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跨越“悬崖”？

　　在妥协意愿日渐稀缺的美国政坛，用“定时炸弹”的时间表和市场压力倒逼，让即将离开华盛顿的议员投票做出艰难的决定往往是妥协的关键手段。

　　美国跨越“悬崖”？

　　《环球》杂志记者/蒋旭峰（发自华盛顿）

　　“我的圣诞假期泡汤了，原本打算圣诞节外出休假一周，现在机票都退了，全是‘财政悬崖’惹的祸。我只能在华盛顿等着，但等着也不知道民主党、共和党能达成什么协议。”这是美国一位媒体同行在2012年圣诞节前的无奈感慨。

　　泡汤的不仅是这位媒体同行的假期，奥巴马总统的夏威夷圣诞假期再次因为民主、共和两党的财政博弈而打乱步调。

　　在美国事实上已坠入所谓的“财政悬崖”几小时之后，国会参议院才在“加时赛”时段达成妥协方案，2013年1月1日凌晨两点，两党国会参议员打着哈欠投票通过解决“财政悬崖”的议案，1月1日深夜国会众议院才通过“财政悬崖”议案，美国政治边缘主义已经到何种地步可见一斑。

　　政治边缘主义背后的博弈

　　“财政悬崖”并非政经突发事件，而是美国驴象两党高层在一年多以前设下的“定时炸弹”，小布什总统时期的全民减税政策在2012年12月底到期是既定事实，驴象两党在2011年设定了总共1.2万亿美元的十年开支削减计划，该计划的起始日期为2013年1月初，与减税政策到期日重合。

　　美国国会预算局前局长道格拉斯·埃金认为，出现“财政悬崖”问题绝非巧合，而是驴象两党在2012年11月大选之前，刻意让这些重要议题在年底“扎堆”，以利于在大选后争取有利于己方的谈判结果。

　　府会分治时期的低效是美国政治的痼疾，将棘手难题踢皮球则是美国两党的常见做法。2012年大选后美国政坛基本维持原状：民主党执掌白宫和国会参议院，共和党手握国会众议院，共和党在参议院拥有超过40个席位足以进行阻挠议事，左右两党的主要经济智囊和执政理念未变，九成以上的共和党现任议员签署了诺奎斯特1986年创立的“纳税人保护承诺”，大多数共和党议员极力反对任何形式的加税。

　　赞成小政府、低税收、弱管制的共和党自2011年初执掌国会众议院至今，美国驴象两党的财政博弈日渐频繁。离美国坠入“财政悬崖”还有五天时，促成两党最终妥协方案的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说：“我们现在还有五天时间，我们终于可以开始进行谈判了。”

　　由此可见，美国的政治边缘主义已经成为驴象两党的习惯性思维。共和党联邦参议员罗伯特·科克如此评价，“财政悬崖”的困局表明，驴象两党领导人极度缺乏解决问题的魄力。

　　美国是全球最大经济体，美国国内再度上演的政治边缘主义将全球投资者紧张的神经挑战到极限。中期选举或大选后到新一届议会在1月初就职前的约两个月被称为“跛脚鸭时期”，在妥协意愿日渐稀缺的美国政坛，用“定时炸弹”的时间表和市场压力倒逼，让即将离开华盛顿的议员投票做出艰难的决定往往是妥协的关键手段，政治边缘主义日益兴盛。即便是麦康奈尔也坦言这种治国方式不可持续。

　　“债务悬崖”和“财政悬崖”

　　究其实质，“财政悬崖”是驴象两党对于美国财政政策走向应该“偏松”还是“偏紧”的争论，这种争论在白宫和国会参众两院分属不同党派的时期经常出现，1995年和2011年白宫都因此出现“关门”风波。

　　福利支出高攀等因素导致美国面临“债务悬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显示，2011年美国公共债务总额和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达到102.9%，该比例尽管低于深陷债务危机的希腊、意大利，但是远超欧元区各国88.1%的平均水平。在另一方面，短期内过度采取财政紧缩政策则会造成“财政悬崖”，如何把握好财政整顿的节奏并不容易。美联储前副主席艾丽斯·里夫林就认为，财政紧缩虽然有利于美国降低赤字和削减债务，但将对脆弱的经济复苏造成冲击，欧洲很多国家就是前车之鉴。

