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航母艰辛路：从“瓦良格”号到“辽宁舰”

　　出于保密原因，中国官方尚未披露航母建造和攻关的细节，但是，人们知道，除船体来自国外，其余设备设施均出自国产。

　　中国航母艰辛路

　　杨民青

　　多年前，美联社记者曾经在“华盛顿”号航母第5舰载机联队飞行员的作战室里，看到令其不解的一幕：墙板上赫然悬挂着一幅中国领袖毛泽东的画像，画像下方的标语是，“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也许，那条标语是为了提醒美军官兵：总有一天，中国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军事强国。

　　2012年9月25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在全国人民的热切期盼中，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辽宁舰”完成建造和试验试航，由建造单位中国船舶重工集团公司大连造船厂交付人民海军。

　　但看到当天举行的航母交接入列仪式，却不由令人想起中国航母从无到有的曲折历程。

　　“看不到航空母舰，我是不甘心的啊！”

　　新中国建立之前，毛泽东曾题词，“我们一定要建设一支海军，这支海军要能保卫我们的海防，有效地防御帝国主义可能的侵略。”

　　新中国成立后，美国航空母舰开始游弋于台湾海峡，美国开始对华实施严密的封锁。鉴于此，中国制定的积极防御军事战略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近海防御战略，使中国海军只能更多地关注和发展近海作战舰船和岸防装备。

　　不过，这并不是说中国不想发展和拥有航空母舰。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中国便开始论证建造航母。

　　1973年10月25日，周恩来总理在同外宾谈到主权时说：“我们的南沙、西沙被南越占领，没有航空母舰，我们不能让中国的海军再去拼刺刀，我搞了一辈子军事、政治，至今没有看到中国的航母，看不到航空母舰，我是不甘心的啊！”

　　期盼中国拥有自己的航母，不仅仅是老一辈革命家的梦想，也是众多热血青年的追求。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代海军》杂志发表了一篇有关中国建造航母的文章，立即在全国激起极大的爱国热情。其间，编辑部收到了成百上千封“海军迷”“航母追星族”“航母发烧友”的来信，纷纷询问中国海军什么时候能有航母。还有若干小学生把自己从几十元到上千元的压岁钱寄到杂志社，有人令人动容地写道：“支援海军建航母”！

　　两代海军司令的意见

　　在老一辈海军领导人中，萧劲光和刘华清是坚定的“航母派”。

　　1987年，萧劲光已是84岁高龄的老人，虽然7年前已从海军司令员的岗位离休，两年前还做了结肠癌手术，但他仍在关心中国海军的建设。

　　萧劲光的秘书傅东启回忆说，有一天，他陪同首长看电视新闻，得知有人说中国不需要航母时，萧劲光不以为然：“中国不需要搞航母？这个问题要研究，不知刘华清司令是怎么考虑？我印象中，他是主张搞航母的。”

　　第二天，刘华清来到萧劲光住处。两代海军司令员就中国海军装备建设特别是中国到底要不要搞航空母舰倾心长谈。

　　刘华清说，随着海洋开发事业和海上斗争形势的发展，中国面临的海上威胁与过去大不相同，要对付具有远战能力的弹道导弹、核潜艇和舰载航空兵，只有中小型舰艇和短程岸基航空兵是不够的……没有航母，不能远距离作战，仗打起来只能望洋兴叹。

　　萧劲光说，过去几十年里，我们没有航母，不是不想搞，而是没有条件搞。开始是抗美援朝，集中力量发展空军，接着，国家又遭遇经济困难，60年代初，经济刚好转，“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那时，技术水平达不到，经济实力也不行。

　　刘华清说，现在技术提高了，经济也强多了，不过财力、技术仍有困难，但不能等。10年内不搞航母项目，10年之后再搞，也还会有困难。因此，要早论证，早点把这个问题研究透。那样才有主动权。

　　两人商定将这些意见向军委、总部首长汇报。1987年3月31日，刘华清向总部机关汇报了关于海军装备建设的两大问题。一是核潜艇建设，另一个就是航母问题。他说，这两个问题，涉及到海军核心力量的建设，是关键性问题。这两项装备搞出来，从长远看，对国防建设是有利的：不仅为了战时，平时也是威慑力量。

