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考弃婴收养者袁厉害：我想钻进火里烧死自己

4日晚，一名经历了火灾事故的儿童在兰考县临时救助站的房间里入睡

　　河南兰考民办收养所失火7死1伤事件追踪

　　羊城晚报特派记者 温建敏 实习生 刘楚君

　　河南兰考县一民办收养所4日发生火灾，事故造成包括6名婴幼儿在内的7人死亡（详见5日本报报道）。失火户主袁厉害因为长期收养弃婴和孤儿，有“爱心妈妈”之称。

　　5日深夜，河南省兰考县城一个偏僻的宾馆，袁厉害(见右图，温建敏摄）静静地坐在床的一角，神情恍惚，她的旁边是一屋子或激愤或叹息着的亲属。

　　带走7条生命的火灾发生后，48岁的袁厉害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据兰考县委有关人士介绍，网上说“袁厉害被警方带走后失踪”，其实她早就被妥善安置了，因为来的媒体太多，家人不想其被打扰。袁厉害说，其实前一个晚上她就来这里了，她收养的三个残疾小孩还被送来跟她一起睡。

　　尽管很疲惫，袁厉害还是在亲属的陪同下接受了羊城晚报特派记者的独家专访。这是袁厉害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后，首次露面接受媒体专访。

　　我一头栽在那里，脸都黑了

　　记者：火灾发生时你在哪里？

　　袁厉害：我那个（照看小孩的）保姆，给我打电话说要去医院打工，挣点钱，不然养不活自己。我说你去吧！她6点钟煮好饭，小孩吃好后她走了。我6点多起来，拉着几个小孩去上学，回来后我去北门办一点事，八九点钟接到女儿电话，说“妈，着火了！”我赶紧往回跑， 一回来，我就叫孩子，孩子叫不应。火是从客厅开始着的，后来厨房也着了。火太大太热……后来点着五孩，点着小雨，又点着扎根， 我的脑子那会乱得很。

　　记者：你当时看到那个场景，心里是什么感受？

　　袁厉害：那一刻，我都想钻进火里面去，烧死自己。我都一头栽在那里了，脸都黑了。我的小孩全在那儿，都出不来。火灭后，我一个人在大厅里坐着，想着我的小孩。

　　心疼娃娃，23年收养上百个

　　记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养小孩，收养了多少？

　　袁厉害：从1989年开始，大的都出去打工了。兰考以前也是个穷县，又没有福利院，送到开封（福利院）也是不中，那时候条件不好。我不给你养，我也不要你的钱，我心疼娃娃啊，有多少力量就弄多少力量。

　　记者：这么多年一共收养了多少个？

　　袁厉害：连死带活的有100来个。

　　记者：那你自己经济条件也不是特别好啊，就自己做点小生意。

　　袁厉害：就是自己一点一点慢慢积累。

　　记者：那你一个月收入有多少，这些小孩一个月的开销有多少？

　　袁厉害：我不识字，我记不住。反正是挣多少，花多少，没钱了先赊着。还出去要面，要点东西，找政府帮忙。

　　残疾儿没人要，我不养都死了

　　记者：政府的收养程序你了解吗？比如说要到民政部门登记备案啊这些，公安部门也要登记，还是你看见小孩可怜，你就抱回家养？

　　袁厉害：很多小孩身体都有残疾，没人要，我不养都死了。

　　记者：你觉得这件事出来以后，怎么做才能把这些小孩安顿好？

　　袁厉害：我的理念不够好，政府方面还有一些工作也……唉，想不起来了。

　　记者：你舍不舍得这些小孩去福利院，离开你？

　　袁厉害：这两天这些小孩都拉到福利院了吧，心里乱得很！

　　记者：你想让他们去福利院吗？

　　袁厉害：我自己的力量不够大，我要送也要慢慢送，我去看看福利院，比较好的，我就给它。

　　记者：你舍不舍得？

　　袁厉害：我从一点一点地养，我怎么舍得？小孩一走跟拽我的心一样。我脑子都想着我的小孩。

　　我要是卖小孩，枪毙我！

　　记者：你觉得这个火灾出来后，社会上也有一些传言出来说你这个收养小孩是为了牟利，你听说过没有？

　　袁厉害：听说过，东方卫视采访我的时候，我说，我要是卖小孩，带着我枪毙！骗啥？谁要是管我要，我就给。

　　记者：那政府社会福利院不是照顾得更好吗？为什么不给一部分他们呢？你自己也减轻一些压力。

　　袁厉害：以前（兰考）政府没有成立福利院啊。

　　记者：收养孩子这么长时间，哪段时间是最难的？

　　袁厉害：没饭的时候最难。当年就是穷，咱做个生意，那时候小孩子吃也吃不多，吃饱就好了。后来事也多，就送到开封，以前开封也不怎么样，就讨个活苗。

　　记者：政府对你收养小孩一直是什么态度，之前有没有找过你？

　　袁厉害：政府对我也帮助。

　　记者：怎么帮助？好像小孩还上了户口？ 袁厉害：有低保还上户口。

　　记者：现在有多少小孩在你这里上户口？

　　袁厉害：连大带小的有20多个。

　　记者：有没有算过政府给你补助了多少钱？

　　袁厉害：以前没有，低保补助也是这两三年的事。

　　记者：那低保的补贴相对你的开支够花吗？

　　袁厉害：那肯定是不够的。低保的钱花到这，赚的钱也花到这。这小孩花销可大了，奶粉，尿片，都一箱箱买。

　　遇见小孩放我面前，我还收

　　记者：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袁厉害：现在孩子被政府接走，肯定安排得很好，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着。

　　记者：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袁厉害：我血糖高、血压高，心脏不好。

　　记者：你有没有想过要吸取什么教训？

　　袁厉害：火灾不留情。

　　记者：很多孩子都直接放到你门口了,你还会继续再收养孩子吗？

　　袁厉害：以后要是搬到我面前，我还收，只要有一口气，有多大的力量，我还出多大的力量。

　　记者：那很多孩子是不是你不管就没有人管了？

　　袁厉害：那还是有好心人。

　　记者：你觉得弃婴抚养的工作应该由谁来做？

　　袁厉害：政府管，大家都来管，我也管。

　　温建敏、刘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