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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人物专访二月河:“王岐山在我眼里是英雄”

来源:人民网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尹洁 王乐然 李静涛 毛予菲 许陈静

2014 年 5 月 22 日,二月河在河南家中接受本刊专访。(本刊记者 陈昊 摄)
2014 年 5 月 22 日,二月河在河南家中接受本刊专访。(本刊记者 陈昊 摄)
环球人物视频专访二月河


  哪一类人群总能受到最火爆的关注?官员。

  哪一类话题总能引发最强烈的震动?腐败。

  哪一种声音总能得到最强烈的支持?反腐。

  亚里士多德说,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官员的升迁与落马,政绩与败绩都能引发旷日持久的街谈巷议。今时今日,没什么比中国政府的反腐风暴更令世人瞩目。去年以来,一连串高官的落马,不断引发“下一个会是谁”的猜测。今年全国两会上,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纪委书记王岐山与作家二月河围绕反腐展开的对话,让很多人联想起二月河小说中那些古代官场的内容。透过历史之镜,或许能对中国当下的反腐和吏治做出更加清晰的判断。2014年5月底,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赴河南专访了作家二月河,试图在与他的对话中,找到鉴往知来的连接点。

  数年反腐的突破

  “王岐山在我眼里是英雄”
2014 年 5 月 22 日,二月河在河南家中接受本刊专访。(本刊记者 陈昊 摄)
2014 年 3 月 7 日,王岐山参加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河南代表团的审议。

  2014年3月7日,王岐山参加了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河南代表团的审议。二月河回忆说,当时,自己从历史角度谈了反腐倡廉的问题。对于当前的反腐力度,他用了“蛟龙愤怒、鱼鳖惊慌、春雷震撼、四野震动”这一连串词语来形容。

  当时,二月河对王岐山说:“《二十四史》我读完了。说实话,没有哪一个时期有我们今天的反腐力度,这恢复了老百姓对于党中央反腐倡廉的信心。我写的书里有雍正的反腐内容,我对历史上的反腐有一些认识,我们可以借鉴历史经验,把古今清廉之士的故事编成教科书。”王岐山则用“知音”作为回应:“二月河的意思我听懂了,因为我了解他,比他了解我多。他写的"帝王系列"我认真看了。看了他的书,就能读懂他。知音是什么,知音是通过听音乐就能听懂作曲人想要表达什么。”

  环球人物杂志:

  王岐山给你的印象是怎样的?

  二月河:

  他在我眼里是反腐英雄。我们没太多私人交往,但他在反腐倡廉这方面给人民留下的印象是不可磨灭的。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中央反腐倡廉的决心和意志;从历史到现实的宏观角度上,我看到了反腐斗争的长期性、复杂性和艰巨性。这可以说是压在我们这一代人和下一代人身上很重的问题。这样的事情,不是两三年、两三个人就能做到的,需要整个社会的共同努力。

  他也是个坦率的人。我在两会上说,第一次见王书记时,我不知道后来王书记的官会做得这么大。全场一下子笑了,王岐山同志也打趣地问我:“没想到我做那么大?在你二月河笔下,我这个官又算什么呢?”

  环球人物杂志:

  你第一次见王岐山是什么时候?

  二月河:

  是他在海南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当时他专门和我联系,向我询问海南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他很儒雅,历史知识丰富,很重视文化工作,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第二次见面是在十七届六中全会上,我是列席代表。那天在走廊上遇到刘源(刘少奇之子),正握手寒暄,王岐山同志从旁边过来,刘源就拉上我,要把我介绍给他。王岐山同志说:“我们很熟悉,不用介绍了。”

  第三次就是这次两会。他们通知我发言,说王岐山同志来,问我发言的题目,我说当然是谈反腐倡廉。他们问我有没有讲话稿,我说我从来没有拿过讲话稿。历史上的事情,反腐败的事情,还有对社会问题的认识,都是我平常思索的东西,拿出来探讨,不需要准备。所以我就直接到会上讲了,向王岐山同志提了一些我个人对反腐败问题的看法。

  “反腐是件很累的事情”

  环球人物杂志:

  你对王岐山提到了雍正的反腐,雍正有哪些手段值得今天借鉴?

