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船员讲述：被海盗绑架二百多天(图)

　　被索马里海盗劫持571天之久的13名中国大陆船员预计今天从坦桑尼亚起程回国。与他们所乘的“旭富一号”渔船有着相似命运的是船东同为台湾人的“泰源227”号渔船，该船上的9名中国大陆船员从2010年5月初开始，在索马里海盗的“老巢”经受了“8个月零17天”的煎熬才获得自由。7月19日，《环球时报》记者赶赴浙江舟山，采访了“泰源227”号的前轮机长，了解到他们是如何在海盗老巢与海盗们周旋了200多天的。曾参加过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护航任务的一名中国海军军官告诉记者：“这是一场不容乐观的斗争。”在浩瀚的西印度洋，过于依赖国际海军的护航并不能完全规避风险，船只加强自我保护非常重要。

　　劫后余生，轮机长改行当酒水推销员

　　“还有比我们更惨的呀！”这是徐剑行听到“旭富一号”上的中国船员在被索马里海盗扣押长达19个月才安全获释后的第一反应。41岁的徐剑行是台湾渔船“泰源227”号的轮机长。2010年5月初，“泰源227”号在距离索马里东海岸约900海里处遭海盗劫持，直到2011年1月下旬才获释。“整整8个月零17天”，徐剑行掰着手指头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忘记这噩梦般的经历”。

　　“从今年上半年起，再去印度洋捕鱼的台湾渔船都有武装护卫了。”这是徐剑行打听到的最新情况。他说：“台湾的船老板们通过私下渠道操作，与斯里兰卡军方达成协议，每艘台湾渔船上都有3名斯里兰卡军人，带1挺机枪和2支AK-47冲锋枪。这些军人每3个月轮换一次，每名军人每个月的报酬是5000美元。”但即使这样，徐剑行还是不放心，他对记者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就算每艘台湾渔船上有斯里兰卡军人保卫，可海盗配备有火箭弹。真的交起火来，几发火箭弹就把渔船轰掉了！”

　　虽然台湾老板给轮机长开出3000美元的月薪，一年的收入可达20万元人民币，但徐剑行仍然决定改行当KTV的酒水推销员。他说：“虽然做推销员的收入跟当轮机长没法比，但不会让自己和家人担惊受怕。”跟徐剑行有同样想法的舟山船员很多，一些人表示：“尽管现在地方上的经济不太景气，但台湾船老板招远洋捕鱼的船员很难，因为多数船员都改行了，就算不彻底改行的，也都愿意当近海跑运输的船员。”

　　徐剑行现在最不放心的是同为轮机长的乡亲李海波他连同台湾渔船“建昶”号今年3月26日被索马里海盗劫持，但除了5月1日他家里人接到过一个报平安的电话外，再也没有消息。海盗在劫持“建昶”号的次日就把台湾船长枪杀了，随后向台湾船东索要高达2000万美元的赎金。

　　提到台湾船东，徐剑行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取回被拖欠的2.8万美元工资。出事后，“泰源227”号的台湾船东曾放话给海盗说，船不要了，人随你们处置。后来，船只获释在斯里兰卡被拍卖，拍卖所得原本要支付船员报酬，但让徐剑行郁闷的是，船上20多名船员中，只有中国大陆船员还没领到这笔钱。中国驻斯里兰卡使馆虽然也在努力帮徐剑行讨要欠薪，但迄今没有结果。

　　苦苦哀求，随机应变，他救了一船人的命

　　常年漂在海上，徐剑行跟外国船员学了一点英语，能“蹦”出些单词和简单的句子，正是这一“特长”救了一船人的命。徐剑行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在“泰源227”号被扣大约6个月时，特别是在台湾船东放话“船不要了”之后，他有一次上厕所时，偶然听到几名看押他们的索马里海盗悄声商量说：“船卖掉，人杀掉！”这让徐剑行心急如焚。当一名海盗头子登船巡查时，他拦住海盗放声大哭：“你们劫船为钱，我们打工是为糊口，如果我们被杀，我们的老婆孩子和年迈的父母就再也没有依靠了。”这番哭诉打动了海盗头子，他反而安抚徐剑行说：“我们只要钱，你别担心自己的命。”

　　在与海盗共处的日子里，徐剑行尽最大可能去缓和人质与海盗看守之间的关系。他请无所事事的海盗到轮机长舱里看DVD，有李小龙的功夫片，还有好莱坞的《黑鹰坠落》。看过美国大片后，徐剑行跟海盗讲，“索马里与中国是好朋友，我们很相似”，海盗好奇地问为什么，他就解释说：“我们当年打败日本侵略军，你们把美国人赶走……”海盗们听后连连点头。除语言沟通外，徐剑行还跟海盗们一起玩纸牌，用香烟作“赌资”。有海盗头痛发热或割破手指，他就送点药或创可贴。时间长了，海盗对他们盯得松了点。前两个月，船员只能蹲在船舱里，后来可以上甲板去钓鱼。虽然海盗仍不允许船员相互交谈，海盗心情不好时也会打骂船员，但有时也给船员送点大米和羊肉吃，有时还主动要求跟中国船员一起喝茶，请船员吸烟。徐剑行说：“他们甚至拿出手机允许我跟家里通话。”

