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之都”新德里的罪与赎

　　一名19岁的少女在参加邻居婚礼时，遭到当地执政党社会民主党工作人员宋卡的强奸。在事发几个小时后，这对“新人”就在警察局里举行了婚礼。这样的处理方式，一些邻居和双方的亲戚竟“称赞有加”。

　　“强奸之都”新德里的罪与赎

　　《环球》杂志记者/陈雪莲（发自新德里）

　　在刚刚过去的圣诞和新年假期，本该有的欢乐气氛并没有出现在印度，整个国家的民众——尤其是首都新德里的民众，沉浸在抗议和失望之中。当其他国家的年轻人围着斑斓璀璨的圣诞树聚会时，印度的年轻人却在警察的水枪、催泪弹和警棍下流血和受伤……

　　这一切，都因为一场惨无人道的轮奸案。2012年12月16日晚，在新德里南部，一名23岁的医护专业女学生和其男性朋友在一处公交站等车，一辆冒充公共汽车营业的私人巴士将他们诱骗上车。在巴士里，女孩被6名男性痛打和轮奸长达一个多小时，之后她和她的朋友被脱光衣服一起扔下了巴士。

　　女孩伤情严重，12月27日早晨，印度中央政府将其送到新加坡以器官移植著称的医院就医。12月29日，该医院的行政主管宣布，女孩因脑部和身体受到严重创伤，导致器官衰竭而亡。

　　整个印度愤怒了

　　屡见不鲜的案件，令人发指的后果，印度人愤怒了。

　　据印度电视台NDTV报道，12月19日，愤怒的新德里民众围攻了新德里首席部长迪克希特的官邸。他们拆除了在官邸前大路上设置的路障，高举标语，强烈要求迪克希特采取保障首都女性安全的紧急措施，并要求她辞职。

　　3天后，几千名抗议者们来到新德里最高权力之地芮希那山丘，拿着标语高喊着“处死强奸犯”的口号，向总统府迈进。抗议随后从新德里蔓延至孟买、加尔各答等印度其他城市，这也是女孩杰西卡·拉尔被谋杀而凶手——官员的儿子——被包庇一案之后，印度发生的最大的全国抗议活动。

　　这些抗议在愤怒情绪的裹挟下，不断和警方发生激烈冲突。警方水枪、催泪弹和警棍齐上，民众则报以愤怒的拳头。每次都造成大量民众和警察受伤，不少地区动荡如战区。

　　在12月29日受害女孩死亡消息公布后，印度总统普拉纳布·穆克吉和总理曼莫汉·辛格呼吁人们进行安静悼念。印度政府为防止民众聚集抗议，关闭了10个地铁站和所有通往印度门的道路，但当天仍旧有1000多人聚集在印度门、简塔曼塔等地举行烛光追思和抗议活动。人们手捧蜡烛安静地悼念受害者，谴责强奸犯罪行和警察、政府的失职。

　　这起案件也引起执政党国大党主席索尼娅·甘地的关注。她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给新德里首席部长迪克希特：“强奸案连续在新德里发生，是首都的耻辱，我们的女儿、母亲和姐妹在首都并不安全。”她要求迪克希特采取所有必要的步骤来开展社区行动，增强法律和秩序，提高保护妇女的觉悟，改善新德里女性的安全状况。

　　在多方指责下，印度警方这次终于“雷霆出击”，逮捕了强奸犯罪嫌疑人拉姆·辛格，也就是作案巴士的司机，以及事发当晚临时开车的司机穆克西，另外两名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一个是水果商贩，一个是健身教练。被抓的嫌疑人中有三人都住在同一个贫民窟里，还有两名犯罪嫌疑人在逃。

　　“整个体制的失败”

　　其实，强奸案在印度，尤其是新德里并不鲜见。

　　根据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的最新数据，印度登记在册的强奸案从1971年的2487例上升到2011年的24206例，增长率高达873.3%。与之相较的是，从1953年到2011年长达59年的时间里，谋杀犯罪率约增长了250%。

　　在新德里这所臭名昭著的“强奸之都”，过去4年里强奸案持续高发，在2011年共有572名女性被强奸，居印度各大城市之首。令人心寒的是，出于各种考虑，只有不到一半的受害者会报警，因而实际发生的强奸案远远多于被揭露出来的数量。

　　在这些案件中，作案人员的年龄主要集中在18~45岁。有些犯罪人员跟受害人之间还比较熟识，还有很多案件因为事前得到了受害人亲戚或者朋友的首肯，犯罪嫌疑人作案后能很容易跑掉。

　　大部分在新德里的女性随时随地都会感到不安全，她们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共场所也会受到言语和肢体上的性骚扰。不仅本国女性不安全，一些外国女性也未能幸免。

　　2007年，一名比利时女外交官被奸杀。2010年，一名瑞士女外交官在新德里“印度国际电影节”上看完电影后驾车回家，被两名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在黑暗中用匕首胁迫进入车内，被强奸和抢劫后，又被强行推下车。警方随后展开调查，还悬赏5万卢比（约合人民币5670元）查找线索，但侦破工作直到目前没有任何突破性进展。