  二月河:

  雍正有四个重要的改革措施,都是和反腐相关的。第一个是摊丁入亩。过去不管是有地的还是要饭的,都要按人头向国家缴纳公共设施资源的使用费。但赤贫阶层没有钱可以上交。于是雍正把这种税摊到地上,你有多少亩地就交多少,没有地就不交。

  第二个是官绅一体纳粮。过去当了官就不用纳税,一些平民为了避税,就用口头契约的方式把自己家的地算进官员的地里去。结果往往到了官员的第二代、第三代,就不承认口头契约,形成恶性土地兼并。雍正取消了官员的免税特权,实行官绅一体纳粮。

  第三个是火耗归公。过去从地方运送银子到中央,是从县到市到省再到京城,一级级汇总。基层考虑到银子在路上搬来卸去,会有损耗,出发时就多装一点。运送银子的人返回后,把车缝、船缝扫一扫,两三年下来,收集的碎银子就能炼出十万两,官员管这个叫“火耗”。有了它,官员都不需要去贪污。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是从这里来的。雍正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国家已经给各级政府发放了路费,便推行“火耗归公”的改革。

  第四个是密折制度。这不是告密,而是官员之间互相监督。什么都可以向雍正汇报,但不入档案。如果很多人都反映某个人不好,雍正就采取行政手段,隐去汇报者的名字,拿着这些材料质问当事人,当事人必须如实交代,不说就交到部里,公事公办。这实际上是中央选择了一些地方干部,与之保持密切沟通,从而对整个干部队伍的情况有充分了解。这对今天是有意义的。现在有些干部能带病提拔,就是因为之前没有了解。如果设置一个手机短信小组,把号码提供给有限的一部分监督人员,供大家反映官员的情况,这种反映不负刑事责任,也不作为档案入库,只作为参考,就能让中央及时了解问题,不至于酿成带病提拔之类的错误。

  但是,这些措施都是很累人的。摊丁入亩,需要花大量的精力统计人口和土地;官绅一体纳粮,需要清查官员的土地财产;火耗归公,要一级一级计算耗费掉的银两到底有多少;密折制度,要一本本去看,看完再一个个去质问、去核实、去分析。这都是非常累的工作,反腐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环球人物杂志:

  雍正这些反腐措施起到了什么作用?

  二月河

  正面的作用,当然是遏制了腐败,整肃了吏治。但负面作用,尤其是对他自己的负面作用也有。他的密折制度是在整谁呢?放到现在来说,就是各省的省委书记,各市的市委书记,等等。这个改革一出,把天下所有的一把手都得罪了。我们今天有报纸、有杂志,通过媒体报道,人们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做了之后对谁好、对谁不好,一目了然。而在那个时代,话语权掌握在官员手上,他们本身是知识分子,还可以养一批知识分子。这些人挨整之后,就组织人写东西,说雍正不是个好东西。而在雍正的反腐工作中受益的赤贫阶层,可能连字也不会写。所以雍正的反腐曾经长期得不到正面评价。

  环球人物杂志:

  又累,又没有好名声,反腐看起来就是一项费力又不讨好的工作。

  二月河:

  对,但这项工作对国家至关重要。雍正这个人的性格也许不好,他寡趣、刻薄、说话尖利,让人很难跟他愉快地共事,但他对国家是鞠躬尽瘁的。吏治需要以身作则,雍正首先做到了勤政。现在发现的雍正手稿已经有2000万字了。你们试试,不说用毛笔,就是用签字笔,13年写 2000万字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我写书13年,只写了500多万字。雍正还要召开会议、视察工作、进行国务活动。他实际上是个工作狂。同时,他也做到了廉政,自己没有小辫子给人抓,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非常简单。所以说,反腐者自身的表率作用很重要。

  “现在腐败分子的反抗力度是空前的”

雍正皇帝(1678—1735)
雍正皇帝(1678—1735)

  环球人物杂志:

  和历史上相比,我国当前的腐败问题有什么特点?

  二月河:

  我们现在面临的这种腐败,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我想,这里面有一个原因,就是“文化杂交”。这几十年来,我们的民族文化在兴盛,在和平地“杂交”,我们拥有“文化杂交”的优势,但“杂交”有时候也会出现劣质品种。封建文化的残余依然存在,旧式官场的那一套仍然风行;西方文化的负面内容也进来了,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思想开始滋生。彼此结合,产生了腐朽的新品种—所有文化的负面因素他都吸收了,当然会变成腐败分子。

  我们现在的反腐力度,在中国历史上也是空前的。十八大之前打下来的“老虎”就有陈希同、陈良宇、胡长清等,十八大以后揪出的贪官无论从人数还是级别上,都呈现出更大的力度。历史上,乾隆前期有“六大案”,后期有“七大案”,但是涉及到国家级干部、省部级干部的,寥寥无几。有的高级别官员贪污了,乾隆爱惜他的才华,就把他放了。而今天,我们绝不会因为他是“能吏”就原谅他贪污,足见当前反腐力度之强。

