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满山原白满川,此时川西藏羌寨子里的槐树层层叠叠,花事正好。每当此季,就到了一年一度的全国网络媒体震区行活动开始的时候。震后的四川,牵动人心。所以,这是一次向全国人民的感恩之行、汇报之行和责任之行。四年了,汶川大地震的惨烈仿佛昨日,而“再还人间一个锦绣巴蜀”的愿景,正在负重前行的人手里,日渐成为现实。
山河重整问人心 在汶川、理县的极重灾区,家家户户都挂着国旗。旗子有大有小,旗杆有铁的,还有木杆和竹竿,但每家每户无一例外。
记者的职业敏感,会对任何一种整齐划一的现象保持怀疑。会不会是政府统一要求的?会不会哪一天忘记了挂国旗?一路上问了好几户人家,说得明晰一点的是在通往汶川县水磨镇公路边开小饭馆的小王。他肯定地说:“挂国旗是自发的,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并不是今天才这样。当时太惨了,我们的命都是捡回来的。2009年的时候,新房子刚拿到手,我想把我房前屋后,全部挂上国旗哩。我们不知道该说啥子,唯一能表达感恩之情的方式,一是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待远方来的客人,因为只要是中国人,都是我们的恩人;一是挂国旗。”
在理县木卡羌寨,一位80多岁的老奶奶见到记者的采访,就在树上摘了一捧刚熟的樱桃,递过来问:“你们是当兵的吧?”记者一时错愕:“奶奶你为什么这么说呢?”老奶奶的普通话不好,但吐字很清晰:“当兵的好。”正午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四周寂静安详。
在广东省佛山市援建的水磨镇,以“水磨羌城”牌坊为中心,西侧的街道是粤式牌楼,包括门廊、天井、骑楼、木刻雕花等建筑手法的应用一应皆有;东侧是羌族碉寨,雄奇的垂壁、女儿墙,沿街的渠水清冽。“看到了这些房子,就看到了恩情和友谊。我这一代人和孩子肯定忘不了这些,就算在更下一代,也会一直相传。”卖鱼豆腐的小杨师傅告诉记者,这种汉羌建筑风格融为一体的镇子“在以后会成为一种历史记忆,因为一代一代的人会问起,一代一代人会解答。”
2011年4月,在纽约召开的“第六届全球人居环境论坛”上,水磨镇获得“全球灾后重建规划设计最佳范例”称号。国家的直接补贴、贴息贷款、特殊党费,一笔一笔地注入,灾区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已经全面超过了灾前。“这是一次脱胎换骨。”随行采访的阿坝州委宣传部副部长陈顺清说,“最漂亮的是民居,最安全的是学校,最现代的是医院,最满意的是百姓,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这样的目标。”
几天里,记者在极重灾区一一走过。对汶川县水磨镇、映秀镇、三江镇、理县桃坪羌寨、甘堡藏寨……这些被外界质疑为“豪华重建”的地方,特别留心体察。记者发现其实这并是不豪华,只不过是舆论上对基本公共服务完善程度的还不习惯。比如公路、医院、学校、水电和地下管网的完善,房屋的抗震等级和装饰风格的瑰丽……基础设施的配套的确依照了最为先进的乡镇标准,但是所谓闲置、低利用率的问题并未发生。幸存下来的人,不过是在全国人民的帮助下,过上了他们早该如此的生活。
心一动则泪千行 “美丽的格桑花是我感恩的心,飘动的五彩云是我发出的信。汶川多谢有恩的人,多谢月亮一样善良的人……”这首名叫《多谢了》的歌,是刘党庆一贯的瑰丽曲风,容中尔甲在纪念汶川大地震三周年的时候演唱过。5月8日晚,汶川艺术团演员和当地党政干部在席间,再一次唱起了这首歌,有演员一度哽咽。座上唏嘘:因为经历过了,所以懂得,所以悲泪不干。