　　刘华清在汇报中重点谈了发展航母的问题。他说，现在各国都在注意发展航空母舰，无论是攻击型的还是垂直短距离起降的，都是为了解决防空和海上攻击问题。

　　“我们当前财力、技术都有些困难，但应着手研究。不能等到一切都具备了，那样就太晚了，没有主动权。要及早立项，早论证，早点把相关问题研究透。就这个问题，我曾征求过萧劲光同志的看法，他也是这个意见。”

　　中央军委积极回应“大胆的设想”

　　当时，海军对发展航母做了以下设想：“七五”计划期间（1986~1990年）开始论证，“八五”计划期间（1991~1995年）深入研究，对航母平台和飞机的关键课题进行先期研究，如果进展顺利，2000年很有可能进行航母的型号建设。

　　这一大胆设想在总部机关引起了强烈反响。根据这一设想，当时的国防科工委专门组织科研单位和海军装备部门开展了论证和研究工作。在论证中，有关部门对使用航母、舰载机与使用陆基航空师、加油机、岸基飞机的作战效费比进行了甚为详尽的研究，并得出了比较可靠和准确的数据。

　　前任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和现任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都十分重视航母建设，他们要求国防科工委和总参装备部在航母的发展上，要把预研费、研制费、装备费结合起来，统筹安排，强调要和既定的舰船、飞机、武器、电子装备发展规划结合，不要都在航母大项目里专门安排，避免项目过大，难以做出科学决策。

　　后来，中央军委还批准海军和有关的工业部门专家赴法国、美国、俄罗斯、乌克兰等国考察发展航空母舰的经验和教训。有关国防工业部门也从俄罗斯请来了航空母舰设计专家，与中国有关专家和学者交流建设航母的经验。

　　鲜为人知的是，中国有关部门引进部分设计技术资料，对航母的关键配套设施开展预研，取得了明显进展。在总参谋部和国防科工委进行周密的分析、论证、评估之后，有专家将目光投向了乌克兰的一艘航母船体。

　　旅游娱乐公司购得“瓦良格”号

　　冷战时期的1985年12月，苏联开始建造第三代重型载机巡洋舰——1143.6型“里加”号。1988年11月，舰体主要结构建造完成后下水。1990年7月，“里加”号被正式更名为“瓦良格”号。至1991年11月，总体工程已完成68%。

　　然而，由于苏联解体，“瓦良格”号原定装备苏联太平洋舰队的计划成为泡影。1991年，原苏联黑海造船厂被划归给了新独立的乌克兰共和国，“瓦良格”号的命运由此发生了改变。

　　最初，乌克兰政府希望俄罗斯全价购回该舰，但双方在未付工程款问题上僵持不下，最终谈判破裂。无奈之下，乌克兰只好将“瓦良格”号交给黑海造船厂自行处理。

　　1995年12月，乌克兰总统库奇马访问北京。一个月后，随库奇马出访的乌副总理阿那托利·基纳赫证实，中国和乌克兰正为“瓦良格”号运往中国一案谈判，他还透露，“瓦良格”号有可能在中国进行解体作业。

　　1998年，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在澳门注册，通过国际竞标，该公司以2000万美元购得“瓦良格”号。不过，2000万美元并非全部，加上后来的滞港停泊罚息和司法诉讼费等，总共花费约为1亿美元。

　　竞购“瓦良格”号时，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说，他们计划将其改造成大型海上综合旅游设施，包括迪斯科舞厅、旅馆和博彩设备等。

　　该公司计划将“瓦良格”号停泊于澳门附近海域，但有人对此提出质疑：澳门附近海水浅，无法停泊此类大型船只。当时的澳葡当局还明确表示：在澳门回归中国之前，拒绝“瓦良格”号在澳门停泊！

　　一波三折驶抵大连港

　　1999年7月，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雇用了一家远洋运输公司，开始运送“瓦良格”号开赴中国。但船只驶抵土耳其北部黑海水域，即将通过土控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时，莫名其妙地受到了阻碍。

　　在“第三国”的提醒下，土耳其以“船体过大，影响博斯普鲁斯海峡其他船只正常航行”等为由，拒绝“瓦良格”号通过，并强令其退回黑海。无奈之下，“瓦良格”号经长时间漂荡后返回原海港。

　　“瓦良格”号受困黑海期间，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每天要支付8500美元，每月还必须向乌克兰港口当局缴付1.7万美元的滞港停泊费。