  环球人物杂志:

  但是反腐的形势依然严峻,不断有“老虎”出现。

  二月河:

  现在腐败分子的反抗力度,在中国历史上同样是空前的。我看到过资料,说成克杰在临终的时候,跟看守所的人员一一握手,感谢他们为他服务;胡长清在死刑书上签字时,脸色平静得像刚睡醒一样。贪官死到临头还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史上少见。现在,国家在“拍蝇打虎”,底下的不少贪官就闻风而动,有的紧急处理房产,有的悄悄转移财产,各出花招,试图逃避。

  究竟怎么处理这些腐败的“新品种”,我想,除了严峻刑罚之外,还需要别的措施。从长远看,需要有整个社会反特权意识的觉醒和身体力行。我了解到,现在小学生都懂得竞选班干部的好处,可以管理别人,可以从老师那里享受不同待遇,于是他们小小年纪就知道贿选,买冰淇淋、买小玩具送给同学。更小一点的幼儿园孩子,都会和阿姨说“我爸在某某公司工作,你需要什么和我讲”,都知道利益交换了。这些现象非常危险。当特权意识渗透到孩子身上时,下一代、再下一代能不出贪官吗?

  环球人物杂志:

  你连续用了三个“空前”形容现在的反腐局势。这种局面是中国独有的吗?

  二月河:

  不是。腐败问题跟意识形态没有关系,跟人性有关系。很多腐败分子被双规了写检查,就说“我是放羊出身、放牛出身。党把我培养成一个高级干部,但是我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受拜金主义的影响,成了人民的罪人”。放羊的、放牛的就不贪钱吗?还有些人说西方国家怎么清廉,可实际上西方国家照样有腐败。封建社会有腐败,资本主义社会有腐败,社会主义社会一样有腐败。归根到底,腐败问题是全人类共有的问题。

  环球人物杂志:

  你觉得西方制度在腐败治理方面是否值得借鉴?

  二月河:

  近代以来,有人尝试用“西药”治理贪腐顽疾,但是我不认为西方制度能约束中国政治文化。中国有中国的特点,不可能照搬西方。相应的制度,还得靠我们自己来建立。

  我跟王岐山同志说过一个例子:满洲人入关的时候8.5万人,加上吴三桂在山海关的3.5万驻军,一共不过12万。而汉族方面,仅李自成的铁骑部队就有100多万,加上南明唐王逃到福建称帝时手中的200多万人马,以及散落全国的汉族武装力量,总数能超过400万。可最后,13万人打败了400万人。与满人相比,汉人的制度不先进吗?当然先进。只能说,如果你腐败,先进制度下的400万人也是一堆臭肉;不腐败,落后制度下的13万人也能变成一把剁肉的刀。

  “经济、文化强大不是原谅腐败的理由”

  环球人物杂志:

  从历史上看,特别严厉的反腐手段会不会引发政局动荡?

  二月河:

  不会。历史上,反腐从未停止过,但我从未发现哪一个朝代或团体因为反腐而亡。当然,这里面应该有节有度。要考虑到大多数人的承受度。你得正确处理不同性质、不同类型的矛盾,不能把人吓死,或激化了矛盾。即使是内部矛盾,处理不好也可能会激化,和社会主调不协调。这一点,还是要由主政者把握。

  环球人物杂志:

  但现在,已经有“官不聊生”的抱怨,有人要求社会对官员宽容一点。

  二月河:

  对官员的宽容恰恰正是腐败滋生的重要原因!我们看看宋代,那是对官员最宽容的年代。赵匡胤通过非法途径当了皇帝,想得到官员的欢心,一方面杯酒释兵权,一方面又安抚讨好大家,许以高度的文化享受和物质享受,让官员安心地在下面做事,这就惯出了官员享乐的毛病。而且,宋代还有个非常糟糕的国策,叫“誓不杀大臣”,实际上是给官员腐败提供了肆无忌惮的温床。

  如此行事,结果显而易见:西夏、契丹、辽、金,谁想来打一下就打一下,宋朝根本无力抵抗;宋朝对契丹人称臣,皇帝对外自称干儿子;宋徽宗、宋钦宗被金兵抓去当了俘虏;抵抗金兵的岳飞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杀……一系列的腐败,最终断送了整个国家,甚至对后世的局面造成深远的影响。

  环球人物杂志:

  但宋代有繁华的经济、灿烂的文化。这就带来另一个问题,到底腐败对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影响有多大?是否会起到决定作用?

