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风月
肖 遥
《红楼梦》里黛玉在宝玉大婚的时候啼血焚稿,面对辜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宝玉,你好……”这句话就像《红楼梦》的结局一样,成了千古之谜,无数的红学家猜测的后半段无非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反应,一种是原谅版:“你好……好的和宝姐姐过吧。”一种是怨恨版:“你好……狠心!”
历来弃妇总是悄无声息地死,就算刚烈如杜十娘,也不过是抱了一大堆金银珠宝自寻短见,不曾想过要报复谁。霍小玉是个另类,就是咽了气也不会咽下这口恶气,“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永无宁日”。在古典主义情痴们生死相许的情场上,人们容易入戏太深,杀红了眼,容易“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地寻死觅活。
《金瓶梅》里的孟玉楼却是个例外。寡妇孟玉楼再嫁西门庆的时候,几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亡夫的四舅竭力劝阻,说西门家妻妾众多,西门庆又是个著名的花花公子,担心她在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吃亏,但孟玉楼对自己处世本领相当的自信,心理强悍到根本无视世道人心的险恶。她说有钱人固然朝三暮四,但乞丐也保不住不会花心,三四个冤家对手又如何?“自古船多不碍路,不妨事。”在潘金莲和李瓶儿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被冷落的孟玉楼兀自宠辱不惊:“汉子喜欢,难道你去阻他?汉子若不喜欢,难道你去扯他?”先不提孟玉楼的俗气圆滑,在生存技巧上,孟玉楼可谓小说里最强的,在充满仇恨嫉妒的刀光剑影中,她竟然游刃有余,并且得以善始善终。西门家妻妾死的死卖的卖树倒猢狲散后,只有孟玉楼一个人下场最好,带着红罗销金盖袱,抱着金宝瓶,满头珠翠,坐着大轿吹吹打打,以37岁高龄被喜欢的男人迎娶,堪称“大龄剩女”的励志偶像。
面对一段被辜负的感情,童话里美人鱼的反应是“幸福着你的幸福”,哪怕为你去死,也要在天堂为你祝福。多数人的反应是霍小玉式的:“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而孟玉楼式的女子一定会冠冕堂皇的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想必色艺俱佳,德艺双馨的霍小玉若生在今天,李益要和她分手,她不需剑拔弩张更不必气得要死,挥一挥衣袖,任他明月下西楼吧。实在放不下了,顶多托黄衫客给他捎个话,台词可以参考《非诚勿扰2》的离婚典礼上证婚人秦奋问芒果的话:“你能对着钱发誓,无论对方将来多么富有,多么健康,多么爱你,都不再和她在一起吗?”
肖 遥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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