　　而对印度男性来说，性骚扰和强奸有时只是一场兄弟间共享的“游戏”。值得一提的是，印度男性对印度东北邦的女性尤其不尊重。一位印度男人“酒后吐真言”道：“她们穿得那么少，就是要给她们一些教训。”因此，这些长相跟东亚人相似、较为独立和开放的少数族裔女性，常常成为强奸案的受害者。

　　在素有性别歧视传统和遵循种姓制度的印度，女性的地位低下，低种姓妇女的人身安全常常得不到保障。当地某些宗教崇拜“林伽”（男性生殖器），性行为也被认为是跟神灵交流的途径，再加之经济条件差的印度男性生理需求难以通过正常途径得到满足等诸多原因，使得印度强奸案日益猖獗。

　　政府的应对不力，更是对强奸案的“纵容”。据专家称，印度审判强奸案的法律很多还是沿袭100多年前英国殖民时期的旧法，调查漫长、惩处轻微，完全不适应新的时代。

　　根据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的数据，印度全国强奸犯罪的定罪率比暴力犯罪的平均定罪率还要低——不到28%。印度平均每25名强奸杀人犯只有一名被判处过死刑，其他的判罚极为轻微，有的刑期甚至不到一年。而且，每年总统还能赦免和缩短一些强奸犯的监禁期限。

　　在印度，强奸案的审理也很漫长，有的官司打了10年都没有结果，许多强奸案的处理更是超出法治国家的想像：印度警方曾强迫一名强奸犯与受害女性举行了婚礼。

　　这名受害女性是一名19岁的少女，她在参加邻居婚礼时，遭到当地执政党社会民主党工作人员宋卡的强奸。在事发几个小时后，这对“新人”就在警察局里举行了婚礼。对这样的处理方式，一些邻居和双方的亲戚竟“称赞有加”。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在此次引发全国示威的轮奸案发生一个月前，印度北方邦一名少女在遭到轮奸后，又被负责调查该案的警察及其上司强奸。

　　这些骇人听闻的事件发生之后，政府却是冷漠和无作为。难怪印度军队前总参谋长乔京德尔·贾斯旺·辛格批评道，强奸案频发的根本原因是印度“体制腐败”。

　　“恶劣轮奸案的发生不是某一个机构的失职，而是整个体制的失败。”在印度门的一位女性抗议者说。

　　新德里的救赎

　　此次轮奸案的恶劣以及引发的社会怒潮，让印度最高法院的女法官吉安·苏妲·米斯拉打破了大法官们就公众事件沉默不言的惯例。她对《印度斯坦时报》说：“印度警察们的信誉太低了，现在是加快特别是针对女性的恶性犯罪司法程序的时候了……我毫不犹豫地说，犯罪程序标准和印度证据法案需要紧急更新，希望这次轮奸案能起到这个作用。”

　　另外，新德里高等法院也对警察未能及时阻止轮奸案发生的失职行为进行了质疑：“为何肇事巴士开了40多公里，经过5处警察检查点，却没有一处发现和拦截？”

　　当地媒体也纷纷发表文章，要求采取各项措施和法律法规，加强对女性的保护尊重。

　　印度主流英文报纸《印度时报》认为，当务之急是提高强奸犯定罪率，通过仔细认真的调查，加快司法审判速度，让强奸犯知道他们的罪行迟早会得到惩罚，不仅要在新德里设立一个针对女性强奸案的快速法庭，而且要在全国设立，政府应该提供必要的财力和人力来设立这些快速法庭，并公布设立的日程表。

　　全印民主女性协会一名成员说：“我们需要新德里警察局采取一整套程序和指导方针来降低强奸犯罪率。”

　　迫于舆论压力，2012年12月23日，迪克希特向印度政府建议撤销警察行政长官尼拉吉·库玛的职务，但印度政府考虑到可能会影响警察队伍士气，拒绝了该建议。人们对冷漠的政府非常失望，进而使抗议变得愤怒。

　　在各种压力下，印度政府也表示，会采取一些措施来保障妇女安全，例如：女性晚上回家时可打电话“100”寻求帮助；警察没收所有带茶色玻璃车窗和窗帘的交通工具；每辆公共汽车上必须有司机和员工带照片的证件；在商场、舞厅、饭馆和影院等场所，将派24小时警力巡逻，在晚上20点到凌晨1点之间，将会增派警力和采取更多安全措施；巡逻车将在主要干道、地铁站、主要街区巡逻，而且数量由原来的635辆提高到940辆；警察局要有5%的警力负责晚间巡逻到凌晨1点；所有的警车都要安装GPS导航系统……

　　然而，政府口头承诺容易，实际上相关立法和措施迟迟不出台，就连对已经抓到的4名强奸犯的审判进度也不令人满意。

　　最新的情况是，目前印度通讯部已经分配了3条数字电话线路，以帮助新德里女性求助。政府还将派出更多的女巡逻警察，以保障女性安全。

　　12月27日，辛格召开全国发展大会，特别强调会采取措施保障印来源：2013年1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第1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的人的信息数据库——包括他们的姓名、地址和照片，让公众通过网络和其他途径能够看到，并且将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这个数据库。此举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让女性们有所提防，也是为了羞辱和惩罚这些恶徒，防止他们被雇用从而有机会跟女性或儿童共处。

　　来源：2013年1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