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时28分04秒、汶川县映秀镇、7.6级。”中国地震台网中心的短信速报,让谭先峰顿时感觉:出大事了!
“第一时间反应,必须要快!”时任中国地震应急搜救中心副主任的谭先峰立即参与救援部署。
2008年的5月12日这天,和谭先峰有相似反应的,是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陈炳德。14时30分,一份地震通知的特急电报摆在了他面前。
陈炳德立即联系成都军区作战指挥室。他说的是:“要迅速出动赶赴灾区救灾,部队人员进去时要带通信分队,尽快查明灾情报上来!”
15分钟后,预评估结果发布了,是最高级别:特别重大地震灾害。
汶川告急,北京燃眉。
“自2004年10月正式组建,参与过多次国内外救援,但这次必然是最大的考验”,谭先峰说,两小时内,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装备完成,开赴南苑机场。
与此同时,短信速报直达国务院。得知消息时,温家宝刚结束对河南农业和粮食生产储备情况的考察返京,正赶往中南海。
15时40分,心急如焚的陈炳德,签呈了第一份出兵命令。
一小时后,总理专机起飞,飞机上,温家宝宣布成立全国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亲自担任总指挥,李克强、回良玉任副总指挥。
“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由国务院直接下达指令”,谭先峰回忆,19时50分,两架空军伊尔76军用运输机从南苑机场起飞,首批共175人的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分成搜索救援队与现场工作队,赶赴灾区。
一场生死救援的国家行动,就此展开、赛跑时间。
5年后的4月20日8时02分,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7.0级强震再袭,同样的应急一幕再现。
13时15分,出任总理刚一月的李克强,乘专机从北京起飞,距地震发生8小时后,李克强出现在了震中芦山。
“五年前汶川地震的应急反应是高效的,这种高效延续到了芦山地震”,谭先峰说,后被确认为8级的汶川地震,是建国后首次所遇的最大破坏性地震灾害,当时在信息保障和救援效率上等所出现的问题,在五年后的芦山救援中,得以完善。
政•策
2008年5月13日,汶川地震第二天,中央财政下拨抗震救灾资金便达8.6亿元。
接到短信速报后,国务院马上召开了应急联系会议,“各部门参加,包括财政部,由此方保障了救灾指挥和救灾资金的及时。”谭先峰说道。
当日早晨,温家宝到达都江堰新建小学。看到救援人员正在解救两名被困于废墟中的孩子时,他流泪道:“我是温家宝爷爷,孩子们一定要挺住,一定会得救!”
后据中国地震应急搜救中心统计,汶川地震中解救人员为87000余人,其中自救、互救约70000人,专业救援队及部队救援人数为17000人。
而当时,让温家宝及抗震救灾总指挥部更为焦急的,是此前凌晨1时15分,长时间陷入“孤岛”状态的震中汶川。
11个小时后,消息终于传来。通过卫星电话,汶川县县委书记王斌,哽咽着向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政府副秘书长、州应急办主任何飚汇报。
“汶川县威州、绵虒地区农民群众的房屋大部分倒塌,汶川县城部分房屋倒塌、大部分房屋出现险情,县城3万余人在避难场所不敢回家。地震震中的映秀、漩口、卧龙等地区,通讯、交通完全中断。”话并不多。
情急之下,由四川省军区司令员夏国富率领的一路小分队,从都江堰辗转理县;由四川省军区副司令员李亚洲率领的一路突击队,自阿坝县抵达茂县,两路部队共三百余人,同时徒步跋涉,终于中午12时到达汶川。
这支首批进入震中的救援队伍,经过六小时紧张抢救,将一千多名伤员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但它也发出了另一条消息:映秀镇1万余人,仅2300余人幸存。这是来自震中的第一条消息。
