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花甲女人的40载爱情 关爱和包容与性别无关

两个年过花甲女人，琳达和格洛丽亚牵手41年了

　　41年里，她们经历了八任白宫主人。从水门丑闻主角尼克松，到“不开一枪赢得冷战”的里根，再到美国首位黑人总统奥巴马，时代日历不断翻新，但这些似乎与她们无关。

　　5月9日，旨在连任的奥巴马公开表态：“我认为同性应该能够结婚”。一句话堪比一剂重磅炸弹，在保守派与开明派交织的社会中炸开了一朵蘑菇云。奥巴马身上五花八门的标签中又多了一个，他是“历史上首位公开支持同性婚姻的美国总统”。无数同性恋人士及支持者欢欣鼓舞，迫不及待地把钱袋里的钞票洒向连任重担在肩的奥巴马。后者借此一夜筹得1500万美元政治捐款，赚得盆满钵满。但这对2004年已拿到结婚证的琳达和格洛丽亚已无太多实际意义。

　　“我们是不是又老又无聊的一对？”69岁的琳达顽皮得像个孩子。“我们可以永远做又老又无聊的一对吗？” 64岁的格洛丽亚反问。相伴四十载，两人从彼此让对方“抓狂”，到默契得可以补全对方未说完的话。对于她们来说，同性婚姻与异性婚姻并没有什么两样。婚姻从来都是感情从一个极点滑向另一个极点的独特旅程。

　　只是琳达和格洛丽亚不明白，在同为人类的群体里，为何有些人会认为异性爱便是合乎常理、道德高尚的感情，而同性爱就是令人作呕的污浊之物？难道两个人选择在一起不都是因为爱吗？同样是爱，为何一种爱就可以比另一种更高级？

　　始于乒乓球赛的别样爱恋

　　马丁-路德-金《我有一个梦想》演讲发表六年之后，这场如火如荼的民权运动拐进一个“岔路口”，同性团体的维权活动也搭上民权运动的末班车，并在1969年爆发。那一年，纽约发生“石墙暴动”，酒吧中的同性恋人士首次用暴力反抗警方突击检查，震惊全国。

　　一年之后，琳达和格洛丽亚在康涅狄格州的一家福利机构里相识，同为为残疾儿童服务的社工。机构餐厅里有张乒乓球桌，格洛丽亚是这里的乒乓霸主，四年来从未输过。直到一头蓬松金发、化着浓妆、身穿超短裙的琳达出现，才改变了局面。

　　“我们来比一场，如何？” “当真？”结果，琳达连下三城。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最初的半年里两人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琳达还有一个在国税局工作的刻板男友。但这段乒乓友谊很快发展成煲电话粥，最后招致一场告白。

　　一天晚上，格洛丽亚犹豫良久后，鼓着勇气抓起电话筒，“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启齿”，话未说完，便哽咽了。“我喜欢女人，而且我想，我喜欢你”。

　　琳达大学时代曾对女生着迷过，但她强迫自己驱散了这种“不正常”的情愫。数星期后一场聚会上，琳达反而打破沉默，把格洛丽亚拉到楼梯下动情一吻，那味道像是酸酸的威士忌，琳达至今清楚地记得。

　　七十年代社会对同性恋情的宽容度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格洛丽亚选择面对真实的内心，是注定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就是与家人反目。外界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很难翻越。两人曾一度数星期不接对方电话，琳达甚至想要退缩。后来，两人虽然谈论着搬到一起，但各自继续和男人约会。

　　最初她们向外界公开的身份是同事，后来是朋友，最后变成室友。

　　两年后，琳达和格洛丽亚第一次以情侣名义，在百慕大度假一周。此时的琳达态度愈加坚定，把恐惧击得粉碎。她大胆向旅行社预订有超大双人床的房间。“贝利小姐和戴维斯小姐两个人一张床么？”同一个问题旅行社问了两遍，当时的情形琳达至今难忘。

　　牵手22年后，在一次晚宴上，琳达悄悄把80岁的老母亲拉到一边，小声吐露了实情：“我是同性恋。”三年后，琳达终于把一枚订婚戒指和婚戒递到伴侣面前。内心五味陈杂的格洛丽亚，把订婚戒指轻轻戴在手上，却把婚戒收起放进抽屉里。

　　同性婚姻也是婚姻，该有困难和缺点它都有

　　琳达和格洛丽亚组建的家庭，堪称模范，在小圈子里颇有权威。两人共用一个姓氏，同住一所房子，共享一艘船，同用一部手机。六年前，两人选择在同一天退休，搬到马萨诸塞州一个只有6000名居民的宁静小镇居住。

　　私下里，她们将结婚照挂在客厅，门廊上还写着“永远幸福地在一起”的字样。

　　但在公共场合，琳达和格洛丽亚足够自觉。如果一块散步撞见陌生人，她们会很“自觉”地松开彼此握着的手。有时候两人选择出去吃午餐而不是晚餐，因为这样看起来才不太像两个女人一块约会。

