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越南关系迅速升温的背后

　　近期，美国与越南两国关系迅速升温，先是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东盟地区论坛上高调支持越南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接着爆出两国正在谈判民用核能合作协议，眼下美国“乔治·华盛顿”号航母又开到了金兰湾。

　　这一动向引起舆论关注，美越关系迅速升温有何动因？对中美越三边关系将产生什么影响？我们请专家加以解读。

　　编者

　　1 昔日死敌“借力”各取所需 “一笑泯恩仇”中暗藏算计

　　问：美越两国关系近年来为何发展迅速？

　　答：美国和越南曾在冷战时期刀枪相见14年，之后又相互敌视了20来年。但冷战结束后美国却似乎越来越“喜欢”越南。

　　1995年，美越建立外交关系；2000年，美越签署双边贸易协定，同年克林顿成为第一位访问河内的美国总统；2003年11月，越南国防部长范文茶访美，同月下旬，美国军舰访问越南，1个月后，越美恢复正式通航；2005年两国建交10周年之际，越南总理潘文凯访美，美国表示支持越南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并取消了越南纺织品出口配额；2006年底，在美国总统布什访问越南后1个月，美国国会通过决议，给予越南永久贸易最惠国待遇，越南正式成为世界贸易组织的一员。

　　什么原因使美越这对死敌“一笑泯恩仇”？就国际体系而言，一方面是冷战结束使双边关系发展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冷战之后，越南成了美国制衡中国的重要借力，美国也成了越南“柔性对抗”中国的杠杆。

　　就地区层次而言，美国一向担忧亚太地区一体化进程会抛开美国。因此，拉拢地区内的“二等国家”，是美国重新主导这一进程的重要手段，越南自然不能忽视。对素有地区大国心态的越南而言，加入东盟后由于其“大陆东盟国家”和“新东盟国家”的身份而难以拥有主导地位，借力美国或许能帮助其实现这一梦想。

　　就国内原因而言，美国想以接触来摆脱“越南战争综合征”。越南战争的阴影远远超过想象：一是战争本身的后遗症非常严重，5.6万余人丧生，30多万人受伤，对整个美国社会来说，是非常沉重的心理打击和负担。二是战争对美国国内政治力量对比的影响，正是越南战争打破了罗斯福在大萧条时期建立的“新政联盟”，为保守主义和新保守主义大行其道奠定了基础。三是战争使美国经济实力大受削弱，进而影响美国的国际地位，导致美国全球战略的根本性调整。

　　越南战争后，美国试图通过孤立越南来消除这一“综合征”的努力被证明是无效的，因此接触战略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这或许正是希拉里说“现在我们要建设未来，尘封过去”的真实指向。

　　对越南而言，与美国走近，有两方面的战略意义。一方面，越南希望在美国的帮助下，走出一条有自身特色的发展道路。

　　几乎全世界的人都认为，越南一直是在追随中国的改革开放模式。这在20世纪乃至21世纪之初，或许不假。此后，由于越南国家小、改革易于推进，在模仿“中国模式”取得一定成绩的时候，越南也想摸索一条自己的路。

　　另一方面，冷战之后，越南北部的保守派始终掌握党政军大权，而南部的改革派则只有经济权力。2001年越共换届，改革派虽发起强力冲击，仍未能改变这一局面。

　　2 民用核能合作制衡中巴 美欲建对华“核包围圈”

　　问：美国和越南民用核能合作的内容与意义是什么？

　　答：美国媒体披露，美越正就民用核能合作展开谈判。尽管各方对此三缄其口，但仍可看出这一协议的总体面貌。它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美国将与越南分享核燃料和核技术，开展核相关技术的交流，并在核安全、核存储以及相关教育领域进行合作；二是推动美国公司向越南出售核零部件和核反应堆，通用电气公司和贝泰公司将是主要受益者；三是为越南保留了浓缩铀的权利，但一是要求将其全面置于国际监督之下，二是要求越南尽可能保持克制。

　　这一协议让美国和越南都有利可图。对美国而言，这事实上是对中国与巴基斯坦的民用核能合作的制衡。其次，通过这一合作，美国形成了对中国的半新月形“核包围圈”，南从印度至越南，北至日本和韩国。尽管只有印度真正有核武器，但日本和韩国的核潜力举世公认。第三，缓解美国内经济压力和就业压力。奥巴马争取在未来5年内使民用核设施的出口额达到3.1万亿美元，提供200万个就业机会。