  二月河:

  经济水平高也好,文化程度高也好,都不代表你强大。整个社会都腐败,经济再好、文化再好又能怎样?宋代是经济大国、文化大国,是世界历史上文化程度最高的朝代之一,但也是政治腐败、社会生活腐朽的朝代之一。今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说宋代的中国是个强国吧?

  现在,很多人在跟我交流反腐问题时,都会把经济文化和治理腐败混在一起说。但我认为,对经济实力不能迷信,对文化实力也不能迷信。不能因为宋代有了宋词,就原谅这个政权的腐败。就像不能因为唐代有了唐诗,就忽视它的藩镇割据问题一样。难道安禄山造反也是合理的?对政治的腐败,不能拿经济的繁荣、文化的灿烂这些事去抵消。一个政权如果不能维护国家完整,不能维护民族团结,不能下狠心治理腐败问题,其他方面再强大,都不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因为腐败就像是社会的糖尿病,它是一个富贵病,隐蔽性很强,不会直接导致社会死亡,但是在不知不觉中会成为社会的一大顽疾,使国家变得极其脆弱,最后很容易引起并发症,不堪一击,无从抢救。如果不把腐败的血糖降下来,不管你是什么制度,不管你有多高的GDP,多大的文化体积,都会轰然倒塌,彻底完蛋。

  环球人物杂志:

  那你觉得治理贪腐的根本方式是什么?

  二月河:

  我们的反腐制度,不仅要包括监管和刑罚,还要包括思想意识的净化。腐败,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

  贞观年间,一年才处决犯人29个,何等之少,但腐败照样得到抑制。现在,我们一个省每年因贪污处分的人都不止这个数。从这个角度看,不能迷信严刑,不能迷信重典。治理腐败的关键环节之一是思想的力量。目前,中国的社会教育、学校教育、家庭教育都严重缺失,传统文化中对权力的迷信、对权威的崇拜却根深蒂固,做事首先想到的是行贿受贿、旁门左道。

  我有一次去马来西亚,当地首富的秘书告诉我,老板用人的第一条是看孝不孝顺,不孝顺不用。我们现在提拔官员考量过这些吗?学校老师在教育学生时不会提到这些,官员、企业家在教育部下时也不会讲这些。现在的大学教育都是讲怎样出人头地、一步步升迁,却没有最基本的人生教育,这会让人们不择手段地谋求权力。

  千年难治的顽疾

  五花八门的手段

  回顾中国几千年历史长河,腐败是封建时代一个无法根治的毒瘤。而最普遍、最熟练运用这种敛财、枉法工具的,还是掌握着大小权力的官吏们。

  中国历史上几个著名的贪官,无一例外都是权臣。东汉外戚梁冀,专断朝政近20年,被迫自杀后,其家产没收、变卖所得相当于东汉政府一年租税收入的一半。南宋宁宗时的右丞相陈自强以卖官鬻(音同裕)爵闻名,但凡有人来求官,他都派人先谈好价钱。地方官呈送到京城的公文封函上,如果没有注明“某物多少一起献上”,他根本不打开。

  到了明清时期,官员腐败已成常态。据历史作家张宏杰统计,朱元璋刚坐稳天下,腐败就开始蔓延:刑部尚书(相当于部长)收受罪犯贿赂,指示属下把罪犯放走,用死囚代替罪犯坐牢;宝钞提举司(相当于印钞厂负责人)和户部官员勾结,印了700万锭纸币,自己私藏了143万锭;兵部侍郎(相当于副部长)借抓捕逃亡军人的机会,收受军人家属贿赂22万锭……那些远离朱元璋视线的地方官员,胡作非为的程度更加惊人:苏州知府陈宁为了完成征收农业税的任务,把抗税户抓起来,用烧红的烙铁烙,得了个外号叫“陈烙铁”;浙江农民交纳的农业税比国家规定的数额多出45%,全部落入地方官的腰包,农民交不起税,他们就上房揭瓦,赶牲口……

  贪腐的手段五花八门,贪腐的官员也像麦子,割了一茬又一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到了清代,“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会被大小官吏奉为做官的原则,会出现和珅那样“集古今之大成”的巨贪了。

  朱元璋的酷刑

明太祖朱元璋(1328—1398)
明太祖朱元璋(1328—1398)

