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奥之名或为爱而生 红牛南山单板赛站在历史路口

         圣诞节刚过去一周，史蒂夫就从奥地利格拉茨飞回了北京，没有公布婚期——他的未婚妻希格莉仍然坚持要他先“回国发展”，再谈婚论嫁，不过却带回来另一个好消息。

　　“红牛南山公开赛有机会成为奥运会积分赛，”斯蒂夫对他的中国搭档Marco说，“FIS(国际雪联)想找我谈谈，他们希望在中国设置一站单板自由式比赛，他们很关注我们的比赛。”

　　“那代表什么？”Marco拍打着沾在裤腿上的雪，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斯蒂夫认真地想了想，大笑起来，“奥运会不是中国最大的事情吗？我也说不清楚，我还是先忙比赛吧。”

　　第11届红牛南山公开赛的比赛时间是1月19日-20日，每年的9月份，斯蒂夫和他的团队就开始全身心地投入赛事筹备工作。在地处密云郊区的南山雪场，他有一个15平米的办公室和20平米的露台，除了睡觉和偶尔的聚餐，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修建场地，邀请外国职业滑手，指导中国滑手训练，招呼各地的单板朋党，以及拍电影和发微博，唯一可以删减的“工作内容”是每天和希格莉通一次电话，为此经常要付出多买两张国际机票的惨痛代价。

　　尽管贵为麦罗公司的“史总”，但史蒂夫不仅没有秘书和专车，连工作时间不受打扰都做不到——所有人都习惯了从露台上直接越窗进入“史总”的办公室。

　　露台下面，是宽50米，长120米，落差60米，有两个大跳台和若干组铁杆道具的雪坡，这是亚洲最大的单板公园，也是世界单板巡回赛五星级赛事——红牛南山公开赛的赛场。除此之外，它还是中国单板滑雪运动的发源地，是单板爱好者心目中的圣殿和聚集地。

　　史蒂夫的曾祖迈提亚斯•扎达斯基生于1856年，是现代高山滑雪运动的创始人之一，雪板固定器的发明者，世界上第一场滑雪比赛的组织者，1990年奥地利发行的5先令邮票使用了他在阿尔卑斯山区撑着木竿滑雪的画面。2001年，24岁的史蒂夫作为奥地利公派留学生来到中国求学，当他发现风靡欧美的单板滑雪运动在中国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决定像自己的祖父一样，做一个拓荒者。2002年，史蒂夫在北京密云的南山滑雪场建了一个单板公园，并很快有了自己的追随者——一群精力过剩、喜欢标新立异的年轻人，2003年，史蒂夫举办了中国第一场单板滑雪比赛，2007年，红牛对这项赛事进行了升级和改造，红牛南山公开赛正式纳入TTR世界单板巡回赛，2012年，赛事升级为全亚洲最高级别的五星级赛事，2013年，增设亚洲唯一的女子单板滑雪自由式五星级比赛。

　　最初几年，很多人把红牛南山公开赛当成一个纯商业赛事，他们习惯性的认为只有国际滑雪联合会、中国滑雪协会举办的比赛才是专业赛事，对于“TTR”完全没有概念。史蒂夫不得不反复地解释，国际雪联和TTR的区别就好比ITF(国际网球联合会)和ATP(职业男子网球协会)的区别，一个是行业性的官方组织，另一个是职业体育联盟。“现在他们知道了，红牛南山公开赛事实上是中国唯一的单板滑雪职业比赛。”

　　斯蒂夫曾经和他的很多欧美同行一样，对国际雪联(FIS)并不感冒，在他们看来，尽管单板滑雪项目从1998年就加入奥运会，但除了奥运会本身，国际雪联在单板滑雪领域的影响力号召力远不及TTR。国际雪联自己也承认，TTR巡回赛对单板职业滑手的吸引力更大。

　　“FIS有权势，可以在全世界办很多的比赛，但他们喜欢掌控一切，不太会从单板文化和运动员角度的考虑问题，所以对于很多职业选手而言，FIS的意义就是如果你想参加四年一届的奥运会，你就必须FACE它。”史蒂夫说。

　　而TTR虽然也和FIS一样，设置赛事级别、奖金和运动员积分排名系统，但和FIS不一样的是，TTR的赛事规则更加开放，以保持单板运动的创新性和多样性；更重视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更尊重每一项赛事特有的文化传统和组织者的权利。“他们不介意你是谁，只在意你是不是真的懂单板。”史蒂夫说。

　　每年夏天，史蒂夫照例先跟红牛体育营销部门讨论下一届红牛南山公开赛的思路和方案，然后带着方案去欧洲参加TTR全会，对于每一项赛制革新，TTR都持鼓励态度，并给出具体的意见和建议，除了对奖金、评分规则和赛道安全有明确的要求，在整个比赛过程中，TTR只委派裁判，不介入任何组织工作。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无论是被称作“中国单板教父”的史蒂夫还是被称为“中国单板滑雪旗帜”的红牛南山公开赛，与世界雪联和中国滑雪协会几乎都没有交集。中国滑雪协会每年举办两项全国性赛事——全国单板U型场地锦标赛和冠军赛，2011年2月，中国滑雪协会首次在黑龙江亚布力举办了国际雪联单板U型场地世界杯赛，在大多数顶尖职业高手缺席的情况下，成立于2003年的中国单板队包揽女子前三名。而同样是奥运会项目的平行大回转、障碍争先赛从未在中国落户。

