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新局：大城市的大胃口

　　南京新局：大城市的大胃口

　　文_本刊记者 舒炜

　　2月19号，春节后上班的第四天，南京大雪。

　　老南京人说，瑞雪吉兆。果然，不出3日，南京新一轮区划调整获批并公布，鼓楼、下关、白下、秦淮四区合二，溧水、高淳两县改区，凭此进入“无县时代”。这在华东地区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对大部分南京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神奇的预测帖

　　记者注意到，在方舆论坛上，有一条发布时间为2012年12月24日的帖子，发帖人zane.tang信誓旦旦称：南京撤县建区将于1月份公布，元旦后大家便可以一探真假。由于惯例，南京市原来辖11个市辖区，2个县。基于总区数不变的原则，将合并下关区、鼓楼区，白下区、秦淮区，空出两个名额，给新成立的溧水区和高淳区。

　　两个月后，大家发现这个帖子的预测全对，纷纷将其膜拜为“神帖”。其实，这样的“神贴”并非第一次出现，今年泰州、去年苏州、前年合肥区划调整之前，也有网友曾全部猜中。此次南京官方正式发布消息之前，网上甚至流传了一份“国函[2013]24”号的正式文件照片，以至于有人怀疑，“发布者就是政府内部人员，这是在试探大家口风呢。”

　　与此同时，政府官方对这种敏感话题一般是缄口不言，或婉转否认。例如苏州市吴江撤市建区时，直到公布前一天仍有人说只是传言，南京溧水撤县建区前夕，社会上消息不断，就在1月7日，“@溧水发布”还在回复网友“疯传撤县建区，求真相”的微博时说，“目前上级部门并无此调整和计划，请勿信谣传谣。”

　　专家表示，撤县建区等大动作行政区划是严肃的事情。官方发言人在正式宣布前会按要求封闭消息，撤县建区涉及利益调整等重大事项问题，实质上类似于谈判，具有保密性，才会导致民间传言不断。但要区分，传言不是谣言，不会空穴来风。

　　并区、改区这种行政区划调整不止是一种政府行为，也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户籍、购房，学区……这些的变化都属于区划调整的衍生品。

　　国家对区划调整的控制相当严格，并非想改就改，“这不是市上或省上说了算的，要国务院批。”江苏省级机关严处长告诉记者，“南京的区划调整，不是心血来潮，以前很多专家和媒体都曾多次‘炒’过，政府内部正式论证过多次，更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多年来的提请，如今的成功，自然水到渠成。”

　　严处长表示，区划调整的前期准备工作非常繁复，除了决策层开会讨论，专家评估分析，更少不了民意调查，要形成统一共识后，才能以市里面的民意往上报。在上报之后，也不能闲着，要做好各类衔接工作。

　　拿南京来说，去年撤并了近20个街镇，目的是要节约行政成本，但此次区划调整所涉及的鼓楼、下关、白下和秦淮四个规模较小的城区却没有调整，这被分析人士称为是政府层面打下的“伏笔”。另外，南京原白下区委书记陈勇在去年9月14日卸任，成为南京市副市长推荐人选，且该区区委书记一职空了半年。

　　专家分析，近年来，北京、上海、苏州等许多地方都进行了行政区划调整，而南京的此次调整，尤其以距离南京主城90公里的高淳区设立是个很大的信号，那就是新区的设立并不一定要和主城区靠的很近。现在南京的版图南北过于狭长，缺乏东西向的厚度，而南京轻轨规划涉及的区域早就把句容市和安徽马鞍山市、天长市连接在了一起，比高淳近得多。

　　省管县前的“最后疯狂”？

　　此次尘埃落定后，南京官方微博“小布说”的解释有趣合理，用拟人化的口气表示，区划调整是为了让它们更好地在一起，“萌翻”了不少网友。为厉行节约，南京特别要求，各个新区成立不搞隆重大会，由各区组织小型揭牌仪式。