  为了保证官僚系统的正常运转,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没有放松对权力的制约和监管—商代会对腐败官员处以墨刑;春秋战国时期,有了专门负责监管腐败的官吏;秦代刑罚更严,受贿一个铜钱就要在脸上刺字;汉代有了官员回避制度,汉武帝还对知情不报的官吏实行连坐;至唐代,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唐太宗出巡,刺史赵元楷因大肆铺张接驾,被太宗怒斥是学隋炀帝的亡国习气,活活被吓死了;宋代文人地位较高,依祖训不得诛杀,但官吏贪赃仍被定为不赦之罪……

  最严酷的刑罚出现在朱元璋时期。二月河说:“朱元璋是赤贫出身,要饭起家,长期处于社会最底层,对官吏腐败的仇恨程度已经到了"变态地步"。他在全国各地培养专门的剥皮手、设立剥皮井,规定官员贪污到60两,就要被剥皮,然后倒吊起来,在剥皮井里面风干,以警示世人。”

  朱元璋的反腐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几桩大案,死者数万人。再往后,甚至到了无日不杀人的地步。有些衙门的官吏快被杀光了,朱元璋不得不让一些有罪官吏先戴着刑具回衙门办公。当时的一些刑罚,光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挑筋、挑膝盖、断手、抽肠、枭首、凌迟……可各种酷刑用尽,贪腐案的卷宗照样堆积如山。朱元璋临终前只能感叹:“早上杀掉一批,晚上又来一批,如之奈何。”

  大多数研究者认为,在中国的封建专制政体下,官贪政腐的顽疾不可能得到根治,这是封建专制统治难以克服的弊端。当政治权力笼罩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腐败的机会遍地都是。

  百年治贪的得失

2014 年 5 月 22 日,二月河在河南家中接受本刊专访。(本刊记者 陈昊 摄)


  因为《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这3部作品,二月河被称为“帝王作家”。他写这3个帝王,至少有一半的篇幅在写吏治、写治贪、写反腐。几百万字写下来,二月河发现,康熙、雍正、乾隆祖孙三人整肃贪污的出发点有公有私,态度有宽有严,结果也就有得有失。

  康熙的困惑
康熙皇帝(1654—1722)
康熙皇帝(1654—1722)

  在清代,要做个清官是极难的。康熙早期曾经狠抓吏治,“察吏以安民”“大臣法则小臣廉”等观念在吏治实践中也起了重要作用。

  在《康熙大帝》第二卷中,二月河用专门的章节描述了“治贪官圣君矫如龙”的精彩情节:隆冬时节,微服私访的康熙来到永定河大堤上,遇到一名官员不顾众人反对,逼迫民夫们踏着冰冷的江水挖河堤。在场众人中,唯有固安县令杨么挺身而出,为民请命。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康熙忍不住拍手叫好,却引来这名官员及随从预备暴力相向。情急之下,康熙命身边陪同人员将这名恶徒当场打死,并公开身份,对杨么大加赞赏。一番作为,让河滩上欢声雷动,众人齐声高叫:“万岁圣明!”

  然而,嫉恶如仇的康熙始终没有对贪官采用重刑,且越到后期越讲究宽仁:“治国宜宽,宽则得众,倘若吹毛求疵,则无人可用,天下岂有完人?”在这种思想下,贪腐现象在康熙晚年愈演愈烈。

  官场小说作家王跃文认为,面对登峰造极的贪腐行为,康熙皇帝已不大相信有纯粹的清官存在了。一次,康熙与大臣们谈到当时几个著名的廉吏,把每个人都质疑了一番:曾任湖南巡抚的赵申乔,因为把全省官员参了个遍,被康熙怀疑“怎么别人都贪,就你干净”;另一位清官张伯行喜欢刻书,而当时刻一部书要花费千金,康熙怀疑这些钱来源不正……

  既然认为天下不可能有真正的清官,康熙的治吏力度逐渐缩小,最后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程度,对封疆大吏更是能忍就忍。曾任江宁织造的曹雪芹祖父曹寅,向康熙反映地方官吏的贪腐行为,建议进行改革,康熙却表示:“银钱无多,何苦积害。”

  宽纵之下,再完备的法典也形同虚设。王跃文曾总结:依清初朝廷规定,官员不得同商户往来,凡向富户借银一千两者论斩。但事实上,这规定从来都没有做到过。清代京官外放,必须送银子给在京的老同僚们,方便日后有事得到关照,这份礼叫“别敬”;冬天来了,还得给京官送银子,叫“炭敬”;夏天来了,也得给京官送银子,叫“冰敬”。“三敬”之外还有寿礼、灯节、妆敬等诸多名目。清代京官比较穷,外任时拿不出银子送“别敬”,就得向钱庄或富户借贷。借钱出去做官,等做了官,哪有不连本带息捞回来的道理?

