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者的另类江湖
文_本刊记者 姚晓熙
腐败者们并不总是龃龉独行,他们或呼朋引伴,或招兵买马,或拉帮结派,逐渐形成自己的权力阵营,贪腐同盟。这些“联盟”看上去就像各类江湖门派,招式各异且门规森严。在他们的“门派”中,可能有神一样的队友,也有猪一样的成员,不论如何,他们在利益共同体中风生水起,摸爬滚打,最后落地有声。本刊总结了几种常见的腐败者“联盟”以及他们惯用的腐败伎俩,以供读者参详。
“腐败者联盟”VS江湖门派
亲属“联盟”——叱咤风云的明教
《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是明教第34任教主,他外公殷天正原本是明教的护法,后来自己成立了天鹰教,在张无忌当了教主之后又回归明教继续做他的白眉鹰王;张无忌他妈殷素素也当过天鹰教紫微堂堂主;至于张无忌那个义父,金毛狮王谢逊,也是明教的护法之一。明教内部果然是上下一家亲,权力一把抓。
不管是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念,还是秉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家族同盟成为最具吸引力的腐败方式之一。毕竟,外人再熟也没家人靠谱,以家族为利益共同体具有最为坚实的信任基础。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在贪腐战线上,夫妻档自然是最得天独厚的战略同盟。当年原黑龙江绥化市委书记马德落马,其妻田雅芝可说是“功不可没”,二人默契配合,互利互惠,连儿子也被拉了进来。原烟台市副市长矫智仁受贿160多万元,其中由他妻子钟福卿直接经手的就有43万元,最后夫妻双双把牢坐,也只能感叹一句,“我的手铐有我的一半,还有你的一半”了。
“我爸是李刚”已经成为时下最经典的官二代闯祸后外挂模式。在亲属腐败“联盟”中,上阵“父子(女)兵”也是一条贪腐捷径。2005年,原首都公路发展公司董事长毕玉玺因受贿罪、私分国有资产罪被判处死缓,其子毕波也因参与转移赃款而难逃牢狱之灾;原湛江市委书记陈同庆怂恿其子陈励生走私,甚至亲自出面让市政府出面担保境外银行给陈励生的公司贷款;原河北省省委书记程维高纵容儿子程慕阳非法经商……
家族式腐败“同盟”的流行,恐怕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其简单易行,且不需要成本,只要核心成员手握重权,便能呼风唤雨,“空手套白狼”。
在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郑筱萸受贿案中,其妻儿没有花费一分钱,便以顾问费、股份收益等名义收受某制药公司财物292万余元。该公司的中层干部投资成立针头车间,其妻刘耐雪只凭一张“借款5.2万元”的借条,就以儿子郑海榕的名义入了股,每月分红2800元。原杭州市江干区城建综合开发办公室主任乔志东不仅自己贪腐,其家人和情妇也一齐上阵,轻松捞钱——侄女读高中的钱有人帮忙出;母亲常收到老板们孝敬的“过节费”;妹妹的养老保险有人缴纳;弟弟和妻子的车都是别人送的。而原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于飞为其子女“炒地皮”,净赚1.66亿元,其女于文菁一人就分得近3000万元,可谓“无本万利”。
当然,除了为亲属牟利,也有官员借用亲戚之名,掩盖其贪腐事实。辽宁鞍山市检察院原副检察长赵余龙与商人吴云富合资办厂,并利用职务之便非法经营,但所有经营活动皆以其父亲、表兄等亲属名义进行,让家人躺着也中枪。
老乡/校友“联盟”——行散而神不散的逍遥派
逍遥派是个很特别的门派,其门下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为了争风吃醋成为死敌,一个去天山当了灵鹫宫宫主,一个成了西夏王妃;二师兄无崖子的二徒弟丁春秋背叛师门,将其打下了山崖,从此逍遥派便销声匿迹。十多年后,段誉误打误撞拜了李秋水的雕像,学了逍遥派的武功;虚竹机缘巧合拜了无崖子为师,又得天山童姥赐教,而段誉和虚竹二人又是结义兄弟。
逍遥派的弟子走遍天下也能识出同门,惺惺相惜,与现代社会人际关系中的老乡/校友颇为类似。老乡或校友在异地重逢,总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官场上,往往也能通过这层关系很快找到“同谋”者,结成腐败“联盟”。
近来轰动一时的“石油系”窝案中,有3名落马高管来自同一高校。其中,冉新权与王道富早在长庆油田工作期间就有三年时间的交集。这样的关系一经曝光,便引人无限猜想。
此窝案的发生与几人的校友关系是否有关联尚未证实,但老乡/校友的确是官场上拉拢关系十分有利的切入点。近日,原铁道部运输局局长张曙光在京受审,在他当庭承认受贿的4700余万元赃款中,有好几笔都来自同乡的“馈赠”。
2006年,为参评院士,张曙光收下了金创集团总经理戈建鸣的800万元,而戈的父亲俞金坤,正是与张有着20年交情的常州老乡。而在张曙光的账簿中,另一笔高达1000余万元的受贿款,则来自广州中车轨道交通装备股份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杨建宇。无独有偶,杨建宇也是通过老乡关系与张套上近乎,进而让张为其“行方便”。
在张曙光看来,帮老乡的忙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可见这种微妙关系的便捷性。同乡或同窗,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是一种缘分,巧妙利用这种“缘分”,便能大行其道。2008年的“中国第一烂尾楼”——中诚广场案便扯出了三个老乡/校友之间的肮脏交易。