　　对越南而言，这一合作同样“一石多鸟”。首先，这是“柔性对抗”中国的象征性体现。其次，改善国内电力短缺问题。第三，平衡大国关系。鉴于电力短缺，越南政府今年6月通报，计划在未来20年内修建13个核电站，拥有1.6万兆瓦的发电能力。目前，越南已和来自俄罗斯、日本、中国、法国和美国5国的公司就建设核电站问题进行谈判，有些已经签署合同。这些项目可使越南同时向多个大国示好。

　　3 战争阴影政治隔阂矛盾深 联手遏制中国是“单相思”

　　问：美国和越南会不会在南海问题上联手遏制中国？

　　答：在7月下旬的东盟地区论坛上，针对南海问题，美国首次明确表示支持越南，并声称“南海航行自由事关美国国家利益”。近日来，美国“乔治·华盛顿”号航母和“约翰·麦凯恩”号驱逐舰又访问越南。

　　很多人担忧，美越会不会在南海联手遏制中国？答案是，没有那么悲观。结局更可能是美国的“单相思”。

　　一方面，近年来美越关系的发展，更多只是政府层面的关系，民间关系仍相对滞后。越南战争的阴影不光在美国存在，在越南也同样如此。特别是美国撒下大量落叶剂的遗留后果，在越战已经过去30多年的今天，越南仍然有大量畸形儿童出生。据越南政府估计，有50万儿童患有先天性缺陷，200万儿童遭受癌症和其他病痛的影响。美国在越南国内的形象并不“美丽”。而在美国，对越南的公众态度同样不那么乐观。

　　另一方面，美越关系的发展更注重经济利益，越南刻意避免与美国发展过于密切的政治关系。2009年，越南对美国出口112亿美元，虽然同比下降5.5%，但贸易顺差仍达84亿美元，美国成为越南最大的贸易顺差国。美国对越南经济利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另外，越南领导人都担心美国的“和平演变”图谋，特别是在人权和军事交流等方面。例如，今年4月初，越南政府拒绝为美国国会女议员洛泽塔·桑切斯办理签证，因为她是美国众议院军事委员会的资深委员和坚定“人权卫士”。又如，2008年秋天，越南拒绝身为美国武官的帕特里克·里尔顿上校到美国驻越南大使馆任职，因为里尔顿是被美国家庭收养的越南人。

　　4 “实用关系”难撼“战略关系” 越南将在中美之间玩“平衡”

　　问：越南将如何平衡与中国和美国两个大国的关系？

　　答：越南必然在中美之间玩弄“大国平衡”的游戏，而不会完全倒向美国。越南非常清楚自身在中美两个大国之间的立场。

　　首先，越南将中越关系定位为战略性关系，而美越关系为实用性关系。

　　对越南而言，中越两国山水相连、文化相通、命运相关，两个国家的政治命运、政党命运也密切相关，两国都期望长期稳定发展。在国家发展战略与道路上，越南被普遍认为选择了中国模式。相对而言，美越关系则更多出于经济考虑。

　　这一点可以非常明显地从上月的东盟地区论坛会议中看出。越南政府安排越南共产党中央总书记农德孟会见了中国外长，而越南总理阮晋勇会见了美国国务卿希拉里。从这一安排上可以看出，越南更重视加强同中国的战略性关系，中越政治关系稳定是两国全方位关系的重要前提和基础。而阮晋勇为希拉里带去的更多是商人式的实用主义，更多谈的是双边经济关系。越南在南海和核能合作等问题上借重美国，也更多是基于实用主义，而非战略性考虑。

　　其次，越南对中美关系的大局了然于胸，意识到中美关系“战略层次稳定、战术层次摩擦”的性质。

　　的确，自冷战结束以来，中美关系围绕诸多问题反复出现紧张局面；但多次紧张与对抗后形成的共识却是，中美关系事关21世纪整个国际关系格局的发展，因此中美最终仍需合作，共同应对全球性危机。

　　因此，中美虽然在一些问题上会有争论，但长远的合作与发展仍然是中美的愿望，两个大国短期内不会有太大摩擦，越南如果贸然倒向任何一边，都将对自己国家利益不利。

　　越南的最佳选择是在两个大国中间保持“平衡”。因此，越南可能既会在与中国有争端的问题上表现强硬，又要努力把握好与北京“柔性对抗”的度并控制好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进而将事态控制在一个既能让国际社会听见声音、又不至引发严重后果的“可控”状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