  积重难返之下,晚年的康熙认定,官员的贪污意识不可能彻底清除,腐败问题也不可能得到根治。二月河认为,这其中有一定的正确性:“贪婪是人的本性,贪腐是社会病,控制一下才能好一点。从这个层面来说,没有根治腐败的手段。所以得不停地治吏。”

  雍正的养廉银

  在康熙、雍正、乾隆中间,雍正是抓吏治最严、也最有成效的一个。“雍正出台的四大制度,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密折监督,都遏制了官场的腐败风气。大小官吏的利益因此受损严重,他们的怨气很大。为了有所弥补,雍正又出台了官员的养廉银制度,实际上就是现在说的高薪养廉。”不过,二月河并不认同这一制度。他认为,和前几项改革相反,养廉银对反腐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我和王岐山同志也谈到这个问题:高薪不能养廉。宋代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历史上,宋代的官员工资最高,官员收入是汉代的6倍、清代的10倍,但宋代是中国历史上最腐败的朝代。高薪养出了什么呢?养出了文恬武嬉!文官爱钱,武官怕死。工资高了嘛,谁都不愿意为国家吃点苦、干点事,更别说为国家捐躯了。最后把政治军事搞得一团糟。

  “我看到过一个资料,包拯的收入折合人民币大约是650万元。650万元只养出一个清廉的包公,更多的是养出高俅、秦桧之徒,养出一帮逼着人们上梁山的贪官污吏。

  “现在,普通公务员工作稳定,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收入足以养家糊口。所以,每年的公务员考试,几千人竞争一个名额的事情时有发生。如果再追求高薪养廉,公务员队伍会变成什么情况?他们本来就有很多隐性收入、软收入、灰色收入,如果国家还用高薪去迎合那些蝇营狗苟、追名逐利的人,人们对这个职业的追逐将更疯狂,会花更大代价去走后门、贿赂官员。何况工资再高,也无法与贪污受贿的数额相提并论。对于贪欲无穷的人来说,给多高的薪水都是不够的。”

  乾隆的权术

乾隆皇帝(1711—1799)
乾隆皇帝(1711—1799)
和珅(1750—1799)
和珅(1750—1799)

  到了乾隆那儿,反腐逐渐成为帝王权术的一部分。为了更好地控制臣子,乾隆有时甚至故意让官员腐败—没有污点的人不能用,当脑后的小辫子被皇帝抓在手里,臣下只能俯首贴耳、唯命是从。这样的情况下,乾隆的所谓治贪,常常只是出于威慑的目的,并不动真格。在《乾隆皇帝》的后半部分,二月河花费大量笔墨,写和珅发迹、发狂的过程。乾隆的庇护、和珅的贪婪无度,通过他的笔触跃然纸上。

  乾隆后期治贪的原则是“常流水,不断线”。平均一两年办一个相当于省部级的督抚,再办一批“县处级”官吏,而且,追究时不能查得太严,有松有紧,紧的时候要从重、从快、从严,松的时候要从轻、从慢、从宽,“只拉弓,不放箭”。

  乾隆这种把反腐当做权术的态度,严重影响了肃贪的效果。历史作家张宏杰曾总结过,乾隆中后期的吏治腐败呈现出3大特点:一是涉案数额变大,案件增多。官员贪污数额从数万到数十万两白银不等。乾隆三十四年(公元1769年),仅一个贵州知州刘标,就侵蚀公款24万两白银。

  二是腐败官员向高层发展,且数量越来越多。从州府到省级大员,最后到首席军机大臣,各级无一幸免。乾隆在位的后20多年间,省部级高官被处理者达20多人。乾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各省督抚中廉洁自爱者,不过十之二三。”

  三是“窝案”“串案”迅速增多,腐败呈集团化公开化趋势。官员们对腐败不仅习以为常,而且不以为耻。权力寻租明码标价,所有人心照不宣。在这种环境下,清官反而没有立足之地,不行贿受贿、不懂潜规则,在官场根本无法生存。不贪污纳贿,就无法建立和操纵关系网,更谈不上建功立业。一定范围内的贪渎,不但是社会所默许的,而且是必须的。“腐而不败”,成了做官的最高境界。偶有败露,常会导致一省官僚体系瘫痪。从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到四十九年(公元1784年),朝廷一连查出5起贪污大案,涉案人员众多,“办一案,牵一串;查一个,带一窝”。