于一个“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的地方而言,理县艺术团的表演,感恩也是最令人动容的一个环节。哈达飘飘,互致祝辞。酒是少不了的,作为对口援建单位湖南省的代表,红网记者陈宗昊也是一满杯一满杯地喝。长得很“天仙妹妹”的羌族歌手荣明凤,唱了一首又一首。震区的感动,和震区外的感动,虽然各不一样,但在这个时代,确乎是一次双重拯救,帮助了震区,也帮助了自己。“感恩关键是要记在心上,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说,那并不代表我们不知道,不代表我们懂不起。”这是酒店传菜员小张的看法。
在汶川县银杏乡非物质文化传习所,是一家“公司加农户”模式的羌绣基地,既是学校也是生产作坊。羌绣是当地的一个特色手工艺,针法狂放,但不少却是心思极为细腻的双面绣。政府引导灾后重建要有“造血”机制,所以从事羌绣研习的人,在灾后一下子多了么起来。在映秀镇上开“嘉绒旅社”的小老板杨禾江就说,他楼上就有一个羌绣老师长期租住。从墙上的值班表上可见,一期招收50多人学习羌绣。在当地人均年纯收入尚处于5000多元水平的情况下,这些“就近上班”的农村妇女,年收入可以拿到1万多元。各家各户的妇女在一起,说说笑笑,忙着手头的活,震灾的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她们中有不少都害怕被人问起“你家有几口人”这么一个问题。只道当时是寻常,一次大地震彻底改变了无数家庭的轨迹,偷取了无数人在四年前并不珍惜的小日子,而岁月中的忘记却并不容易。
在三江镇的村落里,映秀镇渔子桥上,水磨镇东莞大道上,玩耍嬉戏的儿童并不怕生。“经历了太多的人来人往,”一家卖手撕牦牛肉的老板告诉记者,“这些娃现在胆子大着呢,很有礼貌,不信你招呼一下他们。”入夜的汶川县城,华灯初上,岷江翻滚。霓虹灯勾勒下的新汶川大酒店、体育馆,是县城里代表性的高楼。楼宇后浮白的山影重重,是地震留下的一绺一绺纵向的裸露山岩,四年过去了绿色植被依然无法覆盖,成了这个劫后小城褪不去的底色。
心一动则泪千行,是因为忘记太不容易。令人悲伤的,并不是爱的不在,而是亲人已经在灾难中逝去,爱却依然。生存下去的理由,恰好是爱像火种一样的留存、像水墨一样晕染,故而悲壮的山河重整中,承受了心底的节哀顺变,懂得了现世的铭恩奋进。
在灾区屹立于废墟之上的,是信心,是感恩。有的会说,有的不会说,但感觉得到。
行走在风情旅游的产业蝶变路上 “那么多的喧嚣都落寞了,比不上一片苍穹的安详。那么多的色彩都褪去了,挥洒不出一幅水墨桃源。那么多的岁月都忘记了,只为等候今生的约定。”这是汶川县三江镇水乡藏寨的旅游推介册上的一段诗文,配中英文对照。
这样的推广不是孤例。灾后重建的旅游化改造,是一个鲜明的产业蝶变特征。“人人有就业、家家有房住、户户有商铺”的建设理念,最终导向了“家家搞旅游”的结果。这是因为,在川西高原和峡谷,本身旅游资源就不错,长期以来“养在深闺”,只是缺乏一次机会赢来世界瞩目的眼光。汶川大地震就是这一次机会。当然,这是一次谁也不希望有的惨烈机会,但是惨烈的大地震已经发生,剩下来的只能是利用好这一次机会,给活下来的人以希望,以勇气。
映秀镇“嘉绒旅社”老板杨禾江,以前也是开小旅馆的,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嘉绒旅社总共120平米,藏式风格的5间房子,包括3单间2标间。价格每晚在120元至160元之间。这里是开车去九寨沟的路,生意不错,旺季天天客满,差不多每月将近2万元营业额,两年之内就可以把建筑(除去援建、政府补贴之外的自筹部分)和装修成本拿回来。“这个镇子上有50多户人,要么开旅社,要么开饭馆。”杨禾江说,“以前我开的那家小旅馆是8元一天的价格,完全没法比。”
