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H17背后的博弈：误击还是蓄谋

　　《财经》新媒体 刘楠 卫诗婕 潘君炀 黄姜片 康路 杨草苍/文

　　一道亮光划破了乌克兰顿涅斯克的沙赫乔尔斯克，当地居民看到一架飞机被导弹击中，看样子像是乌克兰政府军的军用运输机，在这个冲突区域，这样的场景已经是一个月内的第三次了。不过，随着飞机残骸向他们的视野逼近，老人、儿童、穿着各式休闲衣服的年轻人纷纷落下，原来被击中的是一架民航客机，坠机者为马航MH17航班，它原本的航线是从荷兰阿姆斯特丹飞往马来西亚吉隆坡，它再也无法抵达终点了。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2003年乌克兰曾发生过的类似事件，当时在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半岛东部海域，乌克兰举行防空部队演习，1812号航班在附近的里海上空被导弹击落，直接导致了全机人员死亡。事后，俄罗斯认定系乌克兰部队演习导弹误伤，不过，此事一直存在争议。

　　事发之后，俄罗斯把矛头对准了乌克兰，不过乌克兰也不甘示弱，将事件瞄准俄罗斯及其支持的乌克兰境内反政府武装，美国则希望快速介入主持国际调查，而马来西亚只能表示悲剧的一年更悲剧。

　　在过去的20小时之内，由MH17航班被击落事件引发各方反应，足以表明要还原此次事件的真相，不可避免的要遭遇地缘政治、乌克兰分裂等复杂的现实“门槛”，这些门槛极有可能对真相调查产生重大的影响。

　　一次误击还是蓄谋已久？

　　截止北京时间18日中午12点，据乌克兰当地媒体Kyiv Post报道，反政府组织领导人Igor Girkin表示，他们是在把MH17当成乌克兰政府军用机的情况下击落这架飞机的。而另一个领导人却否认与此有关。

　　这一信源，应来源于先前Igor Girkin在社交媒体上的高调炫耀，他在facebook上贴上视频并写道，“飞机刚刚被击落了，落在了顿涅茨克附近的地方，落在Progress煤矿后面。我之前警告过你们，不要在我们的领空上飞。这是视频，证实又一个‘大鸟’被打下来了。落在了矿渣堆后面，没有在居民区，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员伤亡。”

　　截止18日下午2点，MH17的第二个黑匣子已被找到。已在据俄边境60公里处被“亲俄分裂派”找到，该地为乌克兰东部城市顿涅茨克.前不久该州刚爆发了民众集会，部分议员宣布组建“顿涅茨克独立共和国”，就加入俄罗斯联邦进行公投，并要求从俄罗斯引入维和部队。

　　“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副总理普尔金表示，他们将把黑匣子送往莫斯科处理。据西方媒体报道，俄罗斯救援部队已经前往现场，想拿到黑匣子进行分析，而亲俄武装正在乌克兰东南部的阻止乌克兰和北约的调查部队前往现场，欲拖延时间，等到莫斯科相关军事力量和分析力量的到来，与俄国专家共同监测黑匣子内容。

　　若双方处于内战状态争夺黑匣子，很可能对事件真相的调查造成拖延和干扰。

　　追溯此次事件，MH17航班确认为被击落并坠毁后，俄罗斯媒体第一时间指出是乌克兰东南部的分离主义民兵所为，然后，半小时之内，又改口称是乌克兰防空导弹所为。中国的社交网络上有人则推测是俄罗斯空军或防空部队所为。

　　几乎与此同时，事件一出，西方媒体纷纷抢占头条，矛头直指俄方，更有甚者标题为“普京导弹干的”。

　　美国也按捺不住了。据国际文传电讯社消息，美国总统奥巴马当天打电话给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时说，所有证据都应留在原地，等待国际调查。

