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后查韦斯时代”五大悬疑

　　罹患癌症的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5日去世，引起强烈震动。作为拉美地区执政时间最长的现任领导人，查韦斯去世将对委内瑞拉和整个拉美地区局势产生什么影响？拉美蓬勃兴起的左翼运动是否会因此遭遇挫折？委内瑞拉外交政策是否会发生重大变化？这些疑问成为各方高度关注的话题。

　　悬疑一：美国人害死查韦斯？

　　查韦斯去世后，代行总统职权的副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召集政府和军队高层开会，把查韦斯同涉嫌遭以色列投毒身亡的巴勒斯坦领导人亚西尔·阿拉法特相提并论，说查韦斯很可能因美国“技术攻击”而患癌症，政府将成立专门的科学委员会调查病因。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帕特里克·文特雷尔发表声明，予以断然否认：“我们完全拒绝委内瑞拉政府声称美国参与任何旨在使委内瑞拉政府不稳定阴谋的表态。断言美国和查韦斯总统患病有关系是荒谬的，我们当然否认这种指认。”

　　马杜罗对美国的上述指认并非“新闻”。近几年，巴西前总统卢拉、现任总统罗塞夫、巴拉圭前总统卢戈、哥伦比亚总统桑托斯等拉美政要先后罹患癌症。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一度传出患甲状腺癌，接受了手术后证实系误诊。

　　查韦斯2011年说，拉美多名左翼领导人身患癌症，很可能是美国利用先进生化技术向这些领导人下毒手。当时，查韦斯身体康健，外界并没有把这番话当真，因为查韦斯讲话素来口无遮拦，毫无顾忌。眼下没有任何证据显示美国掌握这种通过生化手段致人癌症的技术，而且，哥伦比亚总统桑托斯是美国在拉美的坚定盟友，美国政府实在没有充分理由对桑托斯这样的盟友“下毒手”。

　　悬疑二：委局势是否会剧烈震荡？

　　查韦斯去世后，委内瑞拉政府和民众举行各种形式悼念活动，除出现少数暴力活动，这个南美国家整体局势平稳。

　　委内瑞拉外交部长艾利亚斯·豪亚接受南方电视台采访时宣布，委内瑞拉将在30天内举行总统选举，在此之前，副总统马杜罗将代行总统职权。查韦斯去世后，委内瑞拉军方加强首都等重要地区安全部署。国防部长迭戈·莫莱罗表示支持马杜罗，称军方将同政府和人民紧密团结在一起，捍卫宪法，确保国家安全。

　　反对派领导人、曾与查韦斯竞争总统的恩里克·卡普里莱斯呼吁全国民众保持团结。反对党联盟当晚发表声明，深切哀悼查韦斯逝世，表示将维护国家和平和安全，相信国家一定会渡过难关。

　　查韦斯连续执政14年，反对派和一些美国政客斥其“独裁”，却不得不承认，查韦斯长期执政是经由合法的修宪和选举实现，符合宪政制度框架。

　　对委内瑞拉反对派来说，在政府已经宣布将依据宪法重新选举总统的情况下，如果仍然发动街头运动制造混乱，那么反对派对内将失去民意支持，对外将遭到国际社会、尤其是拉美国家强烈抵制和反对，对自身毫无益处。

　　查韦斯去世后，委政府驱逐两名美国驻委使馆武官，指认他们从事间谍活动、试图破坏委内瑞拉稳定。分析人士指出，美国政府视查韦斯为“眼中钉”，与委反对派关系热络，只是，如果公然挑战委内瑞拉宪政制度，恐怕得三思而行，不会贸然行事。

　　委内瑞拉政府与反对派主要分歧眼下在于对宪法的理解。依照宪法，如果总统在任期最初4年内不能履行职权，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30天内重新选举；如果总统就任前死亡，由国民议会主席代行总统职权。反对派认为查韦斯去世时尚未宣誓就职，因此应由国民议会主席迪奥斯达多·卡韦略、而不是马杜罗出任代总统。不过，最高法院今年1月裁定，由于查韦斯是连任总统，因此不需要宣誓就可以就职，从而为马杜罗在查韦斯去世后代行总统职权提供法律依据。加上查韦斯病重期间多次明示，希望马杜罗继承他的政治衣钵，使马杜罗的“接班人”地位得到确立，执政党内部暂时可保团结，从而为政局平稳过渡创造有利条件。

　　悬疑三：马杜罗能否顺利接班？

　　去年委内瑞拉总统选举中，查韦斯选择时任外长的马杜罗担任自己的竞选副手，引起各方高度关注。因为查韦斯当时已经确诊罹患癌症，且病情严重，各方预测查韦斯即使胜选也难以完成6年任期。因此查韦斯挑选的副总统候选人被普遍认为是这名政治强人的“政治接班人”。

　　如无意外，马杜罗将作为执政党候选人参加总统选举，面临的竞选对手将是去年败在查韦斯手下的反对派领导人卡普里莱斯。

　　早在查韦斯去世前，马杜罗与卡普里莱斯的“暗战”已经开打。马杜罗最近在电视讲话中频频抨击卡普里莱斯，指责他在查韦斯病重期间前往美国访问是为破坏国家稳定。委内瑞拉国家电视台指认卡普里莱斯的家人利用非法资金在美国购置豪宅。卡普里莱斯则指责马杜罗“满嘴谎言”，为选举而恶意抹黑对手。

　　面对即将重新举行的委内瑞拉总统选举，马杜罗赢面不小。

　　委内瑞拉民调机构“HINTERLACES”1月底至2月初调查结果显示，如果查韦斯去世后举行总统选举，马杜罗将获得50%的选票，卡普里莱斯的得票率在36%左右，马杜罗有望以10个百分点以上的优势击败对手。