　　在美国这个成年人结婚率创纪录地只有51%的国家，琳达和格洛丽亚的关系是稳固坚实的。过去的四十年来，她们只有四个晚上是分开住的。琳达说，“我们彼此相爱，我从来不会想要与别人一起过完生命，也不想受他物干扰。”

　　琳达和格洛丽亚的结婚证书来得颇具戏剧色彩。两个从来不热衷政治的女人安心过着不引人瞩目的日子，毕竟同性婚姻这种事情还处于弱势，在法律上并无依据。

　　命运的转折点在2001年来临了。

　　琳达和格洛丽亚听说州里有一场同性婚姻的诉讼，于是打电话给首席律师表示愿意提供帮助。琳达最近在医院进行髋关节置换手术。这对伴侣已经厌倦了随身携带遗嘱的日子，也厌倦了不停地向别人解释“我们是一家人”。两人在诉讼进行时，跑到教堂外面举着牌子抗议以示支持，律师索性让她们直接参加这场诉讼。

　　在接下来的三年既让人痛苦也让人期待。她们曾经小心隐瞒的敏感关系成为公开辩论的焦点。有些人上街游行以示支持，有些人开始主动回避。2004年5月17日，马萨诸塞州高等法院裁定同性婚姻合法。马萨诸塞州也是全美第一个允许同性合法结婚的州，整个国家为之震惊。

　　琳达和格洛丽亚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就在法院裁决的当天，两人领到了结婚证。在这个申请捕鱼和划船执照的礼堂里，她们小心翼翼地填好文件，还在沙滩上举行了一个小型仪式，随后在教堂里举行了结婚典礼。

　　这是一场举国关注的婚礼。因为她们是全美第一批有幸跨入婚姻殿堂的同性伴侣。婚礼很隆重，前来的宾客有两百余人之多。双方的家人也首次得以见面。琳达和格洛丽亚用传统的方式交换了誓言，当牧师宣布两人可以亲吻时，格洛丽亚想要一个简短的亲吻，但琳达却渴望一个长长的吻，两个第一次品尝到婚姻滋味的女人激动万分，这个小小的分歧也成为婚礼现场的点缀。

　　往事随着车轮的节奏在脑海中掠过，琳达飞快地转动方向盘，开车前去波士顿与其他六对同性夫妻聚会，纪念集体结婚纪念日。时光穿梭，距离赢得对马萨诸塞州的联合诉讼已经8年了，在这个对同性婚姻仍然争论不休的国家里，前来聚会的8名女子和6名男子有着最直观的第一手经历。

　　同性婚姻也是婚姻，异性夫妻需要面对的困难和挑战，他们都有。当初的七对同性夫妻里，其中一对准备送孩子上大学，一对已经退休准备搬家，还有一对则提出离婚。

　　对伴侣的关爱和包容，与性别无关

　　还记得在确立关系之初，琳达和格洛丽亚签署一个“弱点合同”， 承诺帮助消弭彼此的弱点。比如，琳达有注意力缺失症，所以格洛丽亚在一个错综复杂的备案系统里面拷贝了她们的重要文件。格洛丽亚老是忘记吃药了，琳达负责把药送到她面前，还端来半杯水。对伴侣的关爱和包容，与性别无关。

　　两人每星期钓两次鱼，打两次高尔夫球。在球场上，她们总是挣扎着该何时告诉新球友两人之间的关系，每次都得合计上百次。这些陌生人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年轻还是年老？保守还是自由？

　　琳达生性大胆，所以她喜欢在开球之时介绍格洛丽亚是自己的配偶。格洛丽亚则宁愿过一段时间再提起此事。

　　每天快结束时，两人一起坐在老房子的客厅里，享受规定的“家庭时间”。 关上灯，燃起柴火。格洛丽亚在左，而琳达在右，斜靠在爱人的怀里，手牵着手，嗅着她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格洛丽亚不停地讲笑话，直到琳达脸上露出笑容，酒窝泛起，笑纹荡漾到耳朵旁边。她们之间有个规定，每次必须要聊30分钟的天，才可以打开电视。

　　“有时候我担心，我们会无话可说，但事实上这种情况从未出现。”琳达说。“你从来不会无话可说。”格洛丽亚笑道。

　　每年五月份时，琳达和格洛丽亚总会一起窝在沙发里，津津有味地观看婚礼视频，庆祝结婚纪念日。格洛丽亚坐在沙发的左边，琳达坐在右边。她们都穿着牛仔裤，运动衫和NB运动鞋，脚并排翘在茶几上。

　　这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两人如今总是会不断地回看录像，重温美妙的日子。录像放完的时候，琳达有点怅然所失，“我真希望能再看一次。”

　　下午一点钟是高尔夫时间，晚些时候两人又要去参加教堂音乐会。日子平淡但不乏味。下周日的烧烤做也快要到了。她们得与其他六对夫妇重聚谈谈，分享彼此的婚姻生活。正想着这些，格洛丽亚从左侧的沙发上站起，琳达也从右边沙发做了同样的动作。（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