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刊：“爱国者”安倍想走多远？

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4月28日（提前出版）一期封面

　　参考消息网4月21日报道 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4月28日（提前出版）一期刊登题为《安倍晋三：爱国者》的文章称，日本数年来最强势的领导人安倍晋三志在重塑日本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这令许多亚洲人——包括一些日本人——感到不安。

　　文章称，在日本自我反省的过程中，安倍晋三——曾被盟国逮捕的战时大臣岸信介的外孙、修正主义者的代表、日本战后出生的首位首相——把自己定位为国家的救世主。在罕见的选民授权的推动下，59岁的安倍发誓将阻止日本在国际上逐渐变得无足轻重的趋势。

　　在安倍及其盟友看来，20年的通货紧缩和战时损害造成的挥之不去的影响，使得日本陷入唯命是从、卑躬屈膝的状态。该拿出些勇气来了。安倍领导的日本自民党2012年打出的竞选口号是“修复日本”。甚至他有争议的一揽子经济改革计划（即安倍经济学）也是安倍旨在使日本恢复强大的愿景的一种映射。安倍说，“我是一个爱国者”。这或许就是其本人内心的激发因素之一。他说：“在我上台时，日本经济、外交和国家安全方面的形势都非常严峻。”

　　国家拉拉队队长

　　文章称，无论安倍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改革推动者，还是一个推动国家重现昔日辉煌、走向未来的民族主义继承人，毫无疑问，他都是日本——可能也是亚洲——一段时间里最重要的政治家，他使几年来日本首相走马灯似的更换现象停止了。由于在过去两年里，自民党赢得了两次选举的胜利，安倍很可能至少在2016年前会稳坐首相宝座。

　　这可以给安倍足够的自由空间来处理长长的待办事项清单：强行实施结构性改革以振兴经济，鼓励创新，使更多女性实现就业；修改战后和平宪法，以便允许日本拥有正规军队。最最重要的是，要发挥一个国家拉拉队队长的作用，这个国家急需恢复强烈的自尊意识。

　　位于华盛顿的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亚洲和日本项目负责人迈克尔·格林说：“安倍认为，日本必须制止被别人踢来踢去、任人摆布的状况。他常常思考历史和国际事务以及战略——他喜欢那些东西。他想成为一个有战略头脑的现实政治家。”

　　文章认为，安倍是否会成功，首先取决于他能否振兴日本经济。到目前为止，安倍经济学的前两个步骤——财政刺激和宽松货币政策——与增长上升和股市情绪不谋而合。去年9月，安倍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发表讲话时甚至兜售其经济计划，说日本将成为全球经济复苏的主要动力。

　　不过，安倍经济学的“第三支箭”——结构性改革——将是最难射出的一支“箭”。结构性改革旨在消除企业低效，因为低效妨碍了日本的全球竞争力。增长已在减弱，本月出台的提高消费税政策可能会抑制消费开支。

　　如果经济不出现复苏，安倍将很难实现其更加伟大的目标，即把日本重建为一个现代民族国家——能抗衡威权中国的一支民主力量。在日本这个社会，就连年轻人都没有了远大梦想。日本副外相、安倍的弟弟岸信夫说：“人们丧失了信心。”岸信夫认为，安倍希望弘扬“和睦友好、爱家爱国的精神”。岸信夫说，他认为这是日本恢复信心的基础。

　　文章称，就在这种复杂的形势下，美国总统奥巴马定于本月底访问日本。这次延迟了很久的访问原本定在去年，因美国政府关门而未能成行。这次亚洲之行期间，奥巴马将在日本停留三天两夜，然后飞赴韩国、马来西亚和菲律宾。

　　华盛顿的美国进步研究中心负责国家安全和国际政策研究的副主任维克拉姆·辛格说：“在美国国内，人们普遍对日本有一位貌似勇于迎接挑战且人气很旺的领导人感到兴奋。”不过，他随后又立即表达了保留意见。辛格说：“（日本）应以其战后的行为方式为自豪，还应诚实对待其战时历史。不这么做，就是现代日本政治的重大缺陷之一。”