　　只是，马杜罗胜选容易执政难，对他来说，真正挑战会出现在胜选后。

　　作为连续执政14年的政治强人，查韦斯个人魅力强，施政风格强势，一手掌控局势，在执政党内部拥有绝对权威和威望。许多选民因为支持查韦斯的原因才投票支持执政党。正因为如此，失去查韦斯的执政党不再拥有“精神领袖”和“共推盟主”。马杜罗虽然是查韦斯指定的接班人，但是个人魅力和威望同查韦斯无法相提并论，在执政党内部也难以完全服众。

　　在查韦斯去世之初，面对总统选举即将重新举行，执政党内部会保持相对团结。但随着时间推移，执政党内部各种矛盾和反对声会逐渐浮出水面，因查韦斯人个魅力而不是相同的政治理念集结起来的政治联盟将面临日趋松散的风险。马杜罗能否稳妥处理这些矛盾，充分证明自己的施政能力，确立新的执政权威，需要时间观察。

　　与查韦斯相比，分析人士普遍认为马杜罗施政风格相对温和，看好他上台执政后适当调整查韦斯执政期间激进的经济和社会政策。不过，这种调整是会让委内瑞拉局势实现平稳过渡还是会引发新的矛盾，存在着一系列变数。

　　悬疑四：对拉美左翼运动影响几何？

　　查韦斯是拉美地区重要的左翼领导人，他的去世对拉美左翼力量的影响不言而喻，只是这种影响的负面性比较有限。

　　经历上世纪90年代“失去的10年”，拉美进入21世纪后出现“向左转”趋势，许多左翼政党纷纷上台执政，左翼力量在拉美国家执政党中现在占据绝对优势。

　　同时，拉美左翼力量呈现多元化发展方向，其中以巴西为代表的温和左翼政党代表主流，强调社会公正，同时尊重市场经济；重视地区团结，并不盲目反美。

　　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玻利维亚和尼加拉瓜等激进左翼执政的国家重视改善中低收入阶层民众生活，强化国家对经济干预，把许多私营企业国有化，外交上积极推动地区一体化进程，同时公开挑战美国霸权，与伊朗等“反美”色彩浓厚的国家相互呼应。

　　查韦斯去世使拉美激进左翼失去一面“旗帜”。拉美左翼领导人中，古巴革命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已经退出政坛一线，劳尔·卡斯特罗上台后一直致力于推动古巴国内改革，外交上相对低调。厄瓜多尔总统科雷亚、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以及尼加拉瓜总统奥尔特加等人影响力远不及查韦斯，尚无能力成为拉美激进左翼“盟主”。

　　查韦斯积极推动拉美激进左翼国家建立“玻利瓦尔美洲联盟”，对抗美国推动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加入联盟的成员国经济上相互帮助，推出虚拟的统一货币“苏克雷”。“玻利瓦尔美洲联盟”一时风生水起，展现迅速崛起势头。委内瑞拉是“玻利瓦尔美洲联盟”中经济实力最强的成员国，凭借石油大国地位向其他成员国提供廉价能源，对促进这些拉美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起积极作用。查韦斯去世后，委内瑞拉新政府是否会继续对其他拉美激进左翼国家提供经济援助，存在着未知数。如果这种能源援助中断，那么“玻利瓦尔美洲联盟”将面临解体危险，拉美激进左翼国家之间的同盟也将瓦解。

　　少一些激进和感性，多一些温和和理性，或许将是查韦斯去世对拉美选择未来发展之路的影响。

　　悬疑五：委外交政策是否会调整？

　　查韦斯以“反美”形象示人，一直被美国政府视为“眼中钉”。他执政期间，美委关系多次趋于紧张。2008年，两国相互召回大使。不过，查韦斯展现出灵活的政治智慧和外交手腕，对美关系坚持“斗而不破”的原则。

　　美国是委内瑞拉重要的石油出口目的地。虽然查韦斯多次表示要中断对美石油供应，但是并未付诸实施，因为他深知此举对委内瑞拉经济伤害之深。直到查韦斯去世前，美委关系一直呈现“外交冷，经贸热”的局面。

　　查韦斯去世后，美国总统奥巴马表示委内瑞拉已经开始“新的历史一页”，希望能和委内瑞拉新政府建立“建设性关系”。过去几个月，美方不断向委内瑞拉释放善意。美国务院发言人纽兰今年1月说，“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表明愿意而且乐于试图改进与委内瑞拉的关系。”她还说，美国已就如何分步骤改善两国关系提出一些建议，但她没有透露详情。

　　美国国际战略研究所美洲项目主管卡尔·米奇亚姆对“后查韦斯时代”美委关系改善的前景并不乐观。他认为，急于改善对美关系不符合新政府的利益，马杜罗若胜选，必须坚持查韦斯的外交方略才能保持执政党团结。查韦斯去世后，委内瑞拉政府驱逐两名美国外交官就是明显信号。

　　美国原分管西半球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罗杰·诺列加说，查韦斯去世是美国改变委内瑞拉政治局面的“大好机会”，国际社会应该向新政府施加压力，促其尊重宪法。

　　查韦斯对华友好，任内曾先后6次访问中国，积极推动委中建立“共同发展的战略伙伴关系”。中国已成为委内瑞拉重要的贸易伙伴和投资来源国，两国在能源、农业、基础设施、经贸、金融、航空航天等领域有着广泛合作。

　　将出任代总统的马杜罗去年8月访问中国。查韦斯病重期间，委内瑞拉政府派外长豪亚今年2月访问中国，与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俞正声、中国外交部长会晤。分析人士认为，鉴于中委友好关系的重要性，委内瑞拉新政府有望继续保持对华友好合作关系的基调。（冯俊扬）

　　作者：冯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