　　为了给“瓦良格”号解围，中国与土耳其进行了艰苦的谈判。其间，“第三国”也由幕后转到前台。1999年12月19日，时任美国驻土耳其大使会见土耳其领导人时，表达了美国对“瓦良格”号的“关切”，他还建议土耳其坚决拒绝中国的要求，禁止让“瓦良格”号通过海峡。

　　但中国一直没有放弃与土耳其的外交接触。中国承诺将完全负担“瓦良格”号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安全保险，并表示将派遣数艘大马力拖船协助拖行“瓦良格”号，保证其安全通过海峡。

　　出于对中土两国关系和旅游市场等方面的考虑，2001年8月25日，土耳其国家安全委员会作出决定，同意“瓦良格”号通过海峡。但土耳其海洋署却提出，“瓦良格”号通行海峡必须满足20项极为苛刻的条件，其中包括，必须交付10亿美元的“风险保证金”，必须由中国官方提供书面保证，必须由国际认可的保险公司担保，必须将护航“瓦良格”号拖船的数量增加一倍，“瓦良格”号通过海峡时全舰四周必须灯火通明，等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提出这些苛刻的条件，就是想让中国放弃“瓦良格”号。

　　为了将“瓦良格”号运送回国，中国承诺满足对方提出的条件。2001年9月，中国还派出由交通部官员和航运专家组成的代表团访问土耳其，就“瓦良格”号通过海峡问题与土方进行了磋商。中国的做法令土耳其再无话可说，最终同意放行“瓦良格”号。

　　2001年10月25日，运送“瓦良格”号的船队刚刚起航便遭遇风浪，拖船缆绳还因风浪太大一度断裂。尽管出发不顺，但“瓦良格”号还是通过了土耳其海峡的第一关——博斯普鲁斯海峡。

　　其实从“瓦良格”号起航开始，一路上阵雨不断，暗流汹涌，直至11月1日下午2时许，它才安全驶过海峡的最后一个危险湾角，并于次日下午进入爱琴海。

　　在爱琴海斯基罗斯岛附近，“瓦良格”号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风暴。由于与拖船连接的拖缆相继被刮断，一时间，“瓦良格”号成了脱缰的野马，在海中横冲直撞。11月6日，拖船的一名水手在试图固定拖缆时殉职，这名水手，是第一位为中国航母建设献出生命的外国人。后来，3艘拖船和1艘希腊船只终于用拖缆将“瓦良格”号控制住，使其从风暴中脱了险。

　　风暴过后，“瓦良格”号的回国之旅逐渐平顺。2002年2月12日，它进入中国南海，后驶抵大连港，结束了历时123天、长达15200海里的旅程。

　　除船体来自国外，其余设施均出自国产

　　2005年4月26日，“瓦良格”号在大批拖轮的护拥下被缓缓拖进大连造船厂第一工场的30万吨级船坞，整个过程历时约3小时。自此，中国航母的建造过程正式启动。

　　其实从那时起，中国航母建造现场周围也成了中国军迷和“非中国军迷”的聚集之地。每逢建造重要设施或部件之际，周边旅馆、饭店的生意都会异常火爆。

　　出于保密原因，中国官方尚未披露航母建造和攻关的细节，但是，人们知道，除船体来自国外，其余设备设施均出自国产。这显示了中国人的智慧与实力。

　　当然，关注中国航母的媒体和军迷们也通过公开渠道目睹、记录了“瓦良格”号变身为“辽宁舰”的主要过程。

　　2012年9月27日，中国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就中国首艘航母“辽宁舰”的部署地点和中国航母发展等问题回答记者提问时说：“关于航母编队的组成问题，航母编队一般由航母本身和水面护航舰艇、潜艇、舰载机等主要兵力构成，我们将根据航母发展建设情况和实际需要，在实践中认真研究探索航母编队构成问题。”

　　他说：“关于航母的部署问题，航母交付海军后，将继续开展科研试验和军事训练，后续工作将根据试验和训练的进展情况来确定。”

　　（作者为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瓦良格”号如何变身“辽宁舰”