　　而乌克兰将矛头指向俄罗斯和亲俄武装，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则表示，这是一场恐怖袭击。17日，乌克兰国家安全局（SBU）召开发布会，公布了2段电话录音。一段据称是乌民间武装与俄军方的通话，显示民间武装是幕后主谋，这段对话发生于基辅时间下午4:40，也就是在飞机坠毁的20分钟之后；另一段电话记录中，2名据称是民间武装成员的男子说，是坠机现场以北25公里处的民间武装人员发射导弹。

　　乌克兰安全部门负责人纳力瓦伊琴科（音译）表示，这些电话录音是当天下午4点20分所截听到，显示俄罗斯染指这桩罪行，又暗示会在总统允许下公布更多的相关证据。但目前其真实性暂无法核实。

　　据美联社报道，乌克兰内政部顾问Anton Gerashenko在Facebook上透露，马航波音777客机系在1万米高空被击落，元凶为“山毛榉”（BUK）中程地空导弹。而路透社引述国际文传通讯社称，该官员指出这枚“山毛榉”导弹系亲俄民兵所发射，而该枚导弹由俄罗斯总统普京提供。

　　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看到信息的时候目瞪口呆，他们还没有完全从MH370坠落的事件中回过神来。纳吉布第一时间分别与奥巴马总统与荷兰总理通话，得到美国的支持，并征得荷兰的同意，让马来西亚方参与到调查中。

　　在这一回合的博弈中，各方相互指责，其目的当然有“乌克兰危机”的背景在里面，地缘政治、普世价值、国际责任等现实的问题参杂其间，飞机因何坠毁已经变成了双方相互“攻伐”的武器，伴随着事件的进展，这一争夺还将变得更加剧烈。

　　难以确认的“凶器”

　　MH17是一架波音777-200型号的飞机，机翼宽199英尺。而周一在东部乌克兰境内被击落的乌克兰军方的运输机AN26,机翼宽度是99英尺。在雷达显示器上，两架飞机看起来很像。

　　据媒体报道，曾飞过预警飞机的海军飞行员中尉James Swiggart表示，像SA-17这种先进的地对空导弹系统都有异频雷达收发机，即他们可以探测是否锁定了一个目标飞行器。民用飞行器会不断的发出一种IFF识别代码，如果用SA-17锁定MH17，这种代码会被识别出来。民用机一般以设定好的速度飞行，而军用机在被地对空导弹瞄准的时候都有会预警系统而变速。

　　也就是说，一个熟练的雷达操作系统员很容易区分民用机和非民用机，所以误将客机当做非民用机击毁的可能性极低。

　　美国情报部门本周四确认，飞机是被一个地对空导弹打下来的。而乌克兰和俄罗斯政府都持有SA-17导弹系统，也就是地对空导弹系统。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乌克兰政府军、乌亲俄民兵、俄罗斯军队三者均拥有“山毛榉”导弹。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乌克兰军队都获得相当数量的此类型导弹。而今年6月底，顿涅茨克反政府军发布照片，宣称自己攻占某军事基地并拿到了Buk地空导弹。

　　此次击中飞机的是“山毛榉”防空导弹，但对于导弹型号，专家有不一样的观点。据美国广播公司消息，美国在基辅的大使馆发表声明，称乌克兰军事专家认为是俄制SA-17“灰熊”导弹（俄称 BUK-M2）。据悉，SA-17“灰熊”是俄罗斯的一种新型防空导弹系统，用于替换早先的SA-11防空导弹。SA-17防空导弹保持了SA-11防空导弹结构体系的主要特点，将目标通道的数量提高了好几倍，因而可对抗大规模现代武器的空中袭击和导弹攻击，它还可在发射架的高低射界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发射导弹对付所有的目标。

　　北约编号为萨姆11（SA-11），是前苏联在上世纪70年代研制的一款中程地空导弹系统，最大有效射高超过2万米，战斗部重达70公斤，要击落一架在万米高空飞行的民航客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SA-17脱胎于SA-11，力量更为先进。