“我就一句话,是人民在养你们,你们看着办!”汶川地震中温家宝这句被广传的硬语,由随行记者“绮梦”的QQ消息发出,时为大雨影响下,温家宝对推迟空降汶川实施救援的部队领导喊话。
心急如焚的,更是王斌。
14日16时,5吨救灾物资空投绵竹;20时,价值500万元的药品及医疗装备空运至绵阳、北川,什邡开辟近2万人避难场所;22时,大型工程机械部队抵达北川,进行道路抢修和幸存搜救。
但是汶川,因道路塌方受阻,电力中断未补,再陷“孤岛”境地。
但外界当时并不知道,地震发生12分钟后,汶川县抗灾指挥中心便成立了,任总指挥的王斌,要求成立13个工作组,分赴辖区13个乡镇指导救灾。
14日,自救陷入困境,余粮所剩无几、水源污染殆尽。
空投终于在15日实现,当日晚21时30分,武警水电九支队等救援队,终于打通了自阿坝州府马尔康至汶川的371国道补给线。
16日,黄金救援72小时已过,温家宝离开四川。他表示必须举全国之力,绝不轻言放弃。同时,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乘专机抵达灾区。
17日,温家宝主持召开全国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会议,决定向因灾死亡人员家属每人发放抚恤金5000元,而据当日国新办新闻通报,全国共接受国内外社会各界捐赠款物60.23亿元。
18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公告,决定5月19日至21日为全国哀悼日。
19日14时28分,13亿国人集体默哀3分钟,五星红旗第一次为因自然灾害而亡的中国公民而降。
军•力
芦山地震中,首支开进震中的成都军区第13集团军铁拳师炮兵团。他们以猪圈为营地,强行军救援。
据4月21日成都军区“4•20”抗震救灾联合指挥部新闻发布会,截至当晚8时,军队和武警部队共投入18000多人,直升机28架、66架次。已搜救救治群众2507人,转移群众2.4万余人,物资8000余吨,抢通维护道路120余公里。
而此次救灾部队中,有26个连以上单位、1513名官兵参加过“5•12”抗震救灾。
5年前,总参谋部立即命令有关部队迅速展开抗震救灾工作,军队抗震救灾指挥小组接受国务院指挥部的直接领导。
5月12日22时34分,被任命为军队抗震救灾指挥组组长的陈炳德接到胡锦涛的电话指示:“当务之急是救人。兵力出动越多越好、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14日上午,温家宝在北川告知灾民:“我们已经派出了解放军、武警官兵、公安民警总计达到十万人,他们将会到每一个县、乡、村实施救援工作。”
温家宝的底气,来自是日凌晨。为最大程度发挥部队救援作用,14日凌晨,他指示建立了解放军、武警、公安消防、地方救援力量“四位一体”的联合指挥机制。
阿坝、成都、德阳、绵阳、广元、都江堰6个前线指挥部,由四川省委副书记李崇禧任前线总指挥,解放军总参谋长助理孙建国中将任副总指挥。
仅5月14日上午9时,全军军交运输系统启动军交运输应急体制,便输送了救灾部队近3万人,运送救灾帐篷、担架等设备器材1.2万件、食品物资800余吨、燃油6380吨。
紧接着,共14.6万大军,在“四位一体”的联合指挥下,展开生死营救。
从纷杂的媒体报道和数据中,记者整理了部队救援的时间线,并可以从中清晰看出大灾面前的军力、军速。
14日11时20分,成都军区3万余人官兵和民兵预备役人员赶赴灾区;12时20分,胡锦涛再次致电陈炳德:“前方兵力不足,还需要再出动3万人。”
13时30分,总参谋部紧急从济南军区、成都军区增派32600万名官兵驰援。
同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部队签发预先号令,要求部队作出抗震救灾准备。不到2小时,分别驻扎在西北、华北、西南和中原等多个方向的1.2万名二炮官兵抽组集结完毕。
当日,集结完毕的二炮部队,从各地国防施工现场抽调800名官兵组成大型工程机械部队,携带重型挖掘机、装载机等机械,进入北川灾区进行道路抢修。