　　如果结束小布什政府时期的全面减税计划，并使得2013年的政府开支削减计划如期进行，美国国会预算局预测，这将使2013年上半年美国经济萎缩1.3%，2013年全年美国经济仅能增长约0.5%。但是“财政悬崖”出现，将会使得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状况大为改善，预计2013财年美国联邦政府的新增赤字仅有6410亿美元，远低于2012财年的1.1万亿美元，但是美国的经济增长率和失业率将付出代价。

　　增税在美国并非一个受欢迎的政治决定，提出增税计划的老布什总统连任败北就是明证。1月1日美国会通过的议案是要给全美国大约99%的民众减税，尽管在税收政策的细节上两党有分歧，但是给全民减税则是驴象两党的共识，民主党赞成给98%的美国民众减税，共和党赞成给100%的美国民众减税，最后的妥协方案就是给99%的美国民众减税。

　　根据美国国会此次通过的减税议案，美国联邦政府在2013财年的赤字仍将高达9710亿美元，美国联邦政府在未来十年内损失的税源将高达4万亿美元，但是短期内美国经济增长的风险将得以消除。

　　美联储等权威机构在预测2013年美国经济增速时，都认为“财政悬崖”将妥善解决，大部分民众的减税政策可以得以保留，2013年美国经济的增长表现将略好于2012年。

　　房地产开始走出阴霾

　　不容乐观的是，2013年上半年美国还要排除多个财政地雷。美国可能于2013年2月底或3月初再次面临调高债务上限的问题，2013财年后半年的政府预算还未有着落。美国财政部目前正在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临时性措施延迟债务上限触顶，预计能为政府挤出2000亿美元的举债空间，通常情况下，这只够支撑政府运营约2个月。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原首席经济学家肯尼思·罗格夫指出，美国驴象两党在2013年2月份前后又会围绕提高债务上限等议题而掐架，华盛顿这种不能轻易达成妥协的局面将冲击企业投资信心和经济增长。

　　从积极的角度来看，“财政悬崖”之争是共和党小政府执政理念向民主党大政府理念的又一次叫板。共和党自2011年初执掌国会众议院至今，尽管财政博弈日渐频繁，但不可否认的是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状况在改善，美国财经谈判的主旋律从“花钱”转向了“砍钱”，2012财年联邦政府财政赤字比2011财年显著下降约2000亿美元，美国也在二十年来首次向富人加税。

　　此外，美国经济基本面在改善是不争的事实。美国经济已连续13个季度保持增长，私营部门在过去33个月中共计创造了约560万个就业岗位，美国在所有发达国家中经济表现相对抢眼，美国拥有全球最发达、最具深度的金融市场，美国也拥有全球最强大的经济动员力和创新能力，这些都是美国经济中长期发展的重要基石。

　　与前几轮经济衰退不同，此轮金融危机的肇因是金融过度创新和房地产泡沫累积，如今金融危机的悬崖关口已经迈过，但危机后的去杠杆化进程尚未结束，去杠杆化就意味着储蓄率难以迅速下降，居民消费热情受压制，企业投资积极性不足。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资深研究员卡门·莱因哈特等人的研究显示，各国债务危机之后的去杠杆化进程平均需要大约七年。

　　但是，美国普通家庭的去杠杆化已经取得进展。美联储的数据显示，在2012年第三季度，美国家庭只将10.6%的税后收入用于偿还房贷、信用卡等各类债务，该比例为1983年以来的最低点。美国家庭用于偿还债务的可支配收入下降，就意味将可以有更多的收入用于消费，消费增速则意味着美国经济增长能够提速。

　　此外，多种迹象表明，美国房地产市场已经走出危机阴霾，专家预计这将会成为2013年美国经济增长的又一引擎。2012年美国房地产业的价格、销量、建筑开工等各项指标均显著改善，7年来首次给经济增长带来“正贡献”，抵押贷款利率屡创历史新低、相对低廉的房价、逐步改善的经济基本面成为支撑美国楼市在2013年复苏的三大有利因素，标准普尔公司2012年11月的统计数据显示，美国大城市房价连续6个月上涨，预计房地产业对2013年美国经济的拉动作用有望得以持续。

　　来源：2013年1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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