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忆西哈努克在京生活：教中国人跳迪斯科

1985年8月，西哈努克（左一）冒险从北京回到柬埔寨，接受张大使（右一）国书

昨天下午四点半，东交民巷15号，行人从门口经过 摄/记者付丁

　　只差半个月就迎来九十大寿的西哈努克与世长辞了，东交民巷15号再也听不到这位老人爽朗的笑声了。

　　为了让更多的人“走进”东交民巷15号、“走近”西哈努克，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了陪伴西哈努克多年的好朋友——前外交部柬埔寨元首接待办公室主任、前中国驻柬埔寨大使张德维。

　　通过张大使的讲述，我们仿佛能看到努克当年和许世友上将拼酒时的豪情万丈；听到努克在莫尼克公主的钢琴伴奏下，高唱“啊，中国，我亲爱的第二祖国！”

　　与许世友拼酒

　　1971年2月，西哈努克访问南京。当时的南京市政府是张春桥在管。那时候，“四人帮”正得势，想尽一切方法抓周总理和外交部的把柄。

　　“我们当时很谨慎，担心他们要真抓住机会，危及到西哈努克的安全，弄出什么国际事件来。”

　　为了西哈努克的安全着想，外交部慎重考虑后，直接由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上将亲自接待西哈努克。

　　宴请西哈努克时，许世友将军提出一个请求：“亲王，您能陪我喝茅台吗？”西哈努克答应后，许世友又加了一句：“您也能喝，但您喝不过我。这样，您喝一杯，我就喝两杯！”

　　西哈努克一听，立刻答应下来，可是身边的工作人员却愁坏了。“这许世友喝起酒来没完，真把努克（当时中国人对西哈努克的昵称）灌醉了也不好啊！”陪同西哈努克去南京的张大使想起这段往事就哈哈大笑。

　　原来，许世友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喝酒海量，长征路上一次还喝过一脸盆酒，一天一瓶茅台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许世友还特别喜欢劝酒。“我们在底下商量了一下，把努克旁边的那瓶茅台换成了白开水。努克虽然喝出来了，但也没说破。”

　　许世友也不知道啊，就这样三番五次地向努克敬酒，努克喝一杯白开水，他就喝两杯茅台酒。

　　喝到一定程度了，西哈努克被许世友的豪爽打动了，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对许世友说：“将军阁下，您喝的是茅台，我喝的是他们给我倒的白开水。跟您比赛，我总喝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许世友当即回答：“亲王不知不为过，我们接着喝！”两人才开始开怀畅饮。张大使告诉记者，他们事后算了算，许世友当天喝了24杯，努克当然喝不过他！

　　教中国人唱歌、跳迪斯科

　　张大使回想起在东交民巷15号陪伴西哈努克的那段日子，生活中总是洋溢着欢乐。多才多艺的努克在音乐方面有着很高的天赋，他经常会写一些歌曲，自己写词、自己编曲，让他的夫人莫尼克公主为他弹钢琴伴奏，他在一旁歌唱，工作人员就在旁边欣赏。

　　“后来，他看我们总是坐在那里，就说我教你们唱，你们跟着我学。”慢慢地，张大使他们也学会了这些歌，西哈努克就带着大家一起唱歌，“别看是柬埔寨歌曲，还挺好学的，不难，歌词朗朗上口，旋律都很通俗易懂。”

　　根据张大使和同事们的统计，西哈努克曾先后创作了30多首歌，其中有3首是歌颂中国的：《怀念中国》、《万岁，人民中国；万岁，主席毛泽东》和《啊，中国，我亲爱的第二祖国》，以表达他对中国及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张大使还记得有一句歌词是：“啊！光荣伟大的中国，我向你致敬。我衷心热爱你，把你当做我的第二祖国！”

　　此外，西哈努克每周还会在东交民巷15号的官邸举办一次舞会，邀请驻华的外交官们过来，跟他一起跳迪斯科。想到这里，张大使笑起来，那个年代，中国人都不跳这种舞，它和中国的舞蹈很不一样，有些随意张扬。“我也不会跳，有些不好意思，被他拉去跳了几次，慢慢也就习惯了。”

　　西哈努克和莫尼克公主的小儿子名叫西哈莫尼，也就是现在的柬埔寨国王，他也继承了父亲的音乐细胞。当时，西哈莫尼才十几岁，和西哈努克夫妇一同住在15号，后来他酷爱舞蹈，便恳请父亲同意他学习舞蹈。

　　西哈努克很开明，也没有要求他的儿子必须学习文化课，就把他送到北京的舞蹈学校去了。西哈莫尼在学校学习了中国古典舞、现代舞，还有芭蕾舞，在做国王之前还成为一名著名的舞蹈家。

　　周总理特批官邸

　　1975年，柬埔寨发生政变，西哈努克来到北京。周总理亲自指示，将东交民巷15号迎宾馆修缮一新后，供西哈努克居住。西哈努克把他的住所称为“童话中的仙女居住的宫殿”。

　　曾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的张大使介绍，15号以前是满清时期的法国公使馆，就是一个院子，里面有一座主楼，供西哈努克和家人居住和办公，主楼旁边有几座附属楼，是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居住和办公的地方，里面还有羽毛球馆和游泳池。

　　周总理病重期间，曾经叫外交部的领导过去，他交代了一句话：“15号就是西哈努克的官邸，他什么时候来北京就给他住。”

　　1975年，西哈努克重返柬埔寨，东交民巷15号也就暂时空置出来。不过，努克来京就住在这里，努克离开这里就空着。

　　张大使说：“从这件事足以看出中国领导人对西哈努克的周到款待和真诚情谊，周总理临终前还想着要照顾好他。再一个，我们中国人是讲信用的，不能让人家说，你们总理走了，就说话不算数了。”

　　冒险回国

　　接受大使国书

　　1985年，外交部任命张大使为驻柬埔寨大使。宣布这一任命时，柬埔寨正遭受越南的侵略，西哈努克本人还在北京。

　　张大使对自己这次特殊的上任记忆犹新。那是四五月份的一个春天，西哈努克把他找去，说：“很高兴中国政府任命你做驻我们柬埔寨的大使。我先请你在15号宾馆吃一顿饭。等我选择好时间，我会回到我的国土，亲自接受你的国书。”

　　这一等就是四个月，直到八月份，西哈努克才经由泰国边境，进入柬埔寨抗战根据地，接受了张大使的国书。

　　“我后来才知道，他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在筹划这件事情。当时柬埔寨在打仗，他回国要冒着生命危险。国内为了他的安全要做好万全准备，还要在根据地搭建临时房屋，供我递交国书。”

　　因为按照规定，一国的元首要在本国接受使节的国书。西哈努克当时虽然居住在中国，却不愿意在自己的国家之外接受别国大使的国书。

　　西哈努克不愿意别人把他看成一个流亡者，宁愿冒险回国。

　　本版文/记者陶韵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