15日,集中空投。凌晨,空军出动伊尔—76飞机,为严重损毁的清平磷矿紧急空投8吨食物、药品及饮用水;当日,5万份干粮、25000双军用胶鞋、5000床棉被、54000件衣物等救灾物资被空投至北川、汶川县城。
后据统计,汶川地震救灾中,解放军创下军史和中国航空史上单日出动飞机最多、飞行架次最多、投送兵力最多的航空输送行动纪录。
而陈炳德后在其《强军之路》一书中,亦如此感慨:“数日之间,军队先后调遣14万多部队进行抗震救灾,涉及地域之广、动用力量之多、投入速度之快,都创下了我军抗灾历史纪录。”
11月10日,地震半年后,最后一支救援部队二炮工程团完成使命,奉命撤离灾区。
民•意
“5•12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感谢灾难救赎了灵魂”,以喝茶、麻将为主调的成都人王志航,在汶川地震后的人生彻底改变。
震后不久,去志愿者招募点报名的王志航因超龄而被拒绝。53的她便整日留守于四川省人民医院和成都第二人民医院,时时听候医护人员调遣,还承担了现场的志愿者的管理和培训工作。
“只要你看过照片,只要你去过灾区,只要你到过医院,你一定不会如此快速转移你的感情你的视线。”内心阵痛的王志航后来成了一百多个孩子的干妈,这些孩子均在地震中因伤截肢。
经过无数次请求和交流,王志航终于给孩子们找到了爱心家庭的配对资助,她的生活便再也离不开这些孩子:配对假肢、康复训练、学习指导、生活关爱。其中北川中学里让她牵挂的孩子最多,每隔一周她都要去一次。
为了孩子们,王志航花光了积蓄但仍然强撑。她说:“如果有一天,干妈什么钱都没有了,做不了别的志愿者工作了,起码还会坐着大巴车,经常来看望你们,哪怕是空着手。”
王志航是汶川地震中奔赴前线后方的百万志愿者的一个缩影。
“唐山大地震中,我们连志愿者的概念都没有,在当时的救援中,我想到社会发展到一定地步了,但居然没有志愿者组织,在这么大灾难去做应有的工作,感觉有些悲哀。”谭先峰向记者说。
但汶川和芦山地震中,民间的参与和帮助,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民间力量的崛起。
汶川地震中,谭先峰所在的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奉命空降映秀,“因直升机载重规定和救援第一需求,小分队一人只能带一瓶水,所以空降之后异常艰苦,必须在雨中进行高强度的挖掘救援工作”。
当时,正是因为一名志愿者向空降救援队提供了面包和干粮,“立即增加了救援队的力能和能量”。
个人的救援活动外,是专业化的组织协作。汶川震后,在一线进行救援工作至今的著名作家、志愿者寇延丁,印象最深刻的是“贵州民间抗震救灾联合行动”。
“2008年5月12日当天下午,联合救灾就已经产生,最早是由20多家贵阳机构和二十几家四川周边机构形成的救灾联合。非常有特点的地方在于,其监督机制达到了同步,5月13日,他们就有两个小组之分别开展工作:一个是行动协调小组、一个是监察小组。”他介绍说。
以越野车和专业救援设备组成的贵州前线小组,是最早进入汶川地震重灾区的专业民间救援团队。他们同时还承担了“NGO四川地区救灾联合办公室”的一线调查和需求评估任务。
从地震发生至灾后一个月,“贵州民间抗震救灾联合行动”进入灾区志愿者200余人,参与行动的志愿者上千名,筹募现金13万元,在灾区发放救灾物资价值100余万元,且其所有的资源全部来自民间。
而民间力量的延续,如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的抢先预警、壹基金的高效及公信等,在芦山地震救援中再次迸发。
最高、最快、最强的国家动员,在汶川地震救援中突出了力量,也突显了缺憾。
旧灾纪念之时,新劫无情又至,不过这次,从地震预警、信息首披、应急响应、物资运送、志愿组织、心理救援等各方面,缺憾被一点点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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