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虎和小苍蝇之间的纠缠

　　6月19日5时左右，山西两名重量级人物——副省长杜善学、省政协副主席令政策在中纪委网站上爆出接受调查的消息。2个小时后，一场蝴蝶效应传递到千里之外的山西运城，这次被影响的是一只“小苍蝇——山西运城市委书记王茂设，当晚他在办公地被有关部门带走。王茂设与杜善学、令政策私交甚好的消息在山西政坛并不是秘密，以往金光闪闪的上层路线却引火烧身。同时，打老虎带出苍蝇，拍苍蝇发现老虎，在此次反腐风暴中屡见不鲜。苍蝇和老虎，两类势力悬殊的物种，往往在同一条权力寻租的船上，成为相互遮掩的贪腐联盟。

　　小苍蝇、大老虎纠缠不清是常态

　　老虎和苍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案例不仅发生于山西官场，在各地反腐进程中，均有体现。湖北、江西、安徽、四川等地莫不如此。为何在官场上洁身自好、独善其身难？

　　究其原因，当今官场，官员选拔机制路径单一，而上层提拔路线，一直是最为有效的方式。因此，一些“上进”的官员，往往在自己底层起就寻觅“靠山”。而身居高位的官员，在依靠权力捞取实际好处的同时，又需要把私底下的勾当掩埋的不为人知，不影响进一步上升的仕途，这也需要基层的官员做心腹爪牙，成为其贪腐的具体操纵者。未出事前，小利益集团的要员和政治新星，在反腐风暴中一旦双双落马，就成为窝案里的老虎和苍蝇。

　　2014年，反腐重灾区非山西省莫属。年初到现在，即有17名副省级、正部级要员落马，他们之间仕途多有交集，关系错综复杂。

　　2013年2月，王茂设成为山西运城市委书记，山西运城，是名将关羽的故乡，在近代也走出过不少身份显赫的官员，其中就包括老家运城市临猗县的杜善学和老家运城市平陆县的令政策。据媒体公开报道，王茂设与一天前被宣布接受调查的杜善学、令政策私交很好，其在运城任职一年半，杜善学曾几次前往看望。

　  和杜善学、令政策攀关系的方式，在王茂设任职运城之前，即有相似的模式。在任职运城的前一站朔州时，他常在身居高位的朔州籍官员回老家探亲时，去上门拜访。而在干部任用上，王茂设“破格提拔”的人，相当一部分都是“大领导”的亲戚、朋友。

　　湖北官场自“老虎”原副省长郭有明落马后，余震不断。在2014年4月，郭有明被宣布免去职务前后，在短短两天内，又有5名官员相继“出事”。其中，“厅官”宜昌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宏强因与湖北省原副省长郭有明存在交集更受关注。郭有明曾于2000年——2011年在宜昌市任职，宜昌是他任副省长前驻扎最久的“基地”。除王宏强之外，宜昌市原副市长郑兴华在郭之后也落马。

　　在当地百姓口中低调务实，酒量不大的郭有明，做的唯一一件看似“出格”的事是，在其赴任湖北省副省长之前，宜昌有两批20多名干部在极短时间内被提拔，宜昌政界曾对此议论颇多。老虎和苍蝇滋生腐败之处是：宜昌土地市场。郭有明、郑兴华和王宏强被调查都与此有关。宜昌当地多名地产界知情人士透露，宜昌一家主流房地产公司为旗下两块土地共向郭有明输送利益1.5亿元，其老板被隔离调查。多名本土开发商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2014年上半年，江西即有3名省部级官员落马。一年前，中央巡视组进驻江西寻老虎。一在狱中的落马官员的举报得到了巡视组的重视。

　　江西省赣州市于都县原县委书记胡健勇在狱中的举报一度引起江西官场人人自危。

　　2012年6月20日，胡健勇因贪污受贿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无期徒刑。记忆力惊人的胡健勇不甘心独为阶下囚，他在狱中写举报信，曾经向谁行贿的细节一一供出。在当地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该市一位被巡视组掌握了受贿线索的厅级干部亦被胡健勇牵出。据透露，被巡视组约谈后，该厅级干部当晚已被留下，并供出其他人。

　　背后有大老虎的小苍蝇的特征

　　若东窗不事发，小苍蝇往往是潜力惊人的大老虎，他们虽身居低位，但能量惊人。大老虎背后的小苍蝇在人格和行为方式上有相似之处，稍加注意，不难辨别。他们擅用权术，对上谄媚、对下专横；重视面子工程；他们的晋升不走寻常路，仕途往往被破格提拔，有上层关系保驾护航；他们自己用人也不走寻常路，将官场做为权力交换、腾挪之地。

