　的哥们普遍反映,运管部门的管理与处罚过于苛刻。

　　“运管严管出租车是应当的,但也该好好管管这满大街的黑车!”陈师傅今年33岁,他16岁开始先后在福建厦门、广东深圳和广州开出租车,他向记者透露说,开黄鱼车的月收入至少有1.5万元,很多老的哥都改行开黑车了。

　　记者曾在汽车南站暗访发现,虽然运管处的车辆就停在车站里,但出站口处依然是黑压压的一帮黄鱼车车主在拉生意。

　　一的哥紧接着话茬说:“没有那么多费用要交,拼车、宰客,拉一趟就够的哥们跑一整天了。你要说的哥转行跑黑车,那绝对没什么奇怪的。我都想这么做了。”

　　“老实说吧,黑车是应该有空间的,一些偏僻的地方我们也确实不会去,那乘客总该要有车子坐吧?”陈师傅插话说,“但问题是,火车南站、汽车北站、南站等地全是黄鱼车,明目张胆地推搡乘客,和我们抢生意!而且价格还不便宜!”

　　“现在,运管部门要么是不作为,要么是碍于人情利益关系作为不力!黑车为什么会越管越多?”陈师傅向记者详细算起了一笔账,一辆黄鱼车的成本价可能也就万把块钱,那种残疾三轮车就更便宜,有些根本没牌照,被抓到非法营运最狠的也就是把车给扣了,但这样一辆车的成本他不用一个月就能赚回来,一年抓不到几次,如果上下打点好,那是稳赚。

　　陈师傅继续说:“要说运管执法也确实有一定难度,毕竟你要有证据,那些私家车说自己是带个朋友,你又没看到人家现场交易,也不能说人家非法营运,但对车站旁的黄鱼车放任不管就没有道理了!”

　　凌晨5点,凉风吹来,桥头的出租车一辆辆开走,记者离开湖州街,恰好坐上了一位来自黑龙江的的哥师傅的车子。他说:“在我们那疙瘩,都是异地执法,把别的地方的运管执法人员派到这里来,谁也不认识,依法秉公办事,该查的查,该扣的扣,我就不信这黑车还打不下来,关键是没下狠手,如果来一两次执法运动,把黑车老板打痛了,这市场自然就干净了!” (来源：法制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