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佛山规范黑律师 担心：低收入者或放弃维权

农民工通过法律追讨欠资，小心背后的“司法黄牛” 东方IC供图

员工打官司，今后会否遭遇公民代理“门槛”？ 东方IC供图

　　羊城晚报记者 黄晓晴 通讯员 凌蔚

　　职业公民代理人，一个颇具争议的群体。有人称他们是维权斗士，有人称他们是“黑律师”。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称，不少维权事件背后出现越来越多“黑律师”的影子。

　　今年1月1日新《民事诉讼法》（以下简称新《民诉法》）正式施行，普通公民要想作为代理人出现在法庭上，需要“当事人所在社区、单位以及有关社会团体推荐”，这被认为能堵截“黑律师”或“司法黄牛”。

　　15日佛山中院在省内率先公布了根据新《民诉法》制定的《关于规范民事诉讼活动中公民代理的意见》，但有法律界人士称，对公民代理设置门槛，低收入群体可能难以维护自己权益。

　　司法黄牛 猖獗 公民代理变味

　　据介绍，公民代理，按法律规定应是免费的，但近年来，职业公民代理人频繁出现，其中不乏“黑律师”。他们为获取代理费，不考虑当事人的诉求是否合理，唆使当事人拒绝调解、漫天要价、伪造证据骗取私利等，鼓动当事人提起仲裁、一审、二审，浪费司法资源。

　　“黑律师”鼓动当事人堵路

　　佛山中院一份调研报告称，有部分“黑律师”故意唆使当事人通过各种形式向法院或其他部门信访、投诉，鼓动当事人堵路闹事，严重影响审判秩序。佛山中院副院长谢阿桑说，这使原本被定义为促进、补充法律诉讼的公民代理制度变味了。

　　以劳动维权为例，据不完全统计，2012年佛山中院受理的1653件劳动争议二审案件中，有786件案的当事人委托了公民代理诉讼。这些公民代理案件中，以表亲身份出现或者不表明与当事人关系来代理的，占所有公民代理案件的20.3%，在一审劳动争议案中，这个数字更大。佛山法院经统计分析发现，这批案件的代理权，大部分掌握在23名公民手中。

　　帮老乡诉讼收代理费维生

　　一位长期在一线从事审判工作的资深法官透露，这批“民间法律工作者”，大多是农民工出身，有过维权经历，并从中掌握了一些法律规定和诉讼程序常识，然后就以帮老乡和朋友打官司收代理费维生。

　　佛山中院民四庭一位专业审理劳动争议的法官，近期就遇到这样一起劳资纠纷。纠纷中，当事的劳动者提供的证据明显存在瑕疵，这使劳动者处于劣势，若不同意调解，极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但是代劳动者出庭的“表哥”说什么都不同意调解。

　　这位法官怀疑那位“表哥”提供违法有偿代理，法官称：“这在实践中经常发生，因为调解的赔偿款极有可能一次性直接打给劳动者，对‘表哥’回收代理费造成影响，所以‘表哥’们才为法院的调解工作设置重重障碍。”

　　“司法黄牛”遭追讨报假案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一些“司法黄牛”往往会露出“马脚”。

　　2006年，醒悟到自己遭遇了“司法黄牛”的劳动者李某泽，在追讨500元代理费时，与公民代理人罗某打了起来。事后，公民代理人罗某报假案，称其被劳动者抢劫和勒索。谎言被揭穿后 ，罗某被依法处以行政拘留五日、罚款200元的处罚。佛山中院称，罗某是他们接触比较多的职业公民代理人，在民四庭“几乎每个法官手中都有他代理的案子”。

　　在2012年佛山市两会期间，何万龙、钟坚等十多名佛山市人大代表联名提交了两份议案，称在佛山有许多公民代理人经常在医院、工业区附近兜揽生意，挑起事端，建议严厉打击法院诉讼和劳动仲裁领域的有偿公民代理，规范公民代理人参与诉讼活动。

　　谢阿桑认为，新《民诉法》对公民代理制度的修改，能有效堵住“黑律师”、“司法黄牛”钻制度空子。

　　扰乱秩序者 红牌 出局

　　佛山在省内率先公布规范公民代理的意见，将实施代理人备案登记制度

　　扰乱秩序者 红牌 出局

　　虽然最高院尚未针对新法规作出司法解释，但佛山中院15日对外公布了《关于规范民事诉讼活动中公民代理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了公民代理的接纳与备案制度细节。《意见》将在佛山两级法院实施。据悉，这在全省尚是首次。

