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的所有问题都会解决

古巴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副部长佩雷拉向记者解读《经济社会政策方针》。摄影/陈君

　　 专访古巴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常务副部长卡洛斯·杰西·马特乌斯·佩雷拉

　　“劳尔在领导我们，领导整个国家实施纲要，但其实，纲要中所列举的很多内容，菲德尔在多年前就已经着手规划了。纲要是与国家现实同步的，是我们所需要的”

　　本刊特约撰稿/陈君（发自古巴）

　　“这份纲要很重要，是全国人民全面参与讨论、制定的，大家也都能看到。作为部长和公民，我自己就多次参与过纲要制定的讨论，我在居住的社区参加过居民讨论，在劳动和社会保障部也多次参加过高层讨论。我掌握的数据是差不多800万古巴人都对纲要提出过意见。”古巴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常务副部长卡洛斯·杰西·马特乌斯·佩雷拉（以下称佩雷拉）接受《中国新闻周刊》专访时说。

　　他手中拿着的16开大小的手册正是古共六大去年通过的《经济社会政策方针》，古巴人习惯称之为《纲要》。

　　这是古巴目前最重要的文件，313项条款涉及经济发展、民众生活等诸多方面，“我们在书店都能以很低的价格买到纲要手册。大家都知道它将指导我们的未来。”

　　古巴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在哈瓦那第33大街，附近有诸多政府机构。

　　类似于大多数机关办公楼，社会保障部的一楼大厅，灯光昏暗，没有空调，古巴革命先驱和诗人何塞·马蒂的半身像对着电梯，他身后是菲德尔·卡斯特罗的肖像照和语录。14年前被美国以间谍罪名扣押的那5个“国家英雄”的照片也贴在墙上。

　　佩雷拉的办公室在五楼，不大的办公桌上，一台电风扇很显眼。墙上挂着的空调，和菲德尔·卡斯特罗与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的合影照片比起来，显得簇新簇新的。

　　现在的失业率3.5%

　　中国新闻周刊：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如何参与《纲要》的制定？

　　佩雷拉：这个部门的主要职责就是提供劳动保障方面的建议，出台政策，设定工资，提供社会救助。比如纲要的那些涉及劳动保障的议题，我们负责审阅草案，提供建议，出台一系列政策解释。

　　中国新闻周刊：你所了解的，《纲要》最终是怎么形成的？

　　佩雷拉：《纲要》是古巴人民经过讨论、分析、研究，以及多次修改而综合形成的，涉及经济社会发展诸多方面。我们的目标是“更新社会主义”，因为我们必须保证古巴原有的社会主义制度不会变化，社会主义所有制不变，在这个基础上的目标就是发展经济，第三个目标是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纲要》指导每一个人找到合适的岗位，去创造价值，为企业更大地提高生产效率，逐渐完成政企分离，最终使古巴不同层次的经济得到和谐发展，比如我们的个体经济、外资经济、合作社等等。

　　“更新社会主义”保证每个人的基本权利，不等同于平均主义，在这个基础上根据每个人的按劳所得，多劳多得。六大之后，我们政府也设立专门机构监督《纲要》各个方针政策执行的情况。

　　中国新闻周刊：在《纲要》制定过程中，你印象最深的修改建议是哪个？

　　佩雷拉：我记得是“最低工资”，还有“可以向个体户开放经营项目”。相关工作组拿出关于发展个体经济的草案，我们建议比如在餐饮等行业进一步向个体经济开放等。

　　我们掌握个体经济发展的一些基本数据。截至今年3月，古巴从事个体经营的人有380045人。这些人中，有15%是从事食品加工行业的，比如小咖啡馆、小副食店；还有15%，相当于“雇佣人员”，就是建筑业等临时有活过来做的那种。此外，差不多有42000人从事交通运输，差不多有21000人从事农产品生产经营，就是街上推个小车，上面摆一些农产品，这就是大概的个体经济行业分布。

　　中国新闻周刊：“更新社会主义”也涉及国企改革和国家机构精简，用个体经济去分流一部分人，也触及失业率的问题。

　　佩雷拉：这是个敏感问题。古巴现在的失业率3.5%，我们大力发展个体经济、在农村把闲置土地充分利用起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消化那些失业的人群。我们也意识到，与旅游相关的服务产业、那些酒店业，都有大量的劳动力需求。

　　我们建立了在校大学生与社会就业需求对接的机制，相关用人单位将自己的用工计划，反馈给部里，我们再把这个信息反馈给大学。这种对接尝试已经进行了两年。以前公司找不到合适的人，学生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双方存在隔膜。但现在，“提前预订”就很好地保证了就业。这也是我们“更新社会主义”的一部分。

　　从中专到大学，这种就业反馈机制都在建立。

　　基本医疗和教育永远免费

　　中国新闻周刊：就业问题建立了新机制，那古巴的退休机制呢？

　　佩雷拉：在古巴，人的平均寿命较高，男性平均寿命是75岁，女性是76岁。现在男性退休年龄是65岁，女性是60岁。当然在古巴退休也不是强制的，只要能发挥作用就可以一直工作。