　　有着显赫血统的鹰派

　　文章称，日本可能以自己是亚洲最早的民主国家而自豪，但日本的权力网植根于家族。几乎没有一个首相没有声名显赫的先辈。安倍的父亲是前外相，其外祖父是前首相。他说父亲安倍晋太郎在身患癌症时也曾致力于与苏联达成和平条约，这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我从中懂得了……为了取得这样的历史成就，你可能要冒生命危险。”他的祖父安倍宽曾是日本战时领导人东条英机军国主义政策的批评者，反对日本对美国开战。

　　不过，安倍的外祖父岸信介在日本历史上的影响最突出。他曾在战时内阁军需省任职，指挥军需生产和战争物资的调配。日本战败后，岸信介曾经担任日本亲西方的首相，签署了《日美安保条约》。

　　尽管安倍有着显赫的贵族血统，但某种程度上看，他不大像是重建国家的人物。他在一家钢铁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于1982年成为时任外相的父亲的秘书。很快他便确立了自己鹰派的立场。安倍使自己成为有名的自民党右翼人士，支持淡化或否认日本战时罪行的事业。

　　在上一次出任首相时，安倍成为日本最年轻的首相。选民们非常担心日本经济，安倍却把政治资本消耗在民族主义事业上，譬如教育改革。教育改革会在学校里激起强烈的爱国主义热情。出任首相一年后，安倍辞职，他称原因是患肠道疾病。

　　文章称，在其后的这些年里，日本自民党——以及整个日本——逐渐靠近安倍的政治立场。其中一个原因是国内因素，即左倾的日本民主党力不从心。民主党执政的三年里，日本经济波动，党内争斗。2012年12月，自民党击败民主党获得选举胜利，后来推行安倍经济学作为前进的路径。安倍的经济顾问本田悦朗说：“我们陷入了一种通货紧缩的心态。安倍首相计划做出前所未有的尝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打中国牌聚敛人气

　　文章认为，促成日本向右转的另外一个催化剂来自外部：中国的崛起。2012年时，日本民主党政府对东海几个由东京长期“管辖”、但受到北京主权声索的无人居住岛屿实行了“国有化”。从那时起，中国在争议海域的军事动作有了增长，而在2013年，日本军机出动架次增加到了冷战后的最高水平。去年，中国宣布这些岛屿上空属于东海防空识别区，并要求穿越该空域的飞机预先通知中国当局。美国等国家对这一要求不予理睬，并批评中国此举会改变这样一个动荡地区的现状。

　　美国皮尤研究中心的世界舆情项目称，2007年安倍离职时，67%的日本人对中国持负面看法。到2013年，这个比例上升到了93%。在中国军费预算两位数增长的背景下，安倍强化日本武装力量的呼吁听起来算不上可笑。去年日本的防务预算出现了10多年来的首次增长——尽管增幅不大，而2014年的预算继续增长。

　　文章称，与此同时，中日关系仍然处在深寒区，尽管这不妨碍中国充当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2012年两国双边贸易超过3300亿美元。日本有关就岛屿争端在两国间设立热线的提议遭到了中国的拒绝，中方称日本首先必须承认双方存在领土争端，而这恰恰是日本拒绝承认的。

　　考虑到日本选民对国家领导人的着迷来的快去的也快，安倍的人气已经被证明是异常高涨的。但是民众对他那些最具鹰派味道的目标的支持却并无保证。他最钟情的计划之一是修订战后和平宪法，这部宪法是当年美国人强加给日本的，它阻止日本拥有正规的军队。（日本实际上拥有只限于执行自卫行动的经费充足的武装力量。）安倍说，“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修改宪法”，并指出日本是罕有的一个从未修订过宪法的民主国家。