　　《意见》按最广义的解释来定义“近亲属”。《民法通则》将（外）祖父母、（外）孙子女等亲属排除在“近亲属”之外，佛山中院此次将（外）祖父母、（外）孙子女纳为“近亲”，另外，考虑实际情况，《意见》还允许与当事人有扶养、赡养关系的其他人以“近亲属”的名义代理诉讼。

　　根据《意见》，佛山中院将实行备案登记制度，公民代理人如果实施了不正当行为，提供或协助当事人提供虚假证据，煽动、教唆当事人或者群众哄闹、冲击法庭，扰乱诉讼秩序和社会秩序的，将会被“红牌”罚出局。

　　对于公民代理人如何参加诉讼，《意见》规定，除了提交授权委托书、身份证件外，今后公民代理人参诉还要提交两方面材料。一是关系证明。如是近亲属，应提交户籍证明、公证书等材料；如是工作人员，应当提交工作证、劳动合同、工资支付证明等材料；如是相关单位推荐的，应当提交推荐方的推荐材料。二是无偿服务证明。需要与当事人共同签署一份不收取报酬的承诺书。

　　委托公民代理，需要提交身份证明，会否加大公民行使诉讼权的成本和难度？对此谢阿桑认为，许多关系证明材料都是已经客观存在的，并不会成为公民代理的障碍。

　　争议

　　堵死一般公民代理之门？

　　在许多法律界人士看来，新《民诉法》的第58条“堵死了一般公民从事民事诉讼代理之门”。

　　2012年12月30日，来自北京、广东等地的五名律师联名致信全国人大法工委和最高人民法院，建议取消对公民代理的不必要限制，并制定在实际操作运用过程中作出有利于当事人的相关司法解释。

　　弱势群体或被迫放弃维权

　　建议信的主旨意在表明，对公民代理设置限制和门槛，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低收入群体，他们无法委托公民代理人，也请不起律师，将难以通过司法途径保护自己的权益。

　　曾代理“中国艾滋就业歧视第一案”等弱势群体维权诉讼的北京瑞风律师事务所李方平律师，参与了建议信的撰写。李方平分析说，选择普通公民做诉讼代理人的主要有三种人：生活在农村的村民、外出务工人员及一些残障人士。他们都是弱势群体，对他们来说，律师及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的服务费不菲，而在有限的近亲属范围内找到一个有法律专业知识的合适代理人，也非易事。

　　公益律师刘建华也担忧：“部分低收入者可能不得不放弃维护自身权益。”

　　推荐制容易滋生寻租腐败

　　还有的法律人士认为，新《民诉法》要求经“当事人所在社区、单位以及有关社会团体推荐”的规定，和这些机构、单位的专业能力、职责及义务不符，也额外增加了这些机构、单位的负担，这样的“推荐制”，可能沦为推诿扯皮的借口，无形中增加了当事人诉讼时间、精力和财务成本，另外，“推荐制”容易滋生牟取推荐费等寻租、腐败行为。

　　佛山中院一位法官建议，规范职业公民代理，应既堵又疏，应从解决一部分人诉讼能力低但又请不起专业律师的角度寻找出路，保护这些人的诉讼权利。

　　弱势群体打官司，怎么帮？

　　工会免费帮维权？

　　大部分人仍不知

　　佛山中院副院长谢阿桑认为，弱势群体打官司的问题，可以通过强化法律援助进行。

　　“佛山市总工会一直在为困难农民工提供全方位免费法律服务，禅城、高明等地成立了医调委并成功与法院对接，市内几乎所有交通事故处理点都能看到法院工作人员的身影。”

　　以职工维权为例，谢阿桑说，2011年8月，佛山中院与佛山市总工会联合出台文件，规定符合获得司法救助条件的劳动者（比如月工资底于社会平均工资水平的），可以获得工会提供的免费法律服务。

　　不过，有法官指出，工会免费为职工维权，虽然已经在佛山全市范围内展开，但大部分劳动者还不知道。刘建华呼吁：“目前而言，政府需要在法律援助方面提供更多的服务，满足弱势群体的维权需求。”

　　推荐团体要资质？

　　维权组织忧被限

　　佛山市南飞雁社工中心负责人何晓波说，政府提供法律援助，虽然是一种解决方法，但是法律援助的可信度“值得商榷”。“之前，我们遇到一个女工，向工会求助，结果人家不搭理她。”

　　南飞雁社工中心是一家致力于帮助劳工维权的社会组织，可以给求助者提供民间法律援助，但是何晓波担心，“当事人所在社区、单位以及有关社会团体推荐的公民”里的“有关社会团体”会有资质上的限制。他说：“到时，如果需要我们获得帮助劳工维权的资质，或者要求我们的注册服务范围里包括‘提供法律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