　　“中国滑雪协会是按照奥运会项目设置开展工作的，目前只开展单板U型场地一个单项，这个项目比较适合中国人的身体特点，培养周期相对较短，比较容易出成绩，像刘佳宇，11岁才接触单板，几年时间就拿到了世锦赛冠军和奥运会第四名。”中国滑雪协会一位官员说，“中国参与竞技滑雪的人数太少，受季节和场地的限制大，项目的关注度和受重视程度低，只能把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

　　红牛南山公开赛则选择了另外一个单板项目类型——自由式单板，基本形式是在一个延伸上百米甚至数百米的坡面上，连续设置多组跳台和道具，滑手在滑行下山或者跃过起伏不定的雪坡过程中做出各种技巧动作，根据一轮滑行的所有动作技巧进行综合打分。自由式单板是单板滑雪所有项目类型中参与度最高、观赏性最强的项目，但由于赛道设计取法自然，没有统一标准，比赛受天气影响大，打分标准难以统一，2010年之前一直没有纳入奥运会比赛项目。

　　“每一个玩单板的人都是从自由式开始的，中国至少有5万人在玩，而全中国大概也找不出10个U型池，会玩的人不会超过100个。”史蒂夫说，“真正热爱单板的人，不是为比赛而生的人，而是把单板当成生活的人。有很多高水平的单板滑手，他们不参加比赛，只是拍电影和参加聚会。”

　　一向重视参与性的国际奥委会已经在关注这个现实并做出改变，2011年7月5日，在南非德班举行的国际奥委会第123届全会上，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宣布了2014年索契冬奥会项目设置的变化，自由式单板滑雪正式成为奥运会比赛项目。

　　和其他项目入奥后群情振奋的场面不同，很多职业滑手对国际奥委会的决定持谨慎的乐观态度，两届冬奥会U型场地冠军、传奇巨星肖恩-怀特曾说过如果自由式滑雪能进入索契冬奥会，他将尝试这个项目，但国际雪联如何将自由式单板的创新性、基本规则融入到奥运会的标准化规则中，是一个问题。自由式双板明星滑手Gus Kenworthy说：“Slopestyle的比赛，每次的赛道都是不同的。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比赛线路会变得太固定，赛前大家就知道了线路，而且每次世界杯都会变成一样的比赛，包括2014年冬奥会。我不希望看到Slopstyle失去了创造性。”单板天才Sebastien Toutant说，“对于这项运动来说这将是一件好事！但是必须由真正懂得单板运动的人来负责，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来做到这一点，但是我真的觉得这是件好事。”

　　国际雪联很快做出反应，一直以来，为了谋求从单板这个巨大的市场中攫取更大的份额，他们寄希望于国际奥委会通过“政治手段”让更多职业滑手参加雪联的比赛，但国际奥委会并不同意这样做。现在，国际雪联意识到只有和TTR联手才是上策。他们很快和TTR达成一致，整合TTR和国际雪联旗下的赛事，打造全新的奥运积分系类赛。2012年12月在美国科罗拉多举行的美国大奖赛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纳入奥运会积分赛的TTR巡回赛。

　　国际雪联正在把急切的目光投向中国，为了在中国举办一项真正具有影响力的赛事，他们找到了曾经担任温哥华冬奥会裁判员的斯洛文尼亚人伊兹托克•苏迈提齐，希望听到他对红牛南山公开赛的看法，此人也是第10届红牛南山公开赛的裁判长，在得到积极的评价后，他们向史蒂夫发出了邀请。

　　“他们邀请我去参加6月份的全会，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是中国滑雪协会的工作，如果FIS真想把红牛南山公开赛纳入奥运积分赛，我会把他们的意见转达给中国滑雪协会，并且希望坐下来一起讨论怎么做得更好。”史蒂夫说。

　　单板自由式入奥，对于红牛南山公开赛10年来培养出的众多本土优秀滑手而言无疑是一个福音。曾经和刘佳宇做过一年队友的何伟，如今已是中国自由式单板的领军人物，是目前国内唯一能完成空中转体1080度抓板的滑手，2011年，何伟在第九届红牛南山公开赛中以预赛第三名的成绩闯入决赛，最终获得最八名，创造了中国滑手在TTR五星级赛事中的最好成绩，并成为红牛赞助的第一位中国单板滑手。何伟希望和其他职业滑手一样，能够凭借实力获得2018年冬奥会参赛资格，为此他需要获得足够的奥运积分赛，还要得到中国雪协的认可，但是否向体制外的职业运动员敞开大门，对中国竞技体育的官方机构而言还是一个新的课题。

　　成为奥运积分赛之后，红牛南山公开赛会不会因此变味？会不会因为过多的官方规定动作而失去活力？会不会因为过于竞技化而失去了鲜明的个性和文化张力？“不会的，”史蒂夫说，“国际雪联的人已经脱掉了西装，他们懂得应该尊重单板的文化和传统，我们要PARTY，要音乐，要范儿，要放松的比赛气氛，是不是奥运积分赛，不是我最关心的，但失去了这些，我们做的就不是红牛南山公开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