　　对于退休金，我们也进行了“更新”。我觉得按照以往规定，平均主义把人的价值都限制了。如今，新退休的人员可以享受到他最近15年内最高工资90%的退休金。具体来说，比如对于男性，至少要达到65岁，而且工作30年，这两个条件都满足，才能得到以前工资的60%。如果你愿意而且有能力工作，每工作一年增加2%的百分比，直至拿到工资的90%。

　　也就是说，如果还是把65岁作为退休的时间，要是工作45年的话，退休金的比例就达到最近15年最高工资的90%。

　　中国新闻周刊：听说随着经济环境改善，一些行业的工资也有所增长。

　　佩雷拉：今年古巴最低工资上涨了2%，是456土比。这不是很多，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工资，实际工资还和个人贡献相关，比如电力、燃气行业，国家都有补贴，服务行业有小费收入，个体户、出租车司机都有额外收入等等。

　　另外，古巴实行配给制度，每个古巴人都有一个小本，凭本花很少的土比，就能购买米面、鸡蛋、食用油、糖、咖啡等必需品，这实际也有国家的大量补贴。教育不花钱，医疗也是免费，这些东西都是补贴中的一部分。但是，现在产品价格上涨，所以工资也要上涨才对。

　　提高工资的政策已被写入《纲要》。比如《纲要》第171条说“提高工资，主要是先从那些为社会创造效益以及行业效益比较好的，个人价值实现的比较多的人群开始”，第19条也规定“企业中要设立一个激励员工工作基金，提高效率”。所以现在只是讨论什么时候以及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进一步提高工资的问题。

　　我们确实在考虑何时再次上调工资，为了避免它给社会带来的负面冲击，这个时机必须谨慎把握，这也牵扯到汇率的问题。

　　中国新闻周刊：你所说的汇率也涉及双币制的问题。

　　佩雷拉：双币制肯定会取消，这已是写入《纲要》的内容，是大家都知道的，不是什么秘密了。1红比兑换25土比，这个固定汇率实行很久了。两种货币已经不适应国家经济发展了，至于如何以及什么时候来取消这个双币制，以及取消双币制后面的汇率调整问题，现在有一个专家小组正在研究讨论，然后再听取大家的意见，具体方案还没有出来。

　　中国新闻周刊：古巴实行的配给制也会被“更新”吗？

　　佩雷拉：配给制度对古巴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我们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对于有些产品，比如奶粉、咖啡，政府补贴过大，随着工资上涨，这些产品的配给可能就没必要。

　　我们最想进行的就是把补贴转移到人身上，而不是单纯转移到产品身上。但有一点古巴要永远坚持，就是基本医疗永远不需要大家出钱，医院配备的设备、医药都是政府给予补助的，教育也不需要付钱。

　　公务员队伍“人浮于事”

　　中国新闻周刊：你是古巴政府的高级公务员，在这次“更新社会主义”的过程中，公务员队伍建设也被纳入。据说，截至去年，已经裁减了50万名公务员。

　　佩雷拉：我们的公务人员队伍存在人浮于事的现象，这个问题是历史形成的。苏联解体以后，我们很多部门、机构加入了很多新的员工，当时主要考虑是“消化”，担心闲散人员过多影响社会安定，所以政府把他们吸收进来。

　　“更新”开始后，我们对每一个政府机构的每一个职位进行分析，不同职位需要多少人就安排多少人；不同部委之间的整合也正在进行。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人尽其用，更加优化政府机构。

　　中国新闻周刊：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裁减了多少人，如何分流他们？

　　佩雷拉：也有一些人离开了，转到其他行业。

　　中国新闻周刊：古巴公务员现在有多少人，平均工资是多少，进入政府部门用不用参加考试？

　　佩雷拉：现在的数字是365万人。古巴公务人员不用参加考试。一般，我们聘用人员，不会考虑他（她）是白人还是黑人，也不会考虑性别，人人平等。至于公务员的工资，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

　　比如我，作为部长，和一个清洁工，我们平均工资的差距只有2.8%。这在外界看来不可思议，也是我们面临的问题之一。类似的问题会随着纲要里提到的工资上涨来逐渐得到解决。

　　中国新闻周刊：你觉得古巴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佩雷拉：刚刚提到很多的问题，都是大问题，也都是反映在《纲要》上。换句话说，《纲要》上所有问题都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在《纲要》的实施过程中，政府也会倾听老百姓的意见，做出相应调整。

　　《纲要》上古巴经济面临的所有问题将会得到解决。

　　中国新闻周刊：最后一个问题，你如何评价领导人卡斯特罗兄弟在社会主义更新中的作用？

　　佩雷拉：我是为国家服务的人，但不是政治家。劳尔在领导我们，领导整个国家实施《纲要》，但其实，《纲要》中所列举的很多内容，菲德尔在多年前就已经着手规划了。《纲要》是与国家现实同步的，是我们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