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展公众慈善信任空间

　　中国的慈善事业，需要合力。当前尤其应该摒弃门户之见、行业之异，以尊重、包容，互助互通，协作共享，实现慈善效益的最大化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郑天虹毛一竹

　　“4·20”芦山地震进入灾后重建，群众爱心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然而，从中国红十字会等慈善组织到民间慈善团体皆不断受到社会质疑。当爱心渠道“遇堵”，捐助善举“打折”，如何能在关键时刻重拾公众慈善信心？如何确保善款每分钱都花在灾区人民身上？如何进一步激发从善、向善、行善的社会风气？中国的民间慈善之路，已走到转型的十字路口。

　　信任疑云笼罩中国慈善

　　“4·20”芦山地震发生不到一个小时，中国红十字会便在其微博上转发消息，并发布赈灾信息。深圳市壹基金启动紧急救援号召社会捐赠，邮政局和部分快递公司纷纷开通向地震灾区捐献物资的免费通道，更有不少民间人士自发到灾区一线救援捐赠。

　　然而，一边是从官方到民间热火朝天的爱心涌动，一边却是网友们几乎一边倒的“不信任”。数天里，不少网友晒出在人民币上的签名，以此防范钱款被黑。

　　一些被定义为“民间慈善”的社会组织也受到质疑。作家李承鹏发起的民间捐赠陷入“帐篷门”事件，“物资堆积、无人发放”的照片在网上迅速传播……

　　公众在问：“我们的捐款究竟去了哪里？”

　　“做慈善这些年，最大的困惑还是善款的用途，能不能更加公开透明。”全国人大代表、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说。被评为“2012年中国内地首富”的宗庆后向《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表示，娃哈哈集团成立以来投入慈善事业的资金有3.1亿多元。2009年，浙江娃哈哈慈善基金会正式成立，初始基金1000万元，目前通过基金会投入慈善事业的款项有1640多万元。

　　宗庆后坦言，除了投向希望工程等教育领域的捐款，会对捐赠款项的用途作出跟踪说明，这些年大部分的慈善投入，并不太清楚最后去了哪里，“钱花了，效果怎么样？很多都没有反馈”。

　　2007年，宗庆后向希望工程捐助修缮了25所希望学校。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希望学校建在哪里，娃哈哈可以提供建议，在建校区域的表格上，哪些是不符合条件的，希望工程都会标注出来告诉他们。

　　“虽然最终落实建学校，是地方政府操作，各学校的建造成本也不尽相同，但都有明细表单交给我们。知道我的钱捐到哪里了，看到当地老百姓的生活状况有了改善，我才会安心一点。”宗庆后说。

　　捐款用途是公众最为关心的问题。有人认为，并非公众没有爱心，而是爱心无处安放。在一家国有企业工作的杨女士说：“以往捐款大家都很积极，但这次很多同事都会问一句，这钱是捐到哪里去的？一方面是人们的监督意识越来越强烈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一种不信任感。”

　　一名从事慈善事业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一些捐款人开始只捐一元钱、一角钱，然后就要求对方出具捐赠收据。拿到捐赠收据后才敢放心大胆地捐出更多钱。

　　理性面对灾区“三难”

　　“为什么很多人觉得捐赠不踏实？因为不知道物资去了哪里，不知道物资由谁派发，不知道最终谁受益。”广东省红十字会有关负责人坦言，为解决公众的“三个不知道”，广东省红十字会要求物资发放，有计划、有清单、有反馈，做到程序透明，“有去有回”。

　　广东省红十字会赈灾先锋队队员王敏懿向本刊记者介绍了物资发放的流程。先锋队共有9人，到达后先与当地红会和前线救援指挥部取得联系。随后，先锋队勘探小组先行探寻盲点、地理环境、受灾情况，拍下照片交给指挥部，再由物资运送小组、救援小组前往，对方村委会主任提供名单，派每户代表接收物资，并提供接收清单和回执。省红十字会有人专门负责回访，监督、核查物资发放。

　　“一般一户人家能分到一顶帐篷，4～5箱水，50斤米，基本能熬一个星期，坚持到政府把物资发放下来，慈善组织的作用主要是辅助政府救灾。”王敏懿说。

　　但实际操作中，在惊魂未定的灾区，仅仅是把物资运进去、发出去，其困难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更不要说建立公平的发放方式、严格的物资登记签收制度，实现“账目日日清”，对于国内尚未成熟的慈善组织来说，近似天方夜谭。

　　壹基金传播部副总监姚遥给记者讲述了一个救灾中的“小插曲”：由于灾民对物资的需求十分紧迫，如何分配物资考验着慈善组织的智慧。在一些村庄，每户的人口数量有多有少，差距较大，原本按户分配的物资可能会出现不均衡的状况。最后，救援队和村民协商，把所有物资拆开重分，由按户分配改为按人分配，结果从下午一直发到凌晨两点，才结束工作。

　　有些人认为，捐赠物资比捐赠钱款更“靠谱”，因为钱款有可能会被私吞滥用，变卖物资换取钱财则需要更高的成本。但不少慈善组织的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表示，捐赠物资反而会加大慈善组织的工作量，工作人员要对物资进行分拣、检视物品质量。一般来说，药品不能接收。一些已经过期的食品、物品也必须处理掉。

　　针对一些物资堆积的情况，一些慈善组织解释说，工作人员都在努力派发物资，但人手太少，物资和需求的匹配不高，就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在发放物资前最好先进行需求调查，这样才能确保物资的合理发放。

　　慈善需要合力

　　如今，中国的慈善事业面对着发展“上台阶”的挑战，慈善组织的蜕变转型迫在眉睫。专家认为，一些负面事件并不完全是坏事，如果处理得当，反而对慈善组织的成长有促进作用。舆论的压力已经让慈善组织意识到公开透明的重要，并在此基础上重建公众对慈善的信心。

　　广东省红十字会有关负责人表示，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信息化进程的加快，应该尽快健全“高效、透明、规范、廉洁”的慈善事业管理机制。

　　一些业内人士建议，目前灾区正处于关键的灾后重建期，不少援建项目还要依靠社会群体捐助投入建设。挽回公众信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开透明，可尝试定期将捐赠资金及物资的去向通过网络或新媒体公示，从以往的结果披露向过程披露转变。公布的账目要细化，不能是让人看了一头雾水的“大账”、“神仙账”，要让公众更全面地了解慈善项目运作的动态。

　　而从长远来看，慈善组织的发展更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扶持。根据约翰·霍普金斯公民社会研究中心（CCSS）对13个发达国家和9个发展中国家的研究表明，政府投入在非营利组织运营资金中的比重达到40％，而企业和私人的慈善捐赠仅为11％。在多数欧洲国家，政府投入占到50％以上。

　　以红十字会为例，它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公益慈善组织，而是承担应急救援、应急救护、人道救助、动员无偿献血、造血干细胞捐献、遗体和人体器官捐献、国际人道援助、民间外交等政府委托或特殊交办的工作。世界各国的红十字会都与政府关系密切，一些国家政府拨款或向红十字会购买服务的比例，比中国要大得多。

　　在中国，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参照公务员管理，主要由政府帮助解决人员工资和机构运行经费问题。国务院颁布的《关于促进红十字事业发展的意见》中亦明确，红会在编人员及机构的经费支出不得使用捐赠资金，这并不改变中国红十字会的社会性质。可见，政府财政对慈善事业的支持责无旁贷，最后受益的仍然是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需要帮助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