　　不过，尽管大部分日本人对中国有这样那样的担心，但民调显示多数民众并不支持增加军事活跃度的提案。甚至连自民党的元老们也对安倍推动所谓的集体自卫权的行动表达了保留意见。自民党前干事长古贺诚说：“安倍正在国家安全和外交方面执行他的颇为右倾的政策。这让人民感到担心。”

　　这样的批评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安倍在几个原本深受自民党基本群众拥护的民族主义议题上打了退堂鼓。在2012年选举中他曾呼吁对1993年“河野谈话”进行修正，在这一谈话中日本前官房长官承认日军曾强行对亚洲“慰安妇”实行性奴役。今年2月底，安倍政府宣布正在重新检讨“河野谈话”的表达方式。安倍表示在自己的第一次首相任期中，“内阁曾决定声明不存在表明有人被强征的信息”。不过，公众舆论并不明显支持这一举动。上个月安倍政府宣布将不再处理这一谈话。

　　推动神道教复活

　　文章称，按照日本的立国神话，太阳女神天照大神的直系后人神武天皇在大约2600年前建立了日本皇室。神道教通过其晚期与国家相联系的形式神化了这种帝王宇宙论。这一信仰为战时日本提供精神依据——神风突击队飞行员曾以为天皇而死的名义发动自杀攻击——的作用玷污了国教的教义。1946年，裕仁天皇发布诏书否认尊自己为神之化身的“虚妄观念”。美国人取消了神道教在日本的国教地位。

　　当安倍谈及复兴日本时，他通常是指恢复经济活力。但是安倍时代一项极少被报道的发展却是神道教在日本政界的复活。安倍是国会神道教联盟的干事长，该联盟的会员规模已经从2012年12月自民党上台执政前的152名议员增加到今天的268名议员。19位内阁大臣中有16人是该联盟会员，而在日本民主党执政时，没有一个大臣是其会员。

　　某神道教政治协会的行政总监汤泽丰说：“安倍倡导与战后体制决裂，复兴日本，我们有同样的想法。”汤泽的父亲曾是有争议的靖国神社的首席祭司。去年秋季，安倍成为80多年里第一位参加神道教最神圣节庆活动之一的在任首相——这项活动对直至天照大神的天皇祖先们予以祭祀。

　　文章称，奉行一种崇拜自然及古代祖先的本土宗教并没有什么错。但是一些力推神道教复兴的政客们也在推卸日本的战争责任。裕仁天皇在1978年甲级战犯被供奉到靖国神社之后停止参拜的做法是有益的，这被认为是对靖国神社被保守势力绑架的抗议。日本对战时历史的暧昧态度通常被与德国的态度相比较——德国明确地就纳粹大屠杀作出了道歉，并支持建设种族屠杀纪念场所。例如，中国就认为日本没有对二战表示足够的忏悔。

　　批评者指出，安倍与否认历史的人士称兄道弟。去年他与认为南京大屠杀和日军奴役“慰安妇”的历史均属虚构的畅销书作家百田尚树合写了一本书。百田说：“日本人为自己的国家、国旗、国歌感到难堪，安倍正在设法恢复基本的东西，例如民族自豪。”百田关于一位情感矛盾的神风突击队飞行员的小说售出400万册，并催生了一部去年年底的热门电影。

　　那么安倍想走多远？古贺诚说：“我极为担心。我想问问安倍，所谓‘与战后体制决裂’，你是想说……日本的和平外交是个错误，你是想让日本像战前时代一样成为现代的尚武国家吗？”

　　确实，安倍在国内的人气可能取决于证明他的脊梁硬得足以勇敢抵抗中国这样的对手。在领教了许多年没有方向的领导之后，日本有了一位其言论被全世界密切关注的首相。问题是，安倍活跃的爱国主义——更不用说他对战时历史的回避——是否代表日本民众的情绪。当然，最勇敢的领导人可以引导人民，而不是服从人民的愿望。安倍说：“在我设法执行自己认为正确的行动的过程中，我不时地受到批评。”忏悔的鞠躬绝非日本首席爱国者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