2005年,两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从天而降,将广州市有名的烂尾楼中诚广场成功收购,并很快出手转卖,净赚4亿余元。这一“离奇事件”很快引起各方关注。2008年,中诚案发,时任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的杨贤才落马,而杨贤才密友,时任城建总公司代理律师的陈卓伦,也被牵扯进来。
陈卓伦与杨贤才,正是一对关系密切的老乡,二人同为潮汕人。而除了被老乡“连累”的杨贤才,还有一名地位更高的司法界官员被陈卓伦“拉下水”,他就是原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黄松有。陈卓伦当初通过杨贤才认识了黄,同为西南政法大学校友和广东老乡的双重关系,使二人很快打成一片。
熟络之后,黄松有为陈卓伦一起上亿元的案件专门打招呼,使得案件调解结案;而陈卓伦也给老乡送上了300万元的好处费。
黄松有最终被控受贿390余万元,被判无期徒刑,从声名显赫的司法界高官沦为阶下囚,他的老乡从此也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也没有这个曾名噪一时的大律师陈卓伦的消息。
其他腐败“联盟”——遍及江湖的小帮小派
武林中有名噪一时的名门大派,自然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帮小派,他们或临时起意,或因利益需求,结成同盟,最后要么被大派吞并,要么自动解散。像五毒教、巨鲸帮、铁掌帮等当属此流。
因贪腐而结成同盟的关系链,也可以层出不穷、变化万千。上下级“联盟”、师生“联盟”、旧同事“联盟”,甚至是临时“联盟”都可以助贪腐者一臂之力。而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又被交织使用,不需要时便迅速瓦解。
原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武龙的落马,导火索是受跟随其多年的贴身秘书傅成案牵连;而傅成的倒台,又缘起原南京市政府副秘书长魏竹琴,而魏同样是跟随王武龙发迹的。
每一起窝案都能捞出无数依靠各种关系结成的“小圈子”,这些 “小圈子”相互重叠,罗织成网,而一旦崩溃,则牵连一片。
小帮小派也不可小觑,乌合之众也能只手遮一方天。毕竟江湖险恶,腐败者众,防大派,也要御小帮。倘若能全民结成反腐败“联盟”,那么这些腐败者“联盟”也就土崩瓦解了。
腐败伎俩VS武功招式
官商勾结——双剑合璧
双剑合璧是武林中十分常见的招式,取长补短,相互助攻。正面教材有杨过和小龙女的玉女心经,还有令狐冲和小师妹的冲灵剑法。反面教材呢,那肯定非《倚天屠龙记》中的玄冥二老莫属了,这两个难兄难弟一起练就了玄冥神掌,一度连张无忌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官商勾结几乎是所有贪腐同盟采取过的“招数”,它的优势,与双剑合璧异曲同工:官场上有人一把罩,商场上也有人hold得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贪得人间无数。
这方面的例子很多,近期最受关注的当属原铁道部部长刘志军及其背后的女人——山西商人丁书苗。而鲜为人知的是,因刘志军案被牵连的,又何止一个丁书苗,中铁集装箱运输有限公司董事长罗金保、中铁电气化局集团总经理刘志远、山西煤炭进出口集团董事长杜建华等人都难逃厄运。
官商勾结当然也分主次,就算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总有一只大蚂蚱来发号施令。“大蚂蚱”自然是手握权力的官员,商人们不过是趋之若鹜的“小蚂蚱”,自愿拴在一起,目的是谋取经济暴利。
因此“双剑合璧”的形成,大多是在商人的积极努力下促成的。为了与官员建立良好的关系,乃至结成利益共同体,一些私营业主无所不用其极。权钱交易可以说是最稀松平常的方式,远近皆有案例佐证。去年12月,媒体人罗昌平实名举报原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与浙商倪日涛结盟骗取巨额汇款,还牵扯到刘铁男的妻儿和情妇。扯远一点,2010年,原河南煤炭安全监察局局长李九成被判无期徒刑,也肇始于“官煤勾结”。
当然,“双剑合璧”并非任何时刻都那么好使,尤其在二人貌合心不合的情况下,一旦利益纠葛白热化,就会窝里反。
前不久,东莞商人王建荣举报东莞市中堂镇国税分局局长罗绍强,称其拥有139个商铺,堪称“铺叔”。而举报背后的真相,无非是罗王二人在私人生意上发生分歧,最后导致二人撕破脸,弄得鱼死网破。
权色交易——美人“心计”
美人计虽说算不上正经的武功招式,但对于游走在江湖的弱质女流,倒是比任何武功都好用。最为著名的马夫人康敏就是靠着自己的美色,勾引丐帮高层白世镜,连名震江湖的乔帮主都给拉下了马,最后还掀起了整个武林的腥风血雨,可谓一个女人引出的连环血案。
武林如此,官场亦如此。不少官员既爱江山,也爱美人;不少美人也不甘心只当“花瓶”,背靠大树好乘凉,借官员权势为自己助力。于是权色交易便应运而生。当年轰动一时的巨贪成克杰案中,一个叫李平的女人不可忽视,她倚靠成克杰上位,与成一起疯狂敛财,最后双双落网。巧合的是,她也是一名有夫之妇,其手段之高可与马夫人媲美。
都说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而贪官背后似乎也都藏着一个女人。原云南省省长李嘉廷的落马,同样缘于其“红颜知己”(云南某私营企业主)的侵蚀构祸。李嘉廷当年被这个女人迷得七荤八素,动辄批几百万的批条,为其套取了3000多万元的巨额钱财。
不过,不管是美人计的实施者还是受用者,结局总是不那么欢喜。马夫人最后被一刀一刀折磨至死,她的情夫白世镜也难逃一死。权色交易中,不论是官员本身,还是他们的情妇,又有几人能逍遥法外?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