  到了乾隆晚年,一方面,他几下江南,穷奢极欲,等于带头腐败。另一方面,人口激增、经济总量膨胀、贸易顺差等盛世表象,也为腐败提供了巨大的空间。一切已积重难返。

  正因如此,二月河把自己的3部作品命名为“落霞三部曲”。在他看来,由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帝王开创的康乾盛世,支撑起封建社会的回光返照时期。尽管政治、经济、文化、军事都达到封建社会的又一个顶峰,但腐败暴露出这个王朝真正的走向。“当我们看着太阳落山时,满天的彩霞绚丽、迷人,但它们不能持久。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延伸阅读:二月河小传

2014 年 5 月 22 日,二月河在河南家中接受本刊专访。(本刊记者 陈昊 摄)
创作中的二月河(资料图)

  在河南省南阳市的市委大院里,隐藏着一个小小的院落。外面是窄巷、砖墙、爬山虎,里面是小楼、水池、藤萝架。一楼会客的房间很大,只是略显凌乱,几乎没有任何装修。一切都透出上世纪80年代的气息。

  这是著名作家二月河的家。2014年5月末,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前去采访时,正赶上他的哮喘病犯了。采访开始前,二月河喝下妻子递给他的一碗药汤。但除了沙哑粗重的声音外,他并不像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书虫子

  二月河的哮喘病是在山西大同落下的。那时他是个工程兵,名字还叫做凌解放。从这个名字可以追溯到枪林弹雨的1945年。

  那年11月3日,中共山西省昔阳县委正在开会,有人进来报告说,县武委会主任凌尔文和妇联主席马翠兰得了个儿子。大家欢欣鼓舞,给这个新生的婴儿起了个颇有特色的名字:凌解放。

  名字的寓意在接下来的4年里果然实现了。随着战事的变化,凌解放跟着父母辗转河南各地。解放军占领南阳后,凌尔文和马翠兰分别留任邓县武装部政委和法院副院长。

  父母工作很忙,儿时的凌解放常被独自留在家里,或寄宿亲友、同学家。他不受拘束的性格从小就表现得很明显—上课从来都坐不住,字写得缺胳膊少腿,放了学就跑到河边摸鱼抓螃蟹。不过,他对看小说很有耐心,大部头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全都读完了。那时他并没打算当个作家,只是幻想着有一天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机会确实来了。1968年,在被红卫兵连续抄了3次家后,高中毕业的凌解放参军去了山西太原,成了一名工程兵。他脑子里装着“将军梦”,干的却是打坑道、挖煤窑的工作,天天在地洞里钻来钻去。

  1968年,凌解放跟着部队到达大同时,当地已经开始下雪。“煤井下面是恒温,不管冬天夏天都是16度,但井上很冷,零下二三十度是很正常的。也就是说,井上井下温差能达到四五十度。我那时年轻,不懂得保养,在井下累出一身汗,打着赤膊在风筒里吹凉,穿上潮湿的棉衣回到井上,又冻得直打哆嗦。”二月河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自己就这样得了气管炎。年轻时,他一度以为已经痊愈,没想到年老了,病又找回来了。以前写书时,咳得厉害了甚至会吐血。

  对抽烟的喜好,也是在大同养成的。煤井下面很危险,晚上坐在煤井下休息时,听到煤柱子被压得咯吱乱响,很吓人。“大家商量着,觉得应该有一个和生命同步消耗的东西,开始从每个月6块钱的津贴里拿出钱来买烟抽。”

  尽管条件艰苦,但凌解放没忘了看书。半夜里,他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毛主席著作。地上的报纸,甚至一片台历,他也要捡起来看看。就这样,他被调到团里当了通讯员,负责办黑板报,一篇通讯还上了《解放军报》。部队换防辽宁时,为轻装和“破四旧”,要把书全烧了。凌解放偷偷从火堆里扒出《辞海》《莱蒙托夫诗选》。后来,他干脆到驻地农村找书。《二十四史》成为他的日常读物。好不容易借到一本《聊斋志异》,因为别人追着要,他连夜抄了半本。

  帝王传

  1978年,凌解放转业回到南阳市委宣传部当了干事。当每天的工作变成打开水、拿报纸、接电话、喝茶看报,他又坐不住了,开始利用业余时间研究一直热爱的《红楼梦》。

  1980年,他将得意之作《史湘云是“禄蠹(音同度,意为蛀虫)”吗?》寄到有关刊物,却石沉大海。一气之下,他把稿子寄给红学专家冯其庸。冯其庸看过文章后,很赏识这个年轻人,鼓励他用这种风格写小说。凌解放就此开始文学创作,但最初几部作品都被退稿。直到1982年,已是中国红学会会员的凌解放到上海参加研讨会,听到有学者感叹没有文学作品表现康熙的文治武功,37岁的他当即表态:“我来写!”

