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就了 “今日头条”的庸俗成功学？

　　1860年，被大文豪雨果怒斥为“两个强盗”的英吉利与法兰西帝国，闯入了中国北京的皇家园林圆明园，一个抢一个烧，洗劫一空，对半分赃。

　　绅士为何干起强盗？我们可能会一昧谴责英法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行径，但历史起因却并非如此。曾国藩叹说：“咸丰九年，洋人来换和约，僧亲王（僧格林沁）诱而击沉其船，天下称快。然而隔年夷人复至，北京沦陷，几丧天下。”

　　因为清政府和列强约定的更换和约的期限已至，但咸丰皇帝却试图废约并拒绝会见英法两国公使。外交上的失败，终于导致战火重开，历史再次蒙受屈辱。

　　话题似乎该扯回来了。

　　如今，一个叫“今日头条”的APP用强盗的手段，轻易地用别人生产的内容给自己变现，并进而引来了1亿美元的C轮投资，而且估值超5亿美元。

　　起于草根，成立不到两年，名利皆收，“今日头条”迅速完成了它的庸俗成功学。

　　在这里，传统媒体好比是大清帝国，而“今日头条”为代表的新媒体阵营，则如同船坚炮利的英法列强。那么，比照历史，强盗者的庸俗成功学又是如何造就的呢？

　　成功之道：内容的搬运工与推荐阅读的精细化传播

　　这是一个大数据的时代，深刻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以及与世界交流的方式。其中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我们需要放弃因果关系，转而注重相关关系，“是什么”远比“为什么”更加重要。

　　亚马逊充分利用了这种相关关系的技术，他们销售额的1/3都是来自于他们的个性化推荐系统。

　　珠玉在前。“今日头条”的创始人张一鸣把这种“猜你喜欢”的推荐技术独立出来并发扬光大，把全网已有内容做精细化的分发和传播。这种理念是正确的，而且有技术支撑，市场也对正确的理念进行了回报。据称，“今日头条”的下载用户1.2亿，月活跃用户4000万，每月还有近1000万元的广告收入。

　　就是这样一家全公司没有一个员工从事内容生产和推荐的企业，利用所谓的数据挖掘和算法推荐，把用户感兴趣的新闻搬来搬去。这就是“今日头条”的成功之道，平心而论，也是其过人之处。

　　这种新闻聚合类的APP微门户不止“今日头条”一家，做得比他好的也大有人在，比如ZAKER、网易云阅读、搜狐新闻等。而且从用户体验的角度上说，“今日头条”也远不如前述几家，他所推荐的内容一是信息高度雷同，多是各种社交化媒体已经狂轰烂炸过的东西；二是生活小窍门一类的微信朋友圈过剩信息，也打着“头条”的名号出来蒙人；三是部分新闻来源不明，真实性似是而非。

　　“今日头条”就如同跑马圈地的帝国主义，在打开市场追求利润的道路上，凭借着不择手段、急功近利、突破规则等庸俗成功学的典型手法，赢得了资本的青睐，成为新媒体神话。

　　最大隐忧：对纸媒的知识产权欠一个尊重

　　但“今日头条”在引发欢呼之外，其内容版权的合法性引起广泛质疑。尽管“今日头条”的技术设计是通过搜索链接，转至原媒体网站上去以规避版权的风险，但事实上更多的内容还是来自于一些门户网站和纸媒的官网，原文出处及转载授权均故意省略了。

　　如今，眼见着自己生产的内容先是被门户网站盘剥了一圈，接着又被一个草根出身的APP跟着薅了羊毛，更重要的是这个APP还引来了上亿美元的投资。传统媒体尤其是已经“穷疯了的纸媒”（“蓝鲸财经”之语），这个苦力打的真是冤啊！