　　尽管如此，南京区划调整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民众把眼光聚焦在了整个长三角。为什么要改区？尽管官方有一千个理由，但更多人更愿意相信“这是适应江苏明年全面推行的‘省管县’政策”。何为“省管县”，据记者了解，江苏这项政策将基本剥离地级市和所代管县市的纵向管理联系，县长直接向副省长汇报，可以最大可能解决引人诟病的“市刮县”问题，也能够最大限度提高县的独立地位，有利于充分的发展。

　　“但这也将不可避免地减少地市级政府的财力”，不少网友表示，“除了南京，江苏省内的扬州、苏州、泰州等地都在近两年内完成了县改区，这被认为是各个城市都想在‘大限’来到之前，说好听点是‘扩大区域中心城市的发展空间’，难听点则是‘刮掉最后一层膏’”。

　　但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民间的猜测并不准确。南京处于东部发达地区与中西部欠发达地区的交汇处，具有承东启西的过渡作用，国家经济现在面临转型升级的迫切任务，所以有必要带动中西部的再次崛起。南京市区的扩容使其有条件成为一个饱满的大都市。

　　南京的老城范围在副省级城市中属于较小的，此次调整的4个老城区的面积都不足30平方公里。其中秦淮、下关两区人口都仅有30万左右，不但发展空间局促，严重影响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而且造成行政成本较高。

　　据当地媒体报道，鼓楼区的拆迁，已经拆到1986年建的房子了，这说明，即便有新的项目、新的企业，也很难找到更多的承载空间了。

　　而一些“眼尖”的网友表示：“由于高淳、溧水的房价较低，现在拉通来算全市平均房价，已经提前完成国务院下达的调控目标了。南京市GDP虽然在江苏省还是排第三，但市区GDP已在省内遥遥领先，并让苏州市区难以追赶。”

　　赢家属谁？

　　按南京公布的计划，新撤并的区将在2月底开始对接工作，3月底领导班子到位，4月正常工作，看似一切有条不紊，但这也引发一些质疑，有人就说了：“那3月份就不正常工作了吗？去年苏州市‘三区合并’后新成立的姑苏区法院，一度还因为法院新址离主城区的白杨湾过于偏远，且案件聚集，出现了‘排队立案’的现象。”

　　评论人士分析，从现实来看，不少城市的容纳量远赶不上自己的胃口，不论最终效果如何，先纳入我管辖范围再说。

　　对南京的这轮合并，很多人觉得最直接受影响的，就是政府机关公务员。“对基层科室来说，部门办事的人多了；对领导来说，级别不变，但实职少了，竞争更大。”

　　对此，原白下区一名副处长提到一个小片段，“夫人单位的同事都听说白下要变秦淮了，动不动就提醒她，是不是要你家老公多留意一下啊？别并了区、降了职！”回家后，夫人果然一夜睡不着，一直跟他吹枕边风，他说自己也努力地撑着、跟她聊了一夜。

　　巧合的是，南京目前正在招考新一轮的公务员，撤并的四个区一些单位均有招考计划，考生们极度担心，招录人数会随之减少。

　　区划调整后，官员职位安排是个问题，但并非难题。安徽省纪委一名干部告诉记者，南京这种情况已经不算大动静了，之前安徽撤销巢湖地级市后，涉及到跨市调整，原来的巢湖市一级公务员都没了去处。有的是分流到了其他市或者提前退休，还有的则是直接到省级部门工作，年轻的还可以下派基层锻炼……这里面虽然过程繁琐，但实质是基层和偏远清苦一点的部门正愁没人来呢，担忧的都是那些强势部门。

　　除此之外，南京此番被合并的几个区已召开了“两会”，有的计划可能要推倒，远景规划更要重新设计。

　　南京某高校一名区划研究专家对记者表示，中央应该比较希望地方加快并区，这样可以把行政成本降下来；而地方自己则希望撤县设区，增大自己的管控腹地。最终两者能同时进行，应该是中央和地方互相妥协的结果，但如果他们因此成为赢家，那老百姓将势必沦为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