　　运城官员王茂设的从政风格，是当今官场小苍蝇的一个缩影。擅长走上层路线的王茂设，对上层领导的拜访，关系维护，做的非常到位。但对待下属又很独断专行。据媒体报道，在他任职朔州时，因出席会议订机票的座次不满意，王茂设非常恼火，要求其他人都改签—最后这趟行程，仅改签费就超过十万元。落马的大老虎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的谷俊山，还是小苍蝇时就显现出了非凡的本领：谷俊山最大的才能就是走上层路线，拉关系。“他到领导家去一趟，就知道人家缺啥。会这一手，多硬的领导，都能让他腐蚀了。

　　2014年3月，作为四川省遂宁市市长,而且还是被四川省省委副书记李春城点名提拔的何华章,宣布被调查。此前，何华章是四川政坛的明星官员。29岁创办成都商报，38岁当选成都市委宣传部长，39岁官至正厅级，履历亮眼。据时代周报报道，对于何华章的仕途起点，一与何华章私交甚好的知情人向时代周报透露，当时政府方面想将《成都商报》收归国有，何华章得交出他手中成都商报近亿资产，交换条件是其得以从政，并能得以晋升。2003年8月，何华章当选成都市副市长，分管商贸、文化、旅游、工商、台侨、海关、口岸服务业和招商引资工作，由此踏上了仕途晋升的康庄大道。但在李春城落马后，他也没有保住自己的仕途。

　　晋升的快速途径是，干的政绩一定要给领导看到，所以此类官员擅长面子工程。2011年中秋节前后，山西省委一位高层前往朔州视察。为了给省里的领导留一个好印象，王茂设下命令，要求施工方三天时间修出一条柏油马路。等省里的领导视察完，这条仓促之下修好的马路根本不能使用，只好全部重新修建，这也被当地人诟病“劳民伤财”。刚刚落马的副国级官员苏荣，在2008年上尚在江西任职时，苏荣出席泰豪论坛，发表了以“深化省情认识加快江西发展”为主题的演讲，在谈到保护江西生态环境时，提出了造林绿化“一大四小”工程建设。2013年中央第八巡视组却对江西“一大四小”工程提出了批评，“江西省搞‘一大四小’绿化工程脱离实际”。

　　如何防止苍蝇老虎们的危害

　　在和平时期能获取极大利益的共同体，在利益不在时最容易土崩瓦解，上述江西官场入狱官员的举报即为一例。而现实中，“苍蝇”举报取得成功者不乏其人。原东星航空董事长兰世立举报武汉市副市长袁善腊；原全国人大代表、粤北首富朱思宜举报了近百名与之有经济往来的领导，其中有31名是厅级干部。

　　由于我国法律规定，有效的检举揭发属于立功行为，加之许多落马官员还存在心理不平衡，自己入狱不能忍受，需找人“陪坐”，巡视组多与“苍蝇”接触，必然是行之有效的。很多时候，“苍蝇”举报比群众举报更有针对性，有效率也要高得多。

　　以美国为例，美国官场的腐案，案值一般不太大，很少过千万美元，而为了查处贪腐案，政府往往不惜血本。执法机关“抓早抓小”，避免了官员本人陷入“万劫不复”。 在苍蝇还未壮大之时，相关部门应即早下手。在大老虎落马后，背后的苍蝇也应深究。在现实中，没有哪一个贪官是单打独斗，总有相关联的腐败圈子和利益集团。一人腐败落马，应一查到底，不要在意背后的苍蝇是否值得一打 。

　　杜绝苍蝇老虎的外在内在联系，归根结底在于改变官员选拔机制。很遗憾，这个建议曾在官员腐败之际一次次被拿出来说，但在短期内却难以改变。窝案频生，上演腐败的一次次轮回，让人不得不拿这老生常谈再絮叨一次。如果切断当今官员晋升机制的上层路线，一切官员的政绩选拔以基层百姓的口碑为准，讨上面欢心改成让下面满意，那么苍蝇和老虎之间产生联系的必然性将会被切断，权钱交易、买官卖官等利益输送也将从根本上没有滋生空间。如今，残酷的现实也会给尚未落马的苍蝇和老虎一点警示：多么强壮的老虎，一旦落马，苍蝇的保护伞将消失；多小的苍蝇，一旦被拍进监狱，也有供出背后老虎的可能性，脆弱的关系终究不能长久，群众路线才是官员们长久的安身立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