  经过两年的准备,1984年,二月河走上了“帝王小说”写作之路。“刚开始写《康熙大帝》时,我们全家住在29平方米的房子里。我把所有资料捆成一捆放在床下,在地上铺张报纸,匍匐着钻到床底下,一点一点地查资料。”他回忆说,因为自幼对冰雪消融时的黄河印象很深,《康熙大帝》第一部定稿时,自己便以“二月河”作为笔名。

  《红楼梦》对二月河写作的影响很大。初中后期和整个高中时期,他曾将《红楼梦》读了五六遍,之后又陆续读了10来遍。写“帝王系列”时,考虑到书中的时代和《红楼梦》产生的时代差不多,二月河觉得语言特色也应该跟着红楼梦走。书写出来,很多人以为二月河是清代人。

  1988年,4卷共160多万字的《康熙大帝》完稿。第一卷《夺宫》出版后引起轰动,香港、台湾相继推出繁体竖排版。1989年,《康熙大帝》获河南省优秀图书奖。1990年至1992年,二月河又创作了《雍正皇帝》3卷共140多万字。1998年,根据此书改编的电视剧在央视播出,引起全国热议。1994年至1996年,二月河写完了《乾隆皇帝》前3卷共130余万字。康雍乾三朝的历史,在他的笔下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政治长卷。

  历史观

  随着作品影响力的不断增加,争议声也不绝于耳。其中一种说法是,二月河在为封建帝王树碑立传。

  “第一本书出来后的第二个月,就有报纸用了一整版篇幅,以通栏标题《二月河的唯皇史观》对我进行批评。这在当时是作为很严肃的政治问题提出来的。”二月河有点紧张,就给冯其庸写了封信,说不知这件事是否有什么背景。冯其庸写了一幅字寄给他:“浊浪排空君莫怕,老夫看惯海潮生。”

  “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我们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来写作的,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只要作品里有地主,就一定是坏蛋。人们现在衡量我的作品,有时还是会沿用这样的模式:康熙是人民的敌人,是反动阶级,你为什么要歌颂?”

  二月河告诉记者,自己判定一个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主要看3点:第一,对国家统一、民族团结有没有贡献。“我不管你什么出身,做出贡献的我就歌颂,反之就批判。”第二,在发展生产力、调整生产关系、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方面有没有贡献。“不管什么出身,在当时的条件下能想办法让老百姓生活得好一点,我认为就是好人。反之我都觉得不是好人。”第三,在科学技术、教育文化、发明创造等方面有没有贡献。“蔡伦、郑和是宦官,毕昇是平民,司马迁是残疾人,黄道婆是道士……不管什么出身,只要在历史上做过好事的,我就歌颂。”在二月河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

  “不同时期的观点不是恒定的。抗战时期就不讲成分,只要抗战就是好人,成分再好但成了汉奸也要照打不误。土改的时候,要把土地分给农民,让农民有地种、有饭吃,本身就是很大的进步,如果这个时候你反对,也是错误的。”对于批评,二月河很少反驳,而是希望人们在慢慢的认知过程中进行选择,可以维持自己的观点,也可以和平地探讨。“我觉得,现在的社会是个多元体,允许你说话,也得允许别人说话。大家都能把话讲出来才是一个和谐社会。”

环球人物专访二月河:“王岐山在我眼里是英雄”

  作者:陈昊 (来源:人民网-环球人物)
news.sohu.com false 人民网 https://renwu.people.com.cn/n/2014/0723/c357069-25326980.html report 17813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尹洁王乐然李静涛毛予菲许陈静2014年5月22日,二月河在河南家中接受本刊专访。(本刊记者陈昊摄)环球人物视频专访二月河哪一类人群总能受到
(责任编辑:UN626) 原标题:环球人物专访二月河:“王岐山在我眼里是英雄”(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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