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平被救出来后住的窝棚就是其实就是一张木板子,上面撑一张塑料布,他又被戴上了手镣脚镣,一瓶浑浊的水就是他的饮水,一床脏兮兮的被子堆在地上。 |
8月9日,《人物》记者跟随云南消防昭通支队,从龙头山镇前往银屏村。这个约有5000人的村子在地震中受灾惨重,近百人遇难。16公里的路程在地震之后,被塌方、泥石流阻隔,需要步行五六个小时方能到达,这两天道路刚刚修通,我们得以坐车到达村公所。
《人物》记者跟随其中一支小分队到达57户人家的湾子头社,消防官兵来这里统计死伤情况和房屋受损情况。这个240人的社,死亡2人,失踪1人,房屋重度受损77间,轻度受损49间。
这个贫穷的小村子,在地震之后,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人物》记者记录了两个家庭的故事。
地震中的精神病人
5天前,昭通消防救援队在银屏村湾子头社救出一名精神病人。
今年33岁的刘思平已经疯了七年,他的母亲桂琴芬对我们说。七年前,“无缘无故”,他就疯了。本来,他在北京、昆明、攀枝花都打过工,前两年刚刚盖起了新房子,儿子也刚刚出世,不该疯。
得了精神病之后,老婆跑了,老两口带着小孙儿过日子。刘思平被带去昭通看了三四回病,也不见好。一年多前,桂琴芬给他送药吃,他只吃一口,桂琴芬说:“你不吃药,我就不给你饭吃。”他发起狂来,打伤了桂琴芬的肋骨,“过了半年才好全”。
这样经常伤人,家里人实在没得法子,请来村里人,把他的手脚用铁链缚住,关在家中,平时老两口就给他送点饭。一座两层房子,就他一人待在里头。
8月3日下午4点半,地震来了,一阵地动山摇,刘思平在的房子也开始开裂坍塌。刘思平命大,周边的房子都倒了,独独他在的那间没塌下来,他只是被砖墙和碎石困住了。如今他就在房子晒谷场前的一个简陋窝棚下坐着,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刘大哥,地震时你吓着没?”——“吓着了,没伤着。”
桂琴芬正在附近摘花椒,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小孙子,听到刘思平在屋里喊:“震天该死喽!震天该死喽!”
可是村里没有工具救他出来,也怕他出手伤人。但是余震不断,他在房内随时有生命危险。银屏村的路被塌方、泥石流堵死了,8月5日,昭通消防救援队轻装急行军四小时到了银屏村,又从银屏村步行30分钟到了湾子头社,消防队员撬开变形的房门,从倒塌的后墙将铁锁和铁丝撬开,村干部又在一旁“哄骗”,才把刘思平救了出来。
刘思平现在住的窝棚就是其实就是一张木板子,上面撑一张塑料布,他又被戴上了手镣脚镣,一瓶浑浊的水就是他的饮水,一床脏兮兮的被子堆在地上。
可是村里其他人住的窝棚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人拥着被子在睡觉,被子上是成群的苍蝇。
接下来,刘思平要怎么办?桂琴芬也不知道。想起这七年的苦处,她哭了起来。
如何继续供两个大学生?
李明会一看就是个爽利的女人,她的三个孩子都争气。20岁的大儿子谢德权在云南农业大学学工程造价,18岁的老二谢德宇在云南师范大学念会计专业,10岁的女儿谢德睿念五年级了,成绩不错。
李明会和丈夫谢寿云一直在家带孩子,没出去打工。家庭的生计主要是靠摘花椒和养猪。
地震的时候,她和丈夫正在村里一家人帮忙葬礼,她正在摆凉菜呢,突然就震起来了,她赶忙回家,就小女儿在家里。房子没倒,可是谢德睿吓得只知道哭,不敢出来,她又哄闺女快跑出来。
谢德权和谢德宇都在昆明打暑期工没回家,谢德权一看到地震的消息,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打了3、40个才打通,听到没事才放了心。谢德宇的暑期工是在工地上打杂,“兼职断断续续的,长期工又不要我们,只能去工地”,他不知道发生地震了,直到哥哥找到他。
第二天,谢德权就搭来做志愿者的朋友的车回鲁甸了。车子没空位,谢德宇也赶紧辞了工地的活儿,8月5日开始往家里赶。先从昆明坐车到鲁甸,再从鲁甸坐车到沙坝村,从沙坝走到龙头镇之后,又去买了一些家里需要的东西,晚上7点终于到了家。
村民们在玉米地边上搭了一个简单的窝棚,几十个人挤在一处。老大谢德权和爸爸去帮忙搬救援物资,李明会在安置点帮忙做饭。
一家人都在一起,李明会已经感到万幸了。可是她很发愁,平时要供两个大学生已经很困难了,如今再地震,“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两个儿子一人一个月给800元生活费,已经是能给的最高标准了。如果不是家境如此,两个儿子也不需要在昆明打暑期工,去工地干活。她说着说着眼眶有点红了。
谢德睿乖巧懂事,数学尤其好,她打算以后学理科。地震之后,她央着妈妈帮她去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里把课本文具都拿了出来,她把它们仔细装在自己的小红书包里,书包鼓鼓囊囊,快要撑破了,肩带处的针脚已经露了出来。
无论去哪儿她都背着这个快十斤重的书包,李明会告诉我,安置点人多孩子乱,谢德睿怕弄丢了书本。
(文中名字基本为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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