　　由此可见，在对内容知识版权的保护上，“今日头条”欠传统媒体（包括门户网站）一个尊重。他们不仅无偿地大肆使用传统媒体辛辛苦苦采写而来的新闻及原创性内容，而且不经授权、不打招呼、不标来源，与抢劫无异。在“今日头条”已经实现C轮融资之后，这种强盗式做法不仅面临着传统媒体的集体追讨，更面临着自身发展的危机。

　　乔布斯在研发出苹果iPod的时候，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非法下载音乐和免费的盗版音乐，可以促进更多iPod的销售。但主张知识产权保护的乔布斯认为：偷窃是不道德的，这样做会伤害他人，也有损自己的名誉。于是，视知识产权保护为苹果成功之道的乔布斯，做了两个决定，一是让iPod只能单向同步，只能从计算机里把歌曲复制到iPod上而不是相反；二是创立iTunes商店，争取了五大唱片公司的数字音乐销售权。

　　当然，对于目前还处于屌丝阶段的“今日头条”来说，乔布斯的故事或许也只是听听而已。但对于一个已经吸引了商业投资的企业来说，却不得不就此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商业声誉。这种声誉的吸引力不亚于金钱与财富，更重要的还可以转化成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头衔、拥趸和各种诱人的商机。

　　所以，＂今日头条＂要想有更大的发展，就不能学那位被琼瑶阿姨指控抄袭的于正编剧，牙坚嘴利死不认错，否则，1亿美元的融资恐怕还不够偿还旧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曝光文化”与版权保护

　　今日头条、英法联军强盗者的逻辑之所以能够存在，并大行其道，原因还在于他们的对手提供了一个被强盗的土壤。晚清帝国的夜郎自大、闭关锁国，以及乏善可陈的外交手段，是导致帝国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样的，“穷疯了的纸媒”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里要说一下纸媒对版权保护的现状。国内少数几家在内容上有绝对生产和原创优势的纸媒，均拥有着自己的版权优势，一是可以直接向各门户网站出售版权，二是可以借助自己的影响力追讨被侵害的版权。

　　但大多数的纸媒，在版权保护上一是内容上体现不出绝对优势；二是影响力日渐式微，网络转载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影响力的扩大。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多数的纸媒，自身却并不掌握着版权出售和获利的主动权。体制内的纸媒，多是依附于各党报集团。互联网初兴之时，各党报集团也都创立了各自的地方门户新闻网站。这些网站一方面承担了各子报的电子版的制作，另一方面则代表各纸媒与门户网站签署稿件互换、转载的版权协议。强势的地方门户网站，自然可以从各大门户里拿些真金白银的版权费回来，而更多弱势的地方网站，则只赚了个增加流量，新闻内容则白白地成为各大门户网站海量里的“沧海一粟”。近年来纸媒又纷纷独立出来建＂一报一网＂，虽然拥有了脱离原地方门户的独立官网，但版权问题仍囿于自家兄弟脸面，没有切割清晰。而且，这些新成立的报纸官网，流量少得可怜，一旦有内容能被网络大量转载，高兴还来不及了，哪还顾得上索要版权？

　　哥伦比亚大学法学教授蒂姆·吴把这种现象称作“曝光文化”，认为曝光文化反映了网络的逻辑，原罪不在复制，而在于没有恰当地保障著作权。而且，曝光文化的核心就是那些无所不能的搜索引擎，他会使那些弱势的版权所有者，以得到更多的转载和传播而为乐。

　　据说“今日头条”融资消息传出后，有部分媒体开始集体向其收取版权费。希望这不是纸媒见不得人好的一时冲动，也不是“今日头条”得瑟过头的报复式反应，而是一个理性、正常的开端。纸媒应捍卫自己的媒体著作权，而更多的“今日头条”们，也应当向乔布斯那样，保护知识产权，共同捍卫未来。

　　要知道，光“头条”一词就是典型的报纸独有术语，这个词的版权，可以大大方方地无偿奉献，而真正的头条新闻和原创内容，希望能对应着真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