　　2005

　　2005年8月“瓦良格”号以人民解放军标准海军灰的新涂装，出现在大连造船厂第一工场30万吨级船坞的泊船码头。

　　2005年12月飞行甲板大部分已漆上黄色的底子。

　　2009

　　2009年4月27日“瓦良格”号离开了原来的泊位，并于当天上午进入刚刚落成的大连船舶重工在香炉礁新建的第三工场30万吨级船坞。

　　2009年5月底舰艏的苏联海军航空兵徽章被拆除，舷艏的俄文舰名被铲去。应该说，自此时起，“瓦良格”号已经成为“过去时”。

　　2009年8月21日中国航母舰桥改造作业正式开始。

　　2009年9月初舰桥上又一次出现了脚手架。

　　2009年10月初舰桥上出现了相控阵雷达的安装基座。

　　2009年12月4日舰桥上开始吊装塔状桅杆。

　　2010

　　2010年3月19日上午中国航母离开了第三工场30万吨级船坞，进入与原船坞仅“一墙之隔”的30万吨级南舾装码头。人们看到，此时飞行甲板上出现了新的起倒式护栏，船体的舱室改为全封闭设计，原有的舷窗全部取消。

　　2010年4月3日中国航母舰桥已开始涂装灰色的无机富锌底漆。

　　2010年5月16日舰桥的灰色底漆已基本刷完，烟囱部分则为白色涂装。

　　2010年5月30日航母汽轮机组的锅炉开始点火吹管。

　　2010年8月20日航母蒸汽试验排烟囱井。

　　2010年9月中国航母滑跃甲板前端和飞行甲板尾部的人员防坠网支架安装完毕。

　　2010年10月下旬航母左舷中部和尾部的近防武器平台安装了726-4型舰载干扰弹火箭发射炮。

　　2010年11月2日中国航母塔状桅杆上的“顶板”三坐标雷达天线和“塔康”相控阵战术空中导航系统信标天线安装完毕。左舷前部的近防武器平台安装了国产FL-3000N型导弹系统。右舷前升降机前方的起重机也已安装完毕。

　　2010年11月18日中国航母尾部近防武器平台上的FL-3000N防空导弹系统和近防炮已安装。

　　2010年12月10日中国航母锚链筒的喷水孔开始喷水，标志着甲板水管系统已可以正常使用。

　　2010年12月15日舰岛后部的卫星通信球形天线罩已经安装。

　　2010年12月20日中国航母开始安装锚链，火控雷达也已安装。

　　2010年12月24日制冷机和No.2动力舱的蒸汽发电机组启动运转成功，低频段雷达信号干扰机已安装。

　　2011~2012

　　2011年1月中国航母舰岛中部安装“灯泡”数据链天线。

　　2011年2月舰岛一前一后安装了两座364雷达，舰岛侧面安装了多套电子战系统天线。

　　2011年3月初舰岛后部安装了两部347G型火控雷达。

　　2011年3月中旬舰岛涂上新漆，焕然一新。

　　2011年3月下旬舰岛上的脚手架被拆除，同时可看到着陆拦阻装置正在安装。

　　2011年4月2日舰岛前方的导航雷达安装完毕，着陆拦阻装置的液压油罐安装完毕。

　　2011年4月29日舰岛侧方相控阵雷达中华神盾安装完毕。

　　2011年5月10日舰岛前方相控阵雷达安装完毕。

　　2011年5月11日舰岛后方相控阵雷达安装完毕。

　　2011年6月22日航母甲板的第一块挡焰板安装完毕。

　　2011年7月19日中国航母的两艘工作艇到位，改装进入收尾阶段。

　　2011年7月22日中国航母的飞行甲板开始多处同时涂装。

　　2011年7月31日中国航母舰载机助降装置菲涅尔双棱镜已安装到位，后半部飞行甲板着舰区已经画出，同时开始有大量海军人员列队在舰上熟悉环境，烟囱冒出黑烟。

　　2011年8月4日中国航母的工作人员粉刷甲板上的跑道。改装工作基本完成。

　　2012年9月2日中国航母粉刷上舷号“16”字样。

　　2012年9月19日中国首艘航母粉刷一新，挂出满旗，水兵开始练习站坡，铺设用来迎宾的红地毯。

　　2012年9月23日下午16时中国第一艘航母平台16号舰在大连举行交船仪式。16点40分，16号舰舰桥桅杆升起五星红旗，舰艏升起八一军旗，舰艉升起海军旗。17点20分，交船仪式完成。

　　来源：2012年10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0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