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离休教授死亡调查:上海来的H7N9患者？

　　本报记者 钟 良 周慧

　　实习记者 曾令辉 广东、武汉报道

　　4月8日晚11点33分，85岁的武汉大学离休教授黄绍杞在武汉大学人民医院（湖北省人民医院）离世。

　　“我父亲是3月底在上海患病住院的，此前曾每隔3天就会去活禽市场买鸡。后转回武汉就医，患病症状疑似感染H7N9病毒，但医院会诊时，仅凭经验断定与此无关，并拒绝做专项检测。”黄绍杞的儿子黄春伟对本报记者称，经好心医生朋友提醒，他要求做病理检测排除H7N9，但遭到医院拒绝。后又先后向武汉市疾控中心、湖北省疾控中心及国家疾控中心打电话报告该高度疑似H7N9病例，但均受到互相推捼，说是应由医院报告。

　　“特殊时期，更应该对此类疑似H7N9病例做确诊（排除）检测。”黄春伟对本报表示，目前他父亲遗体留在停尸房，并表示对医院拒绝进行病理检测不理解。

　　“我父亲之死，到底跟H7N9有无关联，这不仅关系到我家人的安全，因为他们都是密切接触者，此外也关系到公共安全。”黄春伟表示。

　　而根据官方消息，截至目前，湖北省尚无H7N9确诊或疑似病例，4月10日，本报记者联系上湖北省卫生厅新闻办，一位朱姓副主任回应称已经成立专家小组，正在进行调查，会将结果发布在官网上。

　　10日下午3时许，该厅网发布回应显示：湖北省卫生厅已派4名湖北省人感染H7N9禽流感专家组成员，会同相关市区专家组成员到该院，对去世患者的病历资料及诊治经过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认为，该病例为细菌性重症肺炎，败血症，多器官功能衰竭；冠心病，急性心肌梗塞，左心功能衰竭，心源性休克；根据《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防控方案（第一版）》，则称该患者非人感染H7N9禽流感监测病例。

　　上海来的患者：发病前去过活禽市场

　　4月8日晚，武汉大学人民医院重症科，85岁的黄绍杞被宣布死亡，但至今，黄春伟并未接受医院开具的死亡通知书，也表示尚未拿到院方的电子病历。尽管院方认为黄绍杞的病与H7N9无关，黄春伟却认为，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父亲住院治疗一共8天。父亲长住武汉。3月初，他把父母接到上海小住。3月25日前后，父亲突发高烧，上海的医院初诊为肺炎。”黄春伟介绍，他父亲的体温维持在39℃左右，每次吃完退烧药，短期内见效，但8小时后即反弹。发烧第五天时，黄绍杞开始出现轻微咳嗽，“痰带血丝，有点哮喘，病情在不断恶化。”

　　考虑到上海的医院没有床位，黄春伟将父亲送回武汉治疗。4月1日，黄绍杞在武汉大学人民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4月2日起，黄绍杞病情恶化，紧急送入ICU。后病情持续加重，双肺石化，完全依赖呼吸机，并造成左心衰，心梗，肝肾受损，4月8日夜晚11点33分因心衰抢救无效去世。

　　针对武汉大学人民医院黄绍杞的病情与H7N9无关的说法是，黄春伟疑虑重重：“我父亲病得突然，平时他身体很好，也没得过心肺方面和其他任何疾病。”

　　“在上海居住期间，父母每天会去集贸市场买菜，市场里有活禽交易。每隔三五天，父母会买回在市场现杀的鸡。如果市场里有H7N9病毒，他完全有可能接触到。”黄春伟认为，怀疑父亲可能感染禽流感，并非全无根据。

　　黄春伟称还有一个猜测就是，医院为其父提供的是负压病房，列为高度传染病例防治。家属在医院陪护期间，医护人员还劝说不要滞留，说“你们这个病人是从疫区（上海）来的。”

　　要求做H7N9检测被拒

　　“当天医院会诊，有参加医生高度怀疑H7N9禽流感感染，转入负压病房列为高度传染病例防治，暂诊为不明重症肺炎，并要求家属想办法购买达菲进行治疗，其间医院做了多项细菌及病毒检测均无发现，但一直没有向疾控中心报告并进行H7N9病毒测试。但会诊最终认定与H7N9无关。从内部打听得知，在会诊时，有一名医生怀疑患者感染H7N9，但其他专家不支持这一说法。我也反复向主治医生询问是否排除H7N9感染、为何不报告检测时，医生先是含糊其辞，继而说这不是他个人的决定而是院方从政治角度出发考虑之后的决定。”黄春伟说。

　　“父亲刚发病时，H7N9疫情尚未公布，家人没往这方面想。”黄春伟说，“疫情公布后，我们怀疑他得的是H7N9。因为到了后期，他的病情持续加重，各种症状都像是得了禽流感。”

　　黄春伟表示，在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他多次向院方提出做H7N9检测，但被拒绝。

　　4月3日，他就此向主治医生丁医生询问，“丁医生说做不了，要疾控中心才能做。”4月4日咨询，值班医生说由感染科负责。4月5日，再次咨询，得知“做了很多检测，没测出病毒”，但没测H7N9。黄春伟说，他追根究底问，到底是不是H7N9，医生的回答是做不了主。

　　4月8日，黄春伟接到家人电话，得知父亲病危，当即从上海赶回武汉。“我们强烈要求医院检测H7N9，一定要医院做，医生说会反映上去。”黄春伟认为，如果测出来了，“也许有救。”但当晚11点左右，他到达医院时，黄绍杞已停止心跳。

　　当晚11点33分，医院宣布黄绍杞临床死亡。“我对医生说：不怪你，你需要提供一个H7N9的检测报告，医生说做不了。”黄春伟说，院方并非通过检测，而是通过经验断定其父亲的病与H7N9无关，这无法令他信服。

　　湖北省卫生厅：医院符合规范

　　4月9日下午1时许，湖北经视一位主持人发布微博，称一位老人在省人民医院去世，疑似禽流感，家属质疑医院不将样本送检。随后，本报记者赶到湖北省人民医院，相关科室医生对此事均闭口不谈。

　　该医院宣传部杨姓负责人表示，关于黄教授病情检测情况，已上报到该省卫生厅，相关结果由卫生厅来对外发布。关于禽流感疫情，比较重大，医院不能做单方面回复。具体针对家属质疑的样本检测等情况，杨姓负责人一律不肯多谈。

　　下午6时许，在医院办公室，本报记者见到一份《卫生舆情检测专报》，为湖北省卫生厅新闻办当天下午两点发布。上述《专报》建议由湖北省人民医院专家组给予专业答复，而上述答复获省卫生厅副厅长签名应允。

　　10日下午3时许，该厅网发布了回应，而对于家属提出的“进行取样并检测”，专家组回应称：细菌性肺炎属常见病和多发病。根据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有关方案、标准和程序，按照“依法、科学、规范、有序”的原则，该病例诊断明确，不是人感染H7N9禽流感监测病例，更不是人感染H7N9禽流感疑似病例。湖北省人民医院在明确诊断的情况下未对该患者做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检测符合工作规范。

　　“卫生厅也联系过我，称不会对遗体进行检测，因为专家会诊已排除H7N9，并让我不得联系媒体，否则追究我传播谣言的责任。”黄春伟向本报记者表示他的无奈，“不用病毒检测就可以排除H7N9？我也不是争什么东西。我就是想要保证我个人和家人的安全，说大一点，还有公共卫生的安全，消除不良影响。也是给父亲一个说法，到底跟H7N9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