　　在痛苦煎熬的日子里，徐剑行在船上烧香拜观音，这也让他找到了与海盗交流的一个新话题。海盗曾先后4次将“泰源227”号当成母船，试图出海再劫持其他船只，但每次出海都遇上外国军舰，且总有一个海盗头目生病，徐剑行就趁机用佛教的因果报应说事，结果让海盗相信：“"泰源227"号去劫船没用！”作为轮机长，徐剑平还悄悄留了一手留出船只一旦获释后足够离开的柴油，“因为索马里没有柴油，而且当海盗意识到柴油不足时，就不会让我们去当海盗母船了”。

　　当海盗们最终意识到不可能从“泰源227”号的台湾船东那里获得赎金，并且听了徐剑行说“继续扣押我们不但没有钱，还会亏更多钱”后，决定放船放人。徐剑行说：“我们成为第一艘没有付出任何赎金就被放的船只。”而据台湾媒体报道，2010年底“旭富一号”遭劫后，船东旭富渔业公司就收到海盗的勒索通知，直到最后约定赎金为200万美元。本月17日付款完成，索马里海盗放了人。

　　渔村年轻人轮着当海盗

　　徐剑行透露，他们的船被扣后押往位置约在东经49°、北纬7°的一个索马里小海港。徐剑行回忆说：“海岸上有村庄，夜里能看到汽车的灯光，还能看到手机信号发射塔。那里停着20多艘被海盗劫持的船只，包括台湾的"日春财"号，当时他们交了52万美元，结果船长的脚还是被打断。如此明显的海盗港口却无人理会，所以这背后的水真的很深。”

　　“他们不是乌合之众，有的也不是因为贫穷而当海盗。”徐剑行这样给海盗画像，“普通海盗可能是当地穷人，但有人亲口告诉我，许多渔村是轮着安排年轻人当海盗，他们干一票每个人能分得四五万美元，一年干两次就可以发家致富。不过，这些人只是小海盗，而海盗头目没这么简单，劫持"泰源227"号的海盗头目会说一口流利外语，而且一直在与各方沟通，举止也能看出他受过高等教育。最重要的是，他在手下劫持成功后，上船就关掉了我们渔船上的卫星跟踪系统，那个系统怎么关，连我当轮机长的都不知道。”时间相处长了，徐剑行还发现，海盗头目有好几本护照：“不只是索马里的，还有发达国家的护照！”

　　最近，一件事似乎印证了徐剑行的说法。联合国一个调查小组近日向安理会提交调查报告，其中提到，最大的海盗头目阿迪·哈桑今年4月甚至持索马里总统亲自签发的外交护照前往马来西亚旅行。索马里总统稍后解释说，护照是政府发给哈桑的，但交换条件是让他“解散索马里海盗组织”。联合国的这份报告还说，在索马里东北部的“邦特兰“地区，多名海盗头目一直很逍遥，被逮捕的多是些小海盗。就算有海盗头目被逮捕，也只判5年监禁，而有的小海盗却被判20年。

　　海盗劫持事件同比少了32%

　　其实，国际社会打击索马里海盗的努力一直没有减弱。亚丁湾当地时间7月20日18时，中国海军第十一批、第十二批护航编队完成首次共同护航任务，这也是中国海军护航编队执行的第474批护航任务，被保护的6艘商船来自中国、新加坡、挪威、韩国和葡萄牙。7月21日，北约反海盗行动指挥官本·贝克林在亚丁湾巡航时宣布，由于各国海军和反海盗机构在亚丁湾的紧密合作，国际社会在减少海盗威胁方面获得了更大成功。”国际海事局最新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1月1日至7月12日，索马里海盗劫持事件发生69起，同比减少32%。贝克林还说：“我们非常高兴阿曼海军也开始参加反海盗合作，但打击海盗任重道远，仍像大海捞针一样。”

　　“大海捞针”让海盗仍有生存余地，并有了新的劫掠方式，如一些海盗开始在岸上绑架外国游客或救援组织人员。据路透社21日报道，索马里海盗去年在印度洋上要走赎金1.6亿美元，并给全球经济造成70亿美元的损失。

　　一名曾参加过多次护航行动的我海军某舰队军官在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表示：“就算有海军护航也要提高警惕。”因为护航军舰执行任务时，接受护航的船只很多，而海盗靠的是“群狼战术”，用十几条或几十条小艇围攻其中一艘船，海军军舰不见得能顾得过来。这名军官强调：“现在的货船船舷很高，辅以水龙和其他措施，海盗是很难登上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