　　路透社报道称，《IHS詹氏防卫周刊》分析评论家Nick de Larrinaga经过分析，初步排除了导弹为肩射飞弹的可能，但指出不应局限于SA-11导弹这一种可能，因为MH17的飞行高度也在俄制S-300导弹（也称SA-10 Grumble）的射程范围内。

　　不过亦有人将责任归咎于飞机的航线，据英国《每日邮报》17日报道，马航MH17被击毁时，乌克兰东部领空并未受限，尽管已有多家航空公司收到飞行危险警告。有分析称，坠毁航班可能为节省燃料而抄近路飞行，不幸被击落。

　　对此，《纽约时报》则解释，航空局在MH17事件发生之前，就在包括美国在内的几个国家中发布警告，不要飞乌克兰领空。但是仍然有一些国家，包括马来西亚，为节约燃料抄近路飞行坚持走这个航线。

　　MH17背后的博弈

　　谁击毁了MH17，需要等待进一步的专业数据分析尚可得出结论，但从现有的局面来看，该次马航客机被击落事件折射出乌克兰危机引发的国际间的多方博弈。

　　前不久，反对派武装宣称对此前击落的两架乌克兰军用飞机负责。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称第一段录音中名叫Igor Bezler的人是亲俄武装人员，也是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司令。

　　Igor Bezler于1965年出生在莫斯科，乌克兰安全部门称，直到2002年，他都在俄罗斯总参情报部门工作，退休时是陆军中校。2002年，Igor Bezler移居到乌克兰。据乌克兰官方称，2014年2月Igor Bezler是作为俄罗斯总参情报部的代表来同乌克兰谈话，4月，Igor Bezler是民众占领州政府行政大楼的首领，也就是顿茨涅克州独立反对派的领导人。

　　继克里米亚事件后，乌克兰东部数个城市相继“闹独立”，顿茨涅克州即是其中之一，乌克兰内斗不止，与俄罗斯的这种间接介入有密切关联。

　　事实上，顿茨涅克州的反政府组织领导人Igor Strelkov也被认为是克里米亚议会大厦被占领的关键人物，也是在那时他的名字开始为人熟知。而后他直接带领武装队伍开始在东乌克兰战斗。

　　但在今年4月的一次采访中，他表示俄罗斯没有提供任何的武器，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是自筹的。但乌克兰政府安全部门坚持认为，Igor直接接受来自莫斯科的指令。欧盟方面的官方资料认定其为俄罗斯情报人员，可以看出，欧洲与美国一样坚定地站在乌克兰的身边。

　　纽约时报发布文章称，“今年4月以来，被称为“绿衣人”的武装人员，在乌克兰东部的一座又一座城市夺取了当地的政府设施，搅动起分离主义示威活动。令人惊奇的是，这些人员装备精良、手法专业。而每当有乌克兰官员指出，全世界都在目睹的事件其实是俄罗斯军队的秘密侵略时，克里姆林宫就会紧随其后极力否认。”

　　“隐藏武装部队的身份，进而减小国际社会发出谴责的可能性，是俄罗斯多年来在前苏联地区发生冲突时形成的策略的一个核心手段。美国国家安全局反情报官员辛德勒称，这是一种“特种战争”(special war)——“为了达到政治目的，混合运用了谍报、颠覆，甚至某种形式的恐怖主义，而不是在任何常规意义上真正发动战争。”

　　历史上，以强硬著称的俄罗斯确实有着多次击毁、击中客机的历史。1983年，前苏联击落了一架韩国客机，造成269人死亡。

　　不过这次，民航客机上的295名普通人激发了全球的愤怒，尤其是客机上有108位前往墨尔本参加HIV会议的科学家和防艾人员。

　　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SCE/欧安组织)周五表示，亲俄罗斯的乌克兰分离主义份子已同意对马来西亚航空坠毁的调查提供协助，并确保国际专家安全造访失事地点，承诺调查时与乌克兰当局配合，这或许有助于揭开部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