水磨镇在震前有60多家高耗能工厂集中于此,空气灰蒙蒙一片,300村民患先天性心脏病。震后镇村居民75%的住房损毁;公共服务设施和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产业发展受到严重影响。重建后的水磨镇成为一个范例,搬迁高耗能高污染工厂,打造湖滨核心景观,逐步修复生态系统功能,被打造成“汶川生态新城,西羌文化名镇”。他们运用环境再造的做法,腾笼换鸟,。广东与汶川签订《粤汶长期合作框架协议》,包括技术援助、管理援助、产业合作、干部培养等方面协议。
桃坪羌寨、东门羌寨、甘堡藏寨、丘地藏寨、大禹农庄等,都是按照“古堡新寨”的思路重建的,就建筑、基础设施、酒店标准和餐饮研发,都下足了功夫,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农家乐”,而是一座座融合既有羌藏文化魅力和标准化旅游服务的旅游风情小镇。
在丘地藏寨,每家每户的门楼上都挂有户主的姓名、联系电话以及村里自行组织评议的三星服务等级的星标。为了保障旅游化改造的不走样,村里还成立了专门的村务监事会,对一些村务问题予以监督和决议,包括装宽带、拒绝女性歧视的宣传活动,只要觉得有疑义的,都可以管一管。今年已经62岁的村支书三朗乓还到过海南,学到一些旅游推广的方式,他还向记者了解微博推广的可行性。
“仅2011年就新增国家4A级景区6个,一大批精品旅游城镇和村寨靓丽面世,增强了藏羌民族文化体验旅游的吸引力。”州旅游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2011年国庆假日期间,阿坝州共接待海内外游客就达118.06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8.37亿元人民币,较去年同期分别增长211.77 %和120.76 %。地震灾区和牧区新农村建设紧密结合阿坝州“三百”示范工程推进,灾区变景区,牧区添新景,乡村旅游迎来“井喷”……
进一步的变化还在继续,进一步的愿景还在延伸。木卡旧寨,被誉为“岩石上的羌寨”。地震损毁后,寨子里的村民集体向下搬迁到了河边的新寨里。木卡乡党委书记何江林特别希望有人来进行旅游投资。“虽然说现在外出打工也是一条出路,但是我们最想的,还是在家门口就把钱挣了。”
旅游只是川西灾区在重建时产业调整的一个缩影。产业结构调整,要实现“长板短板”对接,让资源动起来,让项目转起来,灾后重建中实现“输血”和“造血”并重。如今的阿坝农业正从传统走向现代,旅游业得到恢复和提升,工业实现结构调整和转型,产业重建实现了再生性跨越。
“几十年没走的路,必须一次性走了。”随行采访干部的说法是,“灾区老百姓遭那么大的罪,发展不好则我们内心有愧。而发展得好不好,关键要看灾区老百姓的内心感受,也要看全国人民的看法。”
山河重整,人心重生。四年前最响亮的一个口号是“我们都是汶川人”,灾区的重建和发展,不是一个县一个州或者一个省的事,而是全国人民都记挂的事。四年过去了,一切没有忘记,一切劫后新生。一个现代的汶川、理县、茂县、松潘,恰如希望的那样,在极重灾区的废墟上,正在铸成。
(南海网5月11日汶川消息 南海网记者董三仁)
重建后的汶川县水磨镇。图为水磨镇中心广场上的“水墨羌城”牌楼(南海网记者 董三仁摄)
汶川县城沿江而建的市民休闲走廊上,增设了公益书报箱(南海网记者 董三仁摄)
重建后的理县东门羌寨。图为卖旅游饰品的村民(南海网记者 董三仁摄)
理县桃坪羌寨吹唢呐的老人。民族歌舞表演是当地发展旅游的一个特色(南海网记者 董三仁摄)
理县桃坪羌寨里着盛装的羌族姑娘(南海网记者 董三仁摄)
重建时整体搬迁到河谷地带的理县木卡羌寨(南海网记者 董三仁摄)
搬迁后的理县丘地藏寨。远处是村民采集冬虫夏草的雪山,采集业是当地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南海网记